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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近黄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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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离与众人拼尽全力撕打着结界,怒吼咆哮:“祝余!祝余!祝余!你放我出去······”

    “当初说好为你遮风挡雨,你却要独自承受,你当我放屁吗?”

    轩辕重剑化光幕,在结界内劈斩刺杀,徒劳无功,他怒喝道:“老师!!!”

    楚辞双目泛红,企图利用空间之力穿越过去,却不知祝余早就防着他,破无所破!

    学院学生们各出所长,誓要破开出去,结界内一时光华大起——整个学院被禁锢在一个巨大蓝色结界内,孤寂无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金光箭矢越来越多,没入那已经看不清身影的人身上······

    此时方知,那时常甩手躲懒,委屈爱撒娇,又爱偷嘴吃零食的人,与他们之间隔着多么遥远的距离。

    祝余太强了,强得十万八千星窍的轩辕重与早已是圣灵境的寅离,还有数万学子,对他随手布设的结界,毫无办法,如同蚍蜉撼树!

    强得他们绝望痛哭,只能看着那个人孤寂决绝走向末路。

    寅离双目通红,疯狂攻击着结界,怒喝向世间:“他是将你们子孙带往光明未来的人啊,你们怎么可以,怎么敢······”

    “纵然有高山难攀,纵然有大海难越,可他一直在一步步带着你们走,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

    ···

    金光逐渐消散,祝余的身影再次出现,他张开嘴,嘶哑道:“你怎知······如何伤我!”

    他是无垠者,如今更是大隐境,身体结构精密非常,连神器都割不开分毫,君匪却做到了。

    祝余通身粘腻,衣衫在狂风下已经无法翩飞,紧紧贴着他身躯,脚下蜿蜒盘旋着血迹,滴滴落下云端,绽放去人间······

    君匪目光烈烈,赞美道:“好箭啊!”

    “居北易长老归来时,我们便一直在研究如何杀你!研究了许多年,也没什么好办法,所以我姑且一试!”,他笑道:“没想到,如此容易!”

    他咧嘴一笑,面上满是欣喜:“人嘛,伤心容易伤身难······我将它取名叫做伤心小箭!这名字如何?”

    男子抬手,直指祝余心脏,言道:“圣人,你看看,好生看看你的血,从哪里流出来的?”

    祝余低头,便见自己浑身无伤,单心脏一处,汹涌着鲜血,泪流不止。

    他踉跄了一步,不可置信道:“不可能······”

    君匪低低笑了起来,用着只祝余一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不是圣人!圣人无所求!你却有求于他们!”

    祝余连退数步,脸色惨白,被那人戳破他心底最深处的不堪,慌急摇头:“不是······不是······我无所求!”

    “你希望他们感激你!就算不感激,也不要猜疑你,恐惧你,怨恨你······”,他道:“可是,那些箭已经告诉了你,他们的猜疑、恐惧、怨恨、甚至是厌恶!”

    “厌恶你高高在上!厌恶你生来便逍遥自在!厌恶你遗世独立!厌恶你长得好看!厌恶你如匪君子!厌恶你纯良大善!厌恶你所有的美好······”

    君匪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你自然是各种好,可是你这眼神却不好使,当初入世,恐怕没想到自己要救的,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吧?你方才,恐怕没有得到一片信任的雪花吧?”

    笑声戛然而止,站在黑云里的男子轻声道:“你通读典藏,无所不知,可是书里不会写,有时候你没有做错事,便已经是大错特错!因为你的好,便将别人衬托的太不好!对错本来就是相对的,你的对,对别人来说是错,你的错,对别人来说却是对!你的强大你的完美你的无暇,便是你最错的地方,做人不能像你一般极致!”

    “小朋友,你才多少岁,就不要学人家做这种既吃力,又不讨好的事了!”

    祝余如遭雷击,双手捂着流血不止的胸腔,声音干瘪:“不要再流了······不要再流了······”

    君匪双膝一弯,云层汇聚成一把乌木椅,将将把他托住,他撑着头,伸手比了个二:“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他举手打了个响指,声音洒满人间:“拿起你们手中的箭!”

    随着他话音落下,世间所有人发现,自己手中那把被扔掉的弓,再次出现,且无论如何都丢不脱,好似黏在手掌上似的。

    人们惊恐起来,大力拉扯,皮开肉绽也无法挣脱,便听那恶魔声音婉婉:“从此刻起,一刻钟之内,你们需要射出一箭,你们可以选择将箭矢射向任何人,也可以将箭矢射向这位圣人!当然,我要和你们说清楚,不射,死的就是你们自己!”

    他手中落出个香炉,内中一支香,在世人眼前燃起缭绕:“一刻钟,一炷香!”

    寅离长发披散,一双拳头已经血肉模糊,白骨森森,他泪如雨下,怒喝道:“畜生!畜生!你敢!”

    学院学生疯狂攻击着结界,奈何那人重伤至此,结界也是纹丝不动。

    金阳与帝青站在一起,也攻击着屏障,呐呐道:“为何至此······”

    帝青身无神力,只能干站着,无波无澜答道:“大概是······物之本性吧!”

    他唇角微弯起,眼中金光闪现:“我就是有些好奇······你说要杀他吧,这人怎如此多废话!”

    金阳一愣,停了攻击,转头问道:“什么?”

    帝青摇摇头:“许是我想多了!”

    ···

    ···

    一刻钟!

    一刻钟可以决定一切!

    一刻钟可以看清一切!

    祝余抿嘴,大喝道:“来!”

    这一声惊雷,炸在世人心中,炸得他们摇头痛哭:“不不不······不行!”

    他微微一笑,温声道:“没事的!我是神,岂会被你们凡人所伤!”

    无人射箭,诸人都在与手中箭矢奋力相抗,直撕扯得血肉模糊——用刀削,用刀撬,那弓似乎长在了骨头上,即便砍了右手手臂,它也会自发而生,再次接续,就是要世人,无可逃脱!

    香炉里的香很快要燃尽,无人射箭,男子遗憾道:“可惜了!”

    祝余张嘴咆哮:“射啊!求你们了!”

    话音刚落,天空中金焰闪烁,一缕金光如闪电般没入祝余身体,将他射了个趔趄,他缓缓低头,便见胸膛那处,一个如针眼般大小的洞,正溢出血滴,还不如一个墨点大。

    他怔怔然抬头,黑云尽头,四面八方金云涌动,天色突兀亮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箭啊!好箭!”,伴随着男子的大笑声,远处蓝色结界内却哀嚎一片。

    寅离双膝发软,轰然倒地,怔怔道:“阿余······”

    重杀敛了光华,轩辕重胸腔震动,好不容易艰难挤出两个字:“老师······”

    “院长!”

    “先生!”

    ······

    光明自四海而起,将云海照的透亮,云海中的那人,却似乎被光明抛弃,独自幽于黑暗。

    “嘶~~~”

    又是一声裂帛之声,那人的背影被光明笼罩,再看不见。

    ······

    一场光明一场杀,衣衫褴褛几乎赤身裸体的男子匍匐在云海上,咳出两口血,低声问道:“你还要如何?”

    君匪有些惊讶:“你年纪小小,意志倒是坚韧!”

    “咳咳咳······”,利刃刺破了他喉咙,导致他声音嘶哑宛如拉风箱:“我是有些难过,有些不甘!可是我不会动摇!至少······不会如你所愿!”

    青年抬起头,眼中怒意几乎将君匪焚尽:“你以众生为质,我确实不敢对你出手!但是你也杀不了我,待来年,我必将你与居北易亲手相刃!”

    躺椅中的青年不怒反笑:“哈哈哈,那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今日三箭射不死你,我也断无第四箭了!”

    他再次伸手:“······三!”

    “第三箭,你们可以射自己,也可以射向天空!如果你们觉得之前那两箭是错,你们就射自己!如果没有那个勇气去赴死······哈哈哈哈哈!”

    君匪露出个颠倒众生的微小,轻声旖旎:“对了,别侥幸!这箭沾之即死,所以别想着将自己随随便便射一射,蒙混过关!同样,不射,死的便是你们心中最在意的人,妻子、儿子、女儿、母亲、父亲、友人······你们会选择谁来替代你们圣人去死呢?”

    香炉内青烟再起,但这次只有半截香:“半刻!”

    人间陷入沉默,众生都颤栗起来——是用死亡换回心灵的救赎,还是活着堕入地狱?

    有大汉颤抖着手提起长弓,拉弦,哽咽哭喊道:“我女儿才七岁,她刚在浩劫中失去了母亲与哥哥,不能再失去我······我若死了,她一个女娃娃,该如何在这世道活下去?所以······所以······”

    长弓余音不绝,发出嗡嗡震弦之声,大汉跪地痛哭,磕头不止:“所以请院长,归去吧!”

    一箭出而万箭齐发,众生的杀意,向着高空而去······

    “我的母亲年老无力,我如何能舍下她?”

    “我的妻子刚刚怀孕,我死不足惜,可我怎能······舍她一人?”

    “我的孩子才出生,我不能叫他失去父亲······”

    ······

    箭矢在高空中渐渐汇聚成大箭,一支上抵星空,下矗桑田的巨箭,那箭墨黑色,剑羽带着一种不正常的黑,向着祝余飞来!

    那箭越来越小,逐渐缩成正常箭矢大小,拖曳着烟雾,划破空间,带着人间汹汹杀意,向着那青年,决绝而去!

    青年鼓掌,仰天大笑:“好箭啊哈哈哈哈哈!”

    墨羽长箭与黑夜融为一体,只有祝余能看见,看见那支带着汹涌杀意的恶,正在他眼中越来越近······

    ···

    ···

    大晏皇宫内,拉弓的女子最终放下手臂,苍白道:“母亲······你何苦逼我至此······”

    明泰帝抽出已经插入胸口的利刃,嘴角鲜血四溢:“千秋,比起道义,你要明白自己的位置!你不能被神族发现!你要悄悄的,静静的,藏着!”

    牧千秋的脸庞僵硬了起来,突地想起那年,那青年站在檐上,神情窘迫又青涩,那么鲜活,那么有趣······

    她干瘪的声音响起,像是诘问,又像是哭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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