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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瑾言辰时到达那里，云枭殿前已然簇拥了一大批幼童，且排成一条直线，将队伍遥长至近百尺开外。
兀自站在最至最末端，他缓缓掀起眼皮看向前方，却在看到堂前站的那个身披狐裘面若冠玉的少年时半眯了眯眸子。
他该想到的，只要来这里便必定会遇见秦尤。
对于这个人，前世他已死心，今世再加上血海深仇，便只有恨了。
秦刘轩爱子如命，他若得机会，必定趁机杀了秦尤，让其血债血偿，一尝丧子之痛！
恨恨咬唇，他的眸中不期染上一股子杀伐决断的狠戾，竟引得秦尤往他那里看了一眼。
段瑾言随即低头，下意识拢了拢自己的锦袄，戴上绒帽，将自己的脸半遮了起来。
可不出几秒，他却又蓦地把绒帽又摘了下来。
轻扯了下唇畔，段瑾言敛去眸中戾气，从容地与他人一样站在那里目视着云枭殿紧闭的大门。
来应试的大多是些孩子，都不是能耐得住性子的人，大多喧着哗着不比较着自己的门第与家世，互相攀比着。
段瑾言站在其中显得尤为安静，很快就有孩子注意到他。
“诶，我叫牟羽，你叫何名？”
一个皮肤白皙，长相颇为可爱的幼童突然凑近他，出声搭讪。
段瑾言侧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报了自己的名字。
牟羽友好地笑了笑，“我今年十一岁，你呢？”
段瑾言薄唇微启，“十岁。”
牟羽听罢，小唇边略带上一抹倨傲，抬手便揽在了段瑾言的肩上，“哟呵，比我小啊，那你可得叫我声羽哥啊。”
段瑾言被他那小大人的摸样萌到，多日来难得弯了下唇。
牟羽眨了眨眼睛，伸出短小的手指戳了戳他脸上的酒窝，“你笑起来真好看。”
段瑾言看了他一眼，不语。
牟羽漂亮的眸子盯着他，抿了抿唇，随便找了个话题，“听说凌绝峰共有被誉为北斗的天枢、天璇、琉月、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位宗师共同组成，你若过了初试，想入哪位宗师的门？”
段瑾言敛眸，缓缓吐字道：“天璇。”
“什么！”牟羽听罢，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瞪得老圆儿，“你疯了！”
他这声音太大，一下子吸引了多双眼睛的注意力。
牟羽被他们看得不好意思，忙拽了段瑾言到一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七位宗师中只有天璇一位女宗师，她姿色上佳妩媚妖娆，对选徒要求严苛，已连续六年未收徒。江湖传言，说她专以吸食男子阳气为生，是以教过的两个徒弟均死于非命！”
“如此这般，你竟还想拜她为师？”
段瑾言听罢，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声音淡淡的，“我自有打算。”
牟羽甚恐，咽了咽口水，刚想说什么，便被一阵喝声打断。
“接下来正式启门，所有应试者均按序进入殿中。”
此话一出，公然引起一阵哗然来。
“开始了，开始了，终于开始了！”
“瞧着吧，我必会过的。”
“啊，我还紧张怎么办？”
牟羽撇了撇嘴，一张小脸有点沮丧，“听说凌绝一年只收十几个徒弟，今天来的人少说也有几百，我肯定轮不上。”
段瑾言低垂着眸子看他，轻道：“且去一试。”
牟羽打断他，粉嫩的小嘴嘟起，“肯定不行的，能进凌绝的都是武学天赋绝好的人，我天生就不是那块料，这次也是被我叔父逼着来的，为的就是能为家里省口粮食，待会儿初试不过，我都不知道今后该去哪儿。”
段瑾言抬眸看了他一眼，“你父母呢？”
牟羽失落的动了动唇，“都过世了。”
段瑾言感同身受，眸中不由划过一丝不忍，“入凌绝者可随身带亲人或者伴仆，若我此次能过，便带你一起居于凌绝。”
牟羽抬首，拳头兴奋地像糯米团子般紧握了起来，“真的么？你真的可以带我进凌绝么？”
段瑾言点了下头，“如果能过的话。”
牟羽霎时抱住了他，“一定可以的，段爷，你一定能过的！”
段瑾言莞尔，摇头向前缓缓走着。
随着人流的流动，两人一步步朝云枭殿靠近。
“少主子，少主子，幸好你还未进场，老爷交待服侍你的伴仆我给你带过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赫然响起，一年迈的侍者带着一矮小的幼童从段瑾言跟牟羽身边经过。
秦尤修身长立，玉树临风地站在殿外等候，偏头看向那侍者身后，唇畔在看到段瑾言的那一瞬间微勾了下，眸中透着一丝散漫的笑意，“怎的这么迟？”
那侍者喘了喘气，神情疲惫道：“路上有事耽搁了。”
秦尤弯了弯唇，把玩了下手中的玉扇，一双曜石般的眸子直直看向段瑾言。
还与前世一样，这人依旧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从自己醒来发现重生的那时起，他便一直在等这一刻。
难以抑制地，秦尤提步走到了段瑾言的身前，眼边染上一丝宠溺的笑意。
段瑾言领着牟羽走着台阶，看秦尤走近，极其生寡漠然地看其一眼，陌生人般走过他。
秦尤怔了下，唇边的笑霎时凝固。
“少主子，您去哪儿啊，老爷交代的伴仆在这儿呢。”
侍者见秦尤认错人，出声提醒，将身后的孩子推到了前面。
“来，快叫主子。”
那孩子听话低垂着头，软软叫了声，“主子好，我是小礼。”
秦尤不语，转身遥望着段瑾言远去的背影，眸中划过极浓郁的黯然，沉默良久，唇边渗着丝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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