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爱笔楼 > 大荒山海祭 > 第二百二十章 从前不从前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http://www.ibiquzw.org/最快更新!无广告!

    广漠无边的空间突然被刺破,一艘艘战舰自空无一物之处跃出,船身按照某种奇异的规律迅速列阵排布,随着阵法初成,一股浩渺的荒古气息自阵中腾跃而起,四向发散而去,一座祭台破空而出······

    它缓缓旋转,周身流溢的线条像是不小心洒落的水渍,蜿蜒盘旋,毫无规律——它亘古便在,只是常时不显人间,而这些战舰所组成的阵法便是开门的一把钥匙······

    经过数日跋涉,祭祀的大船终于各自抵达目的地。

    北之极天凤骨!

    东之极九头魂!

    南之极寿无疆!

    四方城自然是婆娑建木祝灵域的神体,而西之极本该是白虎寅离,可前去捉拿寅离的朱獳一去不返······

    ···

    ···

    四方城。

    居北易一步破万空,再次抵达四方星,与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相柳泽缠斗一起。

    祝余的空间修行之能尚在居北易之上,都能被相柳泽追得不相上下,更遑论他。

    由此,他的每一次侧步、跨前或后退,亦或者仅仅只是意动,都被战斗天赋极强的相柳泽循着本能阻击,僵持难行。

    两强相遇,瞬息千万次对击,他觅着万分之一的空隙抢攻而上,退去相柳泽雷霆万钧的攻击,再次得了跨前一步的机会。

    两人移动速度太快,在南凤不远处萦绕出一股飓风,难见身影——居北易想囊中取卵,只有强攻下南凤!

    南凤在四荒帝王里战斗力最弱,攻下他,便能最快速度破这囚牢,将内中疯兽释放出来。

    相柳泽身上电光兹拉响,那是天上不断旋转翻滚的云层锁定他的烙印——在他越境之时,已经向天地暴露了他的存在,不论他落不落境,已经再没了回头路。

    他心里很急,急的癫狂,一招比一招快、狠、猛,相柳一族的天赋在他身上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因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在紫雷电光的闪烁下被不断抽走,朝着天穹涌去——大坝决堤,不消多时他便要魂归九幽!

    他急,三方帝王更急——这疯兽根本无法被斩杀!

    他们困着他,轮番使了念、力、阵、器等百样杀伐,可愣是难动分毫,真真是个刀枪不入万法不侵的硬骨头!

    就连他们带来的大杀器,也被横空出世的白沉一把抓,毁了去!

    时间太短,从围困祝余到现在,不过堪堪两刻钟,来势汹汹的神族已经被逼得穷途末路——即便已经向广渡君请求支援,可到底要怎样灭杀祝余,却是个难题!

    以悲悯之心逼杀,万万没想到他是个空间大修,无质而破;以力杀之,无力破之,祝余早已经超越了应该被天道容许的境界,三皇之力也动不得他分毫,可是······

    他不死,这场战争和祭祀将毫无意义!

    他不死,那些大义,那些凛然,那些决绝,都似一场笑话!

    ···

    ···

    “哐当!”

    巨大的笼子自战舰中浮出,数百名长生境修者半扶持半押解,搭手其上,神色肃穆庄严,半丝松懈也无!

    这笼子不知何物铸造,通体泛着青蓝之光,在耀眼无比的星光下闪闪烁烁,美丽非常,栅栏间隙甚微,堪堪能伸进去一只成年男子的手。

    笼子很大,百丈长百丈高,四四方方,内中困着一头姿容雄伟的金蓝相柳。

    相柳两侧肩骨被与笼子同样材质的粗大铁链贯穿,尽头没于笼身两侧,相柳谷将手搭在笼内相柳头上,一遍又一遍缓缓摩挲,好似要将人间最后的温暖传递给他。

    小相柳趴在笼内,哀哀盯着许多战舰拱卫出的祭台,小声哀求道:“小叔叔,我不想死!”

    相柳谷垂眸,将眼眶中欲要滴出的泪水硬生生收了回去,嘶哑道:“小叔知道!”

    小相柳将头转了个方向,将心底那些微渺的期望寄托在无尽星空:“祝余一定会来救我的!”

    相柳谷右手一颤,心中的难过几乎无法抑制——这孩子口中的祝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可不管他是什么样的存在,今天都不能来!

    小相柳看了许久的夜空,低喃道:“小叔叔,我不想死······”

    相柳谷摸摸它有些打结的颈毛,苦涩道:“小叔知道!”

    这样的对话,一路上两人说过了千万遍,可二人总是不厌其烦重复着,好似这般,便能看不见那些即将到来的不详······

    小相柳等了许久,连眨眼都不舍得,圆溜溜泛着水汽的眼睛盯着某一处,良久,他稚声道:“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怎么还不来?”

    相柳谷沉默许久,久到数百长生将笼子抬上了祭台,方才道:“他不会来了!”

    原本怏怏的小相柳听得此言腾地一声暴起,铁链与笼子相击哐当哐当直响,他弓着身子,龇牙露凶相,双目猩红盯着相柳谷:“他会来!他会来!他一定会来!”

    他像个要不到心爱的糖果便怒不可遏的孩子,在笼内翻滚不休,嘴里嚎不停:“他一定会来!!!”

    因他挣扎扑腾,便远离了相柳谷的手,空荡荡的指尖传递出一种无法遏止的恐惧,相柳谷攥紧手指,低沉又坚决道:“他不会来!因为······他也要死!”

    一言如惊雷,小相柳翻滚的身躯轰然倒下,将笼子砸得沉了沉,被数百长生者稳稳扶住。

    他呆呆道:“什么······?”

    相柳泽苦涩道:“他并不知道这是一次五方同时举行的大祭祀,可能······可能以为只杀白虎一人吧······所以,他在拼尽全力保护中荒遗孤,并不知晓你也······”

    笼中圣兽突然蜷缩起来,一圈一圈盘旋着将自己牢牢围住,颤抖哀切得不像个孩子······

    ···

    ···

    南之极。

    月无疆一步跨上祭台,边边角角溜达一圈,抠抠脑门:“这就是南荒的祭祀台?怎的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他身侧一名将军弯腰答道:“末将也是第一次来,确实有些简陋了!”

    便见这祭台,圆鼓鼓胖嘟嘟,乃是个圆的不能再圆的白玉球,只是上册许多线条,恣意流淌,普通人站上去也就一围之地,实在看不出该怎样祭祀。

    月无疆想了想,转首问那将军:“无名,你说等会儿怎么个弄法?先念一段经文,然后砍脑袋再砍手脚?我看那戏文里说得都是什么一个台子,躺上去就行,为什么这个阵法如此血腥?实在是毫无美感!”

    他在那边嘀嘀咕咕,无名接不上话,也不知该怎么接,只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无力感——此种人,此生仅见······

    见过慷慨赴死的,可没见过这么自觉自愿的······

    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月无疆盘坐在祭台上,仰着脖子望诸天星域,感叹道:“将死之时,能得见星耀大荒,没白来!”

    他想了想,从怀里摸出片龟甲,从无名腰间抽来一把匕首,兴高采烈道:“哈,我要将我这伟大的一生留诗刻字,传世!再弄个厉害功法,以待后来人!”

    无名:······

    算了,随他去吧!

    月无疆认认真真刻起来,丝毫不计较天光太亮,刺得眼睛都痛了起来。

    ···

    ···

    北之极。

    拔冗数日的舰队终于抵达目的地,帝青自船上下来,负手朝旋转不休的祭点去,有风徐过,拉起他玄黑的袍脚,不似帝王,却有姿仪。

    自南帝收到朱獳传信,便转道大荒中心而去,他便随舰队往南荒而来,准备亲手将自己终惘。

    身后两列军人鱼贯而出,弯腰致礼——这位帝子陛下,凤仪无人能比,便是星窍寂灭,他们也生不出丁点儿旁的心思。

    帝青在距离祭台数步的地方站定,墨色沉沉的目光偶尔略过一丝金线,无人察觉。

    他站了许久,眼目微闭,再次睁开之时已经没有半点留恋,他挥开一面水镜,内中竟然映射出朱獳的脸孔:“战况如何?”

    朱獳被突然出现的水镜惊了个恍惚,下意识答道:“魔族来了!”

    等他答完,才恍然思道:隔着水镜这位南荒帝子都有着如此凛冽的帝王之威?

    他恍惚想起已薨多年的东荒大帝,心惊不已——这位帝子,与大帝很像!

    帝青微微颔首:“中荒后裔可到手了?”

    说起这茬,朱獳心中不免抑郁,微微摇头:“我重伤不愈,恐无法再战!中荒后裔被魔族牢牢护着,近不得身!”

    帝青沉默了下,本缥缈涣散的目光骤然紧缩,直指朱獳,好似要在他身上灼烧出个洞来,直看得朱獳脸红发烧,羞愧难当。

    帝青嘲讽道:“我愿以身饲之,一往无前,你却还要贪恋红尘俗世?不若归去!”

    朱獳胡子剧烈颤抖起来,身姿都被骂得萎靡了许多——帝青的潜台词:我他妈堂堂一荒帝子都要以身饲虎,毫不贪生怕死,你特么处在战局中心居然畏首畏尾?不死等着过年吗?还不快滚去越境,速速拿下白虎!

    帝青移开目光,问道:“场间有哪些人?战况如何?”

    朱獳见他转移了目光,长出一口大气,连忙答道:“三荒帝王困着祝余,僵持不下!魔族帝王白沉与江色先生战无胜负!相柳泽越境与魔族长老居北易争斗不休······即将归去!另有数百魔族武将魔将护持着白虎,无人能近身!”

    帝青点点头:“广渡君接替你押送祝灵域的神体,还没到?”

    朱獳默默擦汗,小心翼翼答道:“广渡君······她……比较重,所以船走得比较慢······”

    他已经极尽委婉,可帝青还是长叹一气:“好······你们都是些人才!”

    朱獳满面通红——帝青的潜台词:都是他妈一群什么猪脑子……

    他挥去水镜,随手指了个随从:“估摸着时辰尚早,本座听闻北荒有些个特产,你去寻些来!不要耽搁时辰,晚了怕是吃不上了!”

    他口中毫不在乎的语气将那名随从说得腰身弯的更低了,几乎要卑微难过到尘埃里,他有些哽咽,微声:“末将遵命!”

    领命而去的将军单驶了一艘战舰离去,帝青招呼人抬来案几,烧水煮茶,自饮自啄,闭目养神。

    良久,他的牙缝里挤出几不可闻的讥讽:“不过区区老将,竟然敢直呼其名……老不死的倚老卖老……哼!”

    他搁下茶杯,垂头看着微波荡漾的茶面,唇角拉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令人不寒而栗:“从前不从前的……”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