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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过去不去,未来不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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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拳出,万籁俱静,世界仿佛回到了初始的那一刻。

    绝对的安静。

    绝对的无。

    一道笔直、粗壮的极光,在穷尽绝望的青年拳头处骤然爆出,以开天辟地之速,瞬间贯穿整个大荒,自然也贯穿了那五方为人的阵。

    重川入海,巨大的冲击波猛然爆开,一个绝对平整、绝对笔直的圆在千分之一个眨眼的时间里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又在千分之一个眨眼的时间里爆发出更为强绝的波,瞬间延展、扩散,世界突然,五彩斑斓!

    那波最初是黑色,须臾便变为更亮一点的黑,由黑转白、绿、蓝、紫,最后推着旖旎梦幻的粉色边缘,像一把世间最薄最锋利的刀片,在大荒之间切割而去······

    远方的星云躲避不及,连被推挤着朝四面八方扩散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从中一剖为二······

    这样的冲击,应该是有声音的,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听见,只有黑暗到极点的中心处不断衍生出各色光芒······

    轰······

    轰······

    轰······

    如果有声音的话······应该是这样的吧······

    被破阵带来的反噬之力重创,几欲晕厥的西荒大帝如是想。

    有人拉了他一把,将他推到他应该存在的位置,大阵再起,五芒星闪烁着五方之息,一双大手从雷云中伸出,张开五指紧紧握住那贯穿世界的光芒,拔!

    拔剑是拔,拔萝卜也是拔,拔剑一只手,拔萝卜,有的时候需要两只手!

    但是这既不是拔剑,也不是拔萝卜,而是拔刺!

    拔一根,祝余不松手,便要在大荒中无限延伸贯穿始终的刺!

    雷云中映射出一张巨脸,那巨脸,有着广渡君的彩面,也有西荒大帝的长髯,有北荒大帝的果决,也有南荒大帝的俊美,更有江色至轻至淡的冷傲漠然——五方至强者,终于合阵为一!

    雷云翻涌,四面八方天门大开,无数锁链激射而出,射入紧紧握住极白之光的那双遮天之手,誓要将这毁天灭地的巨人碎尸万段。

    无可反抗的力量从天穹高出传来,祝余被拖拉着上升数尺,有一尺便有两尺,有两尺便有一丈,又一丈便有无数丈,他深知,不消片刻,这个世界就要归为宁静——他快要握不住手中剑了!

    大荒天道至始至终要的,都是这五位渔泽之人,然而这五位懂得葬天大阵的施放之法,便攥天道之力,借天道之力,杀人于天道之下。

    不可谓不讽刺!

    广渡君身居左位,在巨人左手,与居右的北帝死死操控着巨人,一寸寸拔着那道极光,因此,他二人离这灭世者最近。

    离得近,便看得清。

    因此当她的眼帘里映射出光华四射生机盎然的极光时,一种奇异的感觉笼罩着她——错了!

    哪里错了?

    她死寂沉默的心脏突然多跳了两下。

    雪花般的过去扑面而来,片片张张都是这青年,回顾计算千万遍,得出的结论仍只有一个。

    她死死皱眉,将名为直觉的东西强压心底,抬手拈诀,施力于巨手,将极光之剑再次拔出了一尺。

    ···

    ···

    咸湿的海浪不断冲击着船身,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祝余坐在灯下,手里握着大荒志,低声道:“何以生天······何以生天?天乃何物?是存在还是虚无?若是存在,为何从来不见?若是不存在,那何以生万物?若天生万物,何以生天?”

    白光袭来,将幽暗的房间照了个透亮,少年身化虚无,唯有一声问,哒哒打在祝余心间:“······若天生万物,何以生天?”

    天门还在继续开,千道万道,悉数缠于巨手,巨手再使力于极光,将他拖拉得踉踉跄跄,他突然明白过来,想要将答案告诉那莽撞窥天的少年,回过头时,他已经消失在了记忆深处。

    连带着那个答案,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要回答什么问题,又要回答谁······

    被遗弃抹杀的愤怒与恐惧淹没着他,教他从巨人手中夺回来一尺——他是真的不甘心!

    他一生与人为善,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

    巨手被拖回一尺,似是怒了,终于在某个瞬间,将极光从青年手中破碎而出,片片化飞花,极尽斑斓。

    中心的溃散突兀而至,蔓延至无边无尽的光波失去能量来源,骤然压缩,以超越世间一切极限的速度朝着中心那极小的空无而去。

    至大而至小,无限的面域突然收缩而回,集中于一点——一个没有大小、没有质量,什么都没有的,诡异的一点!

    ……

    应该是有明亮耀眼的光,震耳欲聋的声,在那处爆发的,应该是有恐怖的力量朝着世间湮灭而来的,然而······什么都没有!

    那个点,在爆发的那瞬间,被青年紧紧握在了手中,他身化星云,牢牢将之困守起来,爆炸在了他的身体里!

    修天道的青年,掌握着身化星云之道的青年,将这股一旦爆发出来便万物不存的力量,死死盘在了他的道内!

    因为他所爱的人们,就站在不远处!

    “啵!”

    夏日里,从竹管里跑出来的皂角泡,在阳光下发出轻微的脆响,消失了。

    他的童年,五彩斑斓;他的朋友们,生鲜活彩;他的生命,娇艳欲滴······

    所以他的道,一如他的人。

    通天透亮的世界,突然熄灭,因为点亮它们的那个人,不在了!

    无数散发着星光的灰烟,从溃散的小小星云中飞出,朝着自由无羁的夜空飞去,越过徐徐回缩的天地锁链,越过平静待死的五位至强者,不知要飞向哪里。

    帝王们歇了一口气,广传四荒:“今日之事,便消失在这一代人记忆中吧······”

    江色眉目间露出些温柔,朝着浩渺星海某处,长身揖礼:“君上,江色去了!”

    寅离莫名有些哀伤,却不知道为什么哀伤。

    ···

    ···

    四方城。

    白玉石面的星球突然急速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砰!”

    土壤、岩石与青山城池再也无法盘踞在圆球上,像是纱线脱轴一般,被大力抛甩出夜空,露出完整的星球内核来。

    它突然消失,突兀的出现在了大荒的某一个地方,骤然明亮起来。

    “嗡~~~”

    一个繁复至极的五芒星立体阵,至圆至简,至简至繁,在大荒中拉扯出一道光幕,极光流转。

    ···

    ···

    突如其来的变化将三荒大帝与广渡君惊骇得猛然回身:“不可能!”

    葬天大阵正在瓦解!

    怎么可能?

    如何可能?

    广渡君壮硕的身躯猛烈挣扎,竟然带着枷锁朝距他们最近的南荒祭台跑去,她面色苍白,繁花凋零,嘴唇抖得如风中残烛,像是要安慰自己又像是要推翻这个恐怖的事实,千百念头都化作了一句话:“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祝余已死,那个人的化身便消亡了,葬天大阵怎么可能被瓦解?

    她跑,三方帝王也跟着跑,个个面色如猪肝,相柳氏长发倒竖,坚韧如刺,极速飞行的身姿将锁链拉扯得哗哗作响,他怒喝道:“不可能!!!”

    北帝胸腔呼呼直响,超出掌控范围的事,教他脑子一片空白。

    夜空中突然漂浮起来密密麻麻的液滴,那是从广渡君脚下流溢出的汗水。

    她惶极,心间猛然一个机灵,突然倒射而回,疯狂收集着祝余的尸体粒子,眼泪扑簌簌流不停,巨大的脸盘上充斥着无限的悔恨与绝望:“不是他!不是他!不是呀哈哈哈······”

    她张拉出巨大的天域,将所有的粒子禁锢,试图将它们拼接在一起:“回来!回来!回来!求求你······求求你······”

    三荒帝王被她一来一去弄得疯癫,见她完全失去了理智,便要上去拉她:“你疯了?”

    广渡君咆哮一声,一掌排开三人,猩红着双目,狰狞道:“滚!”

    南帝焦急无比:“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收尸?”

    动作不停的广渡君猛然抬头,死死盯着南凤,百花凋残的脸庞露出个扭曲至极的笑容:“南凤,我们都错了······不是他······”

    她手心摊开,晶莹剔透的两颗戒指与一根肋骨,在掌中熠熠生辉:“不是他······”

    她珍宝般将天域收归掌中,泪流满面,想到伤心处,忍不住嚎啕大哭:“祝余不是······不是那个人······”

    三帝面色惨白,怒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葬天正在瓦解,不消片刻便······”

    “不!”,愤怒之声打断帝王们,广渡君护持着装着祝余尸灰的结界:“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男子郎朗之声在众人耳中响起,广渡君缓缓转头,眼目中透射出恶毒的汁液来:“江色!”

    江色露齿一笑:“在!”

    星光攒动,一片星云突然眨了眼。

    是的,眨了眼!

    螺旋星云大荒之眼,微微上挑的眼尾,轻轻颤动了下。

    于是光辉散尽,葬天瓦解。

    帝王们凄苦惨然,虽不知缘由,但赤裸裸的真相却教他们无从反驳:“怎会······”

    如此?

    相柳氏颤抖着手,指着那越来越近的眼,不可置信道:“是······是······是她?”

    是她?

    是谁?

    是她!

    “是她!”,楚辞微眯着眼,抬手指给帝青看:“看见了么?”

    帝青神色复杂,一则是这样的楚辞,断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楚辞,二则便是,这把伞竟然能阻绝诸天至强者的眼?

    楚辞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不想解释,从兜里摸出一粒圆溜溜的蓝珠子,凝神看了许久,怅然道:“都是天意啊······”

    这句话一出口,他怔了下,突然笑了,摇摇头对帝青道:“大荒天道抹杀了祝余的所有存在,只有伞下的你我,还有那即将锒铛入狱的五人还记得他!”

    “只要有人记得他,他就不会真的死!”

    见他已经完全不将祝余当做老师,帝青沉默了一瞬:“这就是你不让我出去的缘由?”

    楚辞点头:”那五位必然是要入狱的,这世上便只剩下你还记得,你记得,他就不会真的消失!“

    “你,小相柳,祝余,寅离,月无疆都是混沌后裔,她绝不会让你们活!”

    “所以,离开这个世界吧!”

    帝青回眸看他:“你呢?”

    楚辞微微一笑:“从这把伞下走出去,我就不会再记得了!”

    帝青来不及问为什么从伞下走出去就不记得了,因为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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