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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大荒山海祭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曾授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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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沉指尖一转,祝余眼前本消散的光阴再次回转,老人躺在床上,喘气都有些艰难。

    他左手搭在跪在床前的白沉肩上,低低道:“他不是你所等待的魔尊!他永远成不了魔尊!放他走吧!”

    白沉哽咽着,握着他的手:“您就不能再等等?等着我将魔族带进光明里,那一天很快就来了!”

    太叔公沉默了一下,叹道:“光明······”

    旋即微微一笑:“沉儿,我今天吃了两斤肉,一坛酒,听了小姑娘的曲儿,逛了窑子看尽山水风光,最最重要的是,我曾经失落的,天道终不负我,教我临死前得看一眼,我这一生,便规矩了!只可惜了······没听见他喊我一声爷爷······嘴里长嘴里短的太叔公太叔公,你说我当初怎么就取了这么个倒霉催的名儿······等我死了,给我立个碑,写个名字就可以了!墓志铭什么的就免了······一则我之前写了一篇还不错,但是我活的太长久了,啰里啰嗦不知不觉写了许多,墓碑刻不下了,再则万一以后有个变数,变成了诸如天都山神像之类的景点,供人指点泼墨,想想我就死不瞑目······”

    祝余眼泪长流,却被逗笑,他哭哭啼啼道:“都要死了······还这么多话······我当初死也就说了一句我走了······哪里和我像······”

    跪在床前的白沉也被逗笑,却酸涩不舍极了:“太叔公······”

    太叔公喘了两口气,微弱道:“你别打岔,让我说······我时间有限,万一没说完就死了,或者说了一半就死了,那就不好了!”

    苍老的手被年轻的手轻轻握着,祝余伸出手想要碰触,却穿透了过去,老人虚弱道:“我一生都在想,神魔人并无不同,谁活着不是生杀掠夺?为何便终年争战不休?自大荒诞生以来,神魔两族便势不两立,如何才能教两厢都得了安生······我想了一辈子都没有想明白,可是我那孙儿却为我解了惑!他果然是天道选中的人!”

    “大荒之间,人、神、魔需得呈三品之资,方能万万年牢不可破!因此,沉儿你与北易二人,一开始便走错了方向!你们的格局始终太小!得魔尊出樊笼,不过是血肉翻飞的小自由,得人族昌盛,方能得魔族安宁,届时才是大自由!你需得明白,三足鼎立方为上上策!”

    “······当年神族逼我,教我堕了魔,恰逢魔族式微,我便以秘密相挟,魔族得以残喘复生,神族如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此为他们的恶果!那孩子本性纯良,他那绝情的母亲逼他,魔族逼他,神族也逼他,你与北易又逼人族逼他······三族竟无一处容他,你们莫要做那等蒙眼瞎心的事儿,小心逼急了,他······咳咳咳······”

    老人猛烈咳嗽了起来,面上神情僵硬,眼目突然大睁,像是在与天道争抢时间一般喉咙里咕噜噜一阵声响:“魔族······魔族的目的不是与谁一较长短,而是······而是······”

    白沉大声喊道:“太叔公!太叔公!”

    钟声起,幻境渐渐灭了。

    门外居北易狂奔而来:“陛下!难道是太叔公······”

    白沉点点头,道:“你先出去,我有点事要同祝余说!”

    见他称呼了祝余本名,居北易愣了愣,一句话不说走了。

    祝余尚且沉浸在幻境中,泪流不能止,他呐呐道:“我爹,我兄长,还有人族许多人,皆因我亡······我······”

    白沉席地而坐,双手捂脸,将那些即将再次溢出的悲伤强行收了回去:“魔族杀了神族很多人,神族也对待魔族如猪狗蛆虫,两族的矛盾永远无法人为化解,你自照自观也可窥得一二!”

    “只有绝对的力量,能与神族分庭抗礼的力量,才能获得戒备与尊重,然后便是漫长的时间······漫长到双方都能忘记过去伤痛的时间,才能治愈曾经的伤疤······我与我的臣民会争取前者,而后者需要你去完成!”

    “人族的兴盛便是我们的时间!三足鼎立方有时间!太叔公说得对,我等眼界实在狭隘!”

    白沉双膝跪地,对这个曾经欲杀欲伐欲收入囊中的孩子,拜了天地大礼:“从前种种,不求原谅,不求相忘!”

    屋内响起三声重重的叩击声,白沉的头颅垂在地板上,久久不起。

    祝余回想过去,对这人的怨恨与杀意虽不歇止,但也勉强压住,他道:“你是沐春风父亲,我如何受的你跪······过去种种,便随风去,从前此后,陌路不逢!”

    他拾起木盒,将内中那物拿出来,乃是一株小小婆娑建木幼苗!

    幼苗缓缓没入他身体,将他身内穷奇的血脉悉数转换,神体再生,胸中窟窿交织着血肉,神魂之伤渐渐愈合。

    祝余离去后,居北易从帘后出来,白沉神色微微不悦:“不是叫你出去?”

    居北易纳首:“陛下怎可跪他?”

    白沉轻挥手,空气四面八方的粒子开始波动起来,渐渐汇聚于他身周,一副银甲在灯火下熠熠生辉,他漠然道:“我不是要跪他,我是在看他!”

    他双目绽放出烈烈电光,哪里还有先前动容悲伤的模样。

    居北易愣道:“陛下······看什么?”

    白沉微微转头,身上魔息四起,居北易在他面前陡然渺小了起来,他的恢弘之声在室内响起:“我看,他还是不是从前的他!”

    居北易听不懂,但朦胧间又似乎明白了什么,背上衣衫渐渐浸湿,他不可置信道:“陛下······”

    铠甲与铠甲之间跌宕起哐当声,白沉有些不喜,铠甲便歇了奏鸣,随着帝王渐渐没入宫廷深处。

    白沉走后,居北易站了许久,最终露出个苦笑,也离去。

    ···

    ···

    祝余离开魔宫时,夜空还在下雨,他往春风府赶,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太叔公弥留之际的影像,他的神情随着雨滴在街边两侧檐廊湍流落地的击打声中越来越冷,越来越漠然。

    他终于停了步子,雨滴开始落在他稚嫩的脸颊上,他转身盯着埋藏在夜色里只露出个模糊轮廓的帝宫,良久道:“魔帝陛下好手段!”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

    不似从前心软,也不似从前那般好骗!

    更不似从前那般傻!

    ···

    ···

    沐春风早已睡下,她作息规律,夜半又是酣眠之时,因此当门不断发出哐当声时,她磨蹭了许久才起身,嘀嘀咕咕道:“最近的侍女真是越来越懒了!”

    她随便披了件衣裳,迷迷糊糊摸去开门,吃了一惊:“小鱼?”

    门外浑身湿哒哒的孩童一下一下机械地敲击着门框,见她开门了方才停止。

    沐春风赶紧拉他进去,慌里慌张找布巾给他擦头发:“你怎么弄的?怎的如此狼狈?”

    祝余任由她动作,眼睛随着兜头罩下的布巾埋在一大片阴影里,他低声道:“沐春风,你随我走吧!不要留在魔族了!反正你在这里也不开心,也没人喜欢你!”

    为他擦头的人停了一瞬,笑道:“傻了吧?我是魔女,一旦出去,被那些神族追着打,能活几天?你要走······就自己走吧!我不走!”

    祝余猛地拉下布巾,红着眼道:“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沐春风怔愣愣,眼角落下泪来,她低着头道:“小鱼······没有哪个母亲愿意成为孩子的牵绊!”

    “你素来与旁的人不同,小小年纪无悲无喜,杀同族之人眼都不眨······这些我都可以不去想不去看,但是······但是我······我与你终究不同!”

    祝余暴怒,一巴掌拍桌上,木屑四处飞溅,声音瞬间提高:“哪里不同?我们有哪里不同?你生我养我八年,你告诉告诉我哪里不同?”

    他的胸腔起伏不定,一双狼崽子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沐春风,透着几分狠意:“你必须跟我走!”

    沐春风被他一喝惊得一颤,再说不出话来,只胡乱摇头。

    祝余着急上火,生拉硬拽:“你必须走!”

    沐春风自然不干,两人纠缠许久,沐春风猛然大哭:“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我就是不走!”

    他极少见她哭,不,从未!

    所以沐春风崩溃时,祝余手足无措,连连哄她:“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他小心翼翼哄了许久,她才歇住,有些不好意思:“你走了,多久回来看我一次?”

    祝余想了想,道:“看情况吧!忙的话会少点儿,不忙的话······隔三差五?”

    ···

    ···

    沐春风再无睡意,起身站到窗外,喃喃道:“这么暗的夜······你可看得清楚路?”

    她身后传来声音:“你为何不同他一道走?”

    沐春风一点都不惊讶,转身徐徐拜倒:“父皇!”

    白沉儿女众多,若非当年沐春风未婚生子的丑事,他不一定记得这个泯然众人的女儿。

    沐春风低声道:“父皇,没有哪个母亲愿意成为孩子的牵绊,也没有哪个儿女愿意为母族带去灾祸!朱鹤姐姐,不也是拼尽生命为她母族免了罪责么?女儿虽比不得朱鹤姐姐,可是也不愿将自己的欢喜建筑在母族的痛苦之上!”

    ···

    ···

    太叔公乃是喜丧,魔族虽悲痛失去一长老,但他们向来对生死看得极淡,因此不过三日,世人都已经将这事儿抛诸脑后。

    学院的学生们哪里晓得太叔公的重要性,只暗中欢喜可沐休三日,假期一结束,学院诸子便恹恹地回来了。

    白落生被他母亲早早地便送了来,一进教室便喜笑颜开:“咦?沐禺?你来的真早!”

    靠窗打盹儿的童子睁开眼,微微一笑:“早!”

    白落生愣了愣,总觉得他哪里不同了,摸摸脑袋在前排左下,等了会儿又转过头搭话:“嘿,资洲战纪的小策论你写了吗?借我看看?”

    祝余一愣,心中一片哀嚎:······

    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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