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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姑苏城外寒山寺 > 第150章 148行之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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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凌未风将要面对纷繁复杂的四川武林了。在还未到达四川之前,他得走从纳赤台到四川的漫长的旅程。他当然不可能翻越昆仑山口,穿越乌斯藏,从松潘卫入川。他所能够做的是,走西平,折返回兰州,取道秦州,凤翔,汉中,然后入川。兰州他是不打算入城了,他不想夹在江小宁跟水如烟之间难堪,纠缠不清。他是个大写的人,从不拖泥带水。

    西平,就是未来的西宁市,青海省省会。古为羌地,在东汉建安年间设为西平郡,到北宋崇宁三年,有了西宁的称谓。西平为多民族聚居地,佛教、道教等宗教并存。

    在凌未风未来玩腻的那个三国志十的游戏里,他一次又一次的在西平起事,登用韩德,靠两万铁骑军横扫曹丞相的部队,所向披靡,从秦州-长安-宛城-汝南-寿春,一路杀到建业(本朝的南京、南直隶,未来的南京),以一个少年得志的忤逆者、作乱者的身份,统一华夏大陆。

    可事实上,忤逆者、作乱者不是那么好当的。走过了一年多江湖路的凌未风,在西平这个荒凉的城市,回味自己的未来人生,反思自己在未来的生活经历。

    一个人可以执着于自己的理想跟追求,却不能勉强自己,做力不从心的事。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比佛祖还要慈悲,一直到他不承认自己得了严重的抑郁症。从那时起,他开始从新评估自己。当不成圣人的他,无论做什么,都不再自责了。因为,他只要确认自己,一颗心,是向善的,就足够了。劝人向善,但不想强迫别人,勉强自己。他所能够做到的,也就是如此了。

    西平给人的感觉,跟若羌没有什么两样。旅途的劳顿,使得凌未风很困倦。他一直在客栈休息,哪也没去。西平城内能够找得到的好去处,就是清真寺,佛寺,跟道教的庙观。回忆一点一点的啃噬着他的孤独,他开始在混混噩噩中回忆那些曾经在一起的人们的音容笑貌。在西平的那些天,他的情绪低落到极点,经常感觉茫然不知所措。那是在未来,走在十字路口,在大街上,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常常被一种可怕的空虚感支配着,他想放声大哭,却哭不出来,举目四望,无可依靠,无所慰藉。

    在西平休息了三天,他哪也没去。现实跟幻想的强烈反差,剧烈地撕痛着他的心。在那个三国志十的游戏中,他一直记不住韩德的相貌,韩德只是一个抽象的形体,是他的棋子。充当他棋子的,还有他的妻子,他的儿子,他的别的妻子,他的别的儿子跟女儿们。他没有时间跟他们说话,交流,他的一生就为着一个目的,不择手段,勇往直前。还要想出法子激励所有人的斗志,为着他的目的,不遗余力,义不容辞。

    一切都是假的。一旦你身处现实里,现实是那样的无情,仿佛在嘲笑嘲弄你的无知无聊跟无趣。那些未来的明亮的日子,全都过去了,你做什么,时光都在那儿悄然流逝,不会为谁而停留。

    他住的那家客栈很安静,他可以听得到屋檐下挂着的风铃声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他全身象散了架似的,没有力气。他哪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做,一直到他面对下一个目的地天水。

    马车是从天水北门进入城市的,那一刻,凌未风居然睡着了。等他醒来,马车外寂静无声,没有嘈杂声,没有叫卖声,也没有老幼妇孺的对话声,车子外面静得连一颗针,掉下来都可以听得到。

    马车夫掀开车子的帘子,“凌公子。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这儿是哪里?”

    “这儿是城北的有道大街。”

    “有道?行之有道的有道?”凌未风背起包袱,下了车。外面阳光灿烂。街道两旁,每隔大约六七丈,就站着一名腰杆笔直的汉子,他们的服装,艳丽,甚至有点儿象锦衣卫的飞鱼服。但是他们衣服上的绣饰,是飞燕,而不是飞鱼。整条长街,全部闭户,只有这些长身笔直站立的汉子,井然有序地站立在大街的两旁,大街叫做有道大街。

    “凌公子,我走了,您保重。”车夫扬鞭,马车在寂静的长街上哒哒地奔跑着,开始了回程。

    “咦。这条街上怎么会荒无人烟?”凌未风自言自语道,“我必须找个地方住下来才是。”他正打算要问路旁站立的锦衣汉子,这时,从街那头转角处走出来一个很有派头的中年人,径直朝凌未风走来。

    “凌公子,我家主人想见你。”

    “你家主人是谁?”

    “李燕南。”

    “李燕南?跟京师那个李燕北是什么关系?”

    “李燕北,正是我家主人的亲哥哥。”

    “哦,那你家主人又是什么来头?”

    “财富帮秦州分舵分舵主。”天水在本朝,叫做秦州。

    “你家主人要见我当然可以,但我总得先住下来再说吧。”

    “凌公子,随我来。”

    客栈叫做“芳香居”,是秦州数一数二的好客栈。客栈正前方的有道大街,跟有道大街垂直的道北巷,全部被李燕南的手下戒备森严了。这个李燕南,当真是霸气侧漏。芳香居的天字号楼叫做青春楼,地字号楼叫做阳光楼,人字号楼叫做鲜花楼。芳香居的酒楼叫做一味阁。

    李燕南就坐在一味阁二楼的大堂里,除了那些长身笔直站立的锦衣汉子,就只有他一个人是坐着的。这个人不但排场,气派,而且神态甚是傲慢。

    李燕南坐着的位置,坐北朝南,他背靠着身后的窗户,从窗户那儿望出去,可以看到秦州的一幅绝妙的山水画面。倦意峰下,是一旺淡蓝的湖水,柔情湖。他的脸上,眼神里,都有深深的落寞,跟倦意。但是,他岂非已经没有了柔情,他的心,如铁石般无情。

    凌未风坐在李燕南的对面,隔着一张长长的黑色的长桌。“多谢李先生的盛情款待。”

    “你很给面子。”

    “我找不到理由拒绝啊。”

    “人们都说我财富帮的人统统是坏蛋,你看我像不像是一个坏蛋。”

    “我看像。”

    “那你对坏蛋是什么看法,对了,你刚从恶人谷来,说说你在恶人谷的切身感受?”

    “那的确不是一个任由人说来就来的地方。”

    “你胆子真不小。没有跟恶人们起冲突?”

    “因为他们知道我去,不是去找他们茬子的。我去也许有我的目的,只要我不危害到他们的利益,应该可以彼此相安无事。”

    “关键是,他们打不过你。”

    “这。”

    “如此说来,你来秦州,也不是要来找我茬子的,你有你的目的,达到了目的就走。”

    “实不相瞒,秦州只是过路,我下一站要去汉中。”

    “凌公子孤身一人,不觉得寂寞么?”

    “以前尚不觉得,但是,现在内心的孤独感越来越强烈了。”

    “兰州三姝,莫问谁,江小宁,水如烟,难道她们当中就没有一个,能令你割舍不下么?”

    “李先生见笑了。她们本就是别人的女人。”

    “你就不能抢过来?你就这么一直当谦谦君子?”

    “我不是君子---李先生今天的排场,恐怕贵帮帮主都难及一二。”

    “你又没进西安,你怎么知道帮主他的排场比不上我?再说了,我只是一个小小分舵主,要是排场搞得比帮主还隆重,我岂不是自己找不自在?”李燕南的话,也不尽详实。其实,从来没有一个分舵主,敢象他这样排场的,但他有资本。在秦州,财富帮很拽很托大,其他江湖势力,根本无法在这儿立足。

    原来不是这样的。原来财富帮秦州分舵,还要看青竹帮的脸色行事,青竹帮是快意城的外围堂口,一向以陈亦欣马首是瞻的。陈亦欣死的时候,李燕南看准时机,一举将青竹帮收编。从此,秦州城,就只有财富帮说了算。快意堂成立之日,青竹帮已经被李燕南收编,胡鼎冲也只好默认了这样的事实。

    上官问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在所有的分舵主里面,李燕南的声威,竟然渐渐赶超南宫骏远,风头正劲。

    “难不成贵帮帮主,要是出现,岂不是要封半个西安城?”

    “封半个城可能有些夸张。但那要看他的心情吧,他心情好,任何人都可以挡他的车驾。他要是心情不好,连陕西巡抚,都畏惧他三分。”

    骄奢淫逸,这句话,说的就是上官问鼎,李燕南这类人。但是,人家有实力,有资本,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上官问鼎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有可能被李燕南模仿效仿,上行下效,就是这么个道理。

    “也许你们会觉得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久而久之,扰人害人多了,人们自然把你们当做坏人了。”

    “有道理。凌公子打算在秦州呆多久都没关系。我们这儿有不少的胜景,比如东郭寺、玉泉观、麦积山、还有仙人崖、水帘洞、曲溪、石门山等等好多好去处。”

    “李先生,你也打算象洪今宝那样,全程陪护么?”

    “凌公子误会了。洪今宝当日的全程陪护,是鄙帮高层的意思。我今日结交凌公子,是我个人的行为,跟鄙帮没有任何关联。”

    秦州是在财富帮李燕南跟秦州知府杨宗渊的铁腕强势双重压力之下的。杨宗渊收8%的税,财富帮也抽8%的水,老百姓们敢怒不敢言,要是谁敢反对、违逆,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这些年,李燕南也没少害人,甚至是谋财害命,但他做得很隐蔽,跟杨宗渊一起,一意孤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实际上,李燕南只是跟凌未风吃了一餐饭,两个人隔着长长的桌子。两人喝了少许琼浆玉液,这种酒很贵,最关键是不好弄到手。李燕南是防着凌未风的,他防着任何人,包括他的上司上官问鼎,包括他的老婆秦亦花。

    五步一哨,七步一岗,他所到之处,都要让手下人布防警戒。他害怕刺客,也害怕锦衣卫、东厂的密探,跟旁人,将他与人的对话听了去。

    酒酣耳热,他开始表露出对上官问鼎的不屑与不满。他是有野心的,他也不怕掩盖自己的野心,李家本就是名门望族,李家出了很多大人物。李祚庥是最拉轰的一个,李燕北也不错,在京师黑道,跟西城老杜杜同轩平分皇城市井的好处。

    李燕南向凌未风透露了财富帮情报部门对他的评估。是敌非友。既然是敌非友,他还敢私下结交凌未风?那正是他要向财富帮同门炫耀的,他很能干,就算是帮主上官问鼎也不得不刮目相看。他不怕同门的闲话,同门的闲话越多,越能旁证他的与众不同。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处处显示出自己的要强。

    但是,财富帮的人都得到了警告,不可与凌未风齐冲突,那样没有任何的好处。“他本来是有心想将你拉到我们帮中的,但是他又明白,你的为人处世作风,跟我们完全不同,甚至有悖。他很苦恼,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想见你的原因。他本来是想见你的,可是见了面,又能跟你说什么?今天天气很好,哈哈哈哈哈。”

    天气好,当然值得一笑,但是跟自己谈不到一块的人在一起,未免如鲠在喉,便十分的不爽了。“额。”凌未风一边苦笑,一边想,这个李燕南,跟将来的凌超寒,究竟有什么不同?他们原来本性都不坏,甚至也有高雅的谈吐,不俗的见地。但是,在追名逐利当中,岂非渐渐的迷失失落,最后再也不认识自己?凌未风叹息道,如此说来,我在贵帮的情报中,几乎毫无秘密可言?

    正是如此。甚至,包括你,你干掉了齐风劲的父亲,我们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了。你所遇到的每一个女人,你所与之发生纠葛的每一个女人。但是你没有弱点,如果你的敌人,要是试图用曾经跟你有过纠葛的女人来要挟你,那绝对是要失败的。

    酒席曳然而止,因为李燕南困了。他打道回府。凌未风回青春楼休息。青春楼设有一个暖心阁,里面有至少十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向客人提供贴心备至的服务。李燕南告诉凌未风,看中哪位姑娘请随意,一切费用全包。

    对付凌未风,不能要挟,要想成功,只能曲意奉迎、刻意巴结,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世间大多数英雄,都是这样的。

    关于这次秦州之行,财富帮情报部门,详细记录了凌未风的一举一动,但不包括跟李燕南的对话。他跟李燕南的对话,永远,只发生在两人之间,那些听到的人,都是死士,李燕南的死士。就算你杀了他们,他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绝不会吐露半分,两人之间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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