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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相思骨 > 第三十章:盛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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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梨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中她回到了昭国,皇宫下碧江曲水,她殿前满庭梨花盛绽如满树繁华霜雪,而树下那人青衣墨发如云肆意随风洒脱,眉目含笑温柔如三春粲然桃花盛艳,低低唤她名时便是如风般倾尽了一生的温柔。

    “阿梨……”

    最后的最后,纪梨只记得那满树霜华,还有那洁白下眉眼含笑的清隽少年,和他那声“阿梨。”

    纪梨起身坐在床榻上,窗外银月高悬,紫藤萝在窗下交缠相知着一段风流氤氲。

    夜空美景华色,纪梨突然没了睡意,好像外面有什么很重要的人在等候,于是便起身穿衣,开了房门。

    芳华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容长歌是个武将,院中一景一物都挺朴实,一片翠竹泠泠,就隔出了了一方天地,以至她这个院子看上去就是个挺普通的院子,特别处不过院门口种了一棵枝叶繁茂的梨花树,秋分时节,一片妖娆圣洁。

    而此时花期未至,然而此时当空的皓月下,眼前却有丰盛花冠一簇挨着一簇,连成一片飘摇的梨花花海。叫不出名字来的发光鸟雀穿梭在花海中,花瓣随风飘飞,在地上落成一条雪白的花毯,花毯上头寸许,漂浮着盛艳的甘棠花,似一盏盏悬浮于空的明灯,不似凡间景。

    红衣的男子悠闲地立在花树下,见着她出来,微微一笑。

    满天星辉映衬着花颜盛灼,而他立于树下,回眸一笑星华盛,胜过这漫天漫城灼灼芳华绝色。

    “你醒了?”连胤笑着向纪梨走来,眉目温柔。

    “这是……”纪梨有些懵。

    “这个啊,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连胤抬头看向天空中飞舞的花瓣,“喜不喜欢?”

    “这是送给我的?”纪梨愣愣问道,目光犹可不敢置信。

    “是啊。”连胤随手握住空中飘浮的一枝棠华,仔细的簪在少女的头上,微微笑道:“惯看清竹宿雪傲,焉知夙梨无风骨。红衣潋滟倾人间,寂落满园春芳色。这梨花,很衬你。”

    夜色空蒙,纪梨一袭素衣不复白日红妆灼华芳艳,平添几分清雅淡泊,夜风袭来花翩舞落,映衬楚楚风姿。

    “你怎么突然……”纪梨有些手足无措。“我想干便干了。”连胤看着少女微红的娇颜,轻轻一笑,“人世短暂,许多遗憾来不及,我不愿,再如那般。”

    世人道这世上最苦的事,不是你爱她而她爱他,世人道轻了,应该是你明明爱着她,她却到死也不曾知晓,不曾明白,而你再也不能让她知晓了。

    人生多少求不得,多少来不及,终如那满江春水,悠悠向东。

    那刻骨铭心的切肤挖心之痛,此生尝过一次,便足矣。

    夜风微凉,纪梨微微瑟缩,便有红衣夹杂着微凉花香袭来,为她遮去满身风霜。

    “夜里凉,小心着凉了。”连胤垂眸看着少女懵怔的凤眼,轻轻笑道。

    谁的眉眼念了谁的笑靥如花,谁的容颜乱了谁的家国天下,谁允了谁江河万里山川如画,谁弃了谁陌路红尘一丈天涯。

    “你专门来,是来扰我安眠么?”好半响,纪梨脸上红晕褪去,抬头看向连胤。

    空中飞花娇艳盛丽如落雨缤纷,花下红衣翩然相织春色浓,红衣的少女抬眸,一双明眸清澈隐见男子倒影。

    在那一瞬间,这世间喧扰皆为沉寂,过眼浮华唯有他是她眼中唯一的光影。

    “来。”连胤向纪梨伸出手,“干什么?”纪梨抬起手,放到男子的手上,仿佛把自己的一生希望与幸福郑重随意托付于他。

    “带你出去玩。”连胤眨了眨眼。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只闻身侧风声呼啸,半晌后睁眼,便已身处望乡台上,底下整座燕京风流靡丽。

    “这是——”纪梨看着脚下星疏零散的万家灯火,和密如蛛网般街道里飘飞的甘棠花,震惊的说不出来话。

    “这里看风景最好。”连胤笑着低眸,“这人世繁华,如何?”

    “甚美。”纪梨看着远方更远处的黯淡的光,和街道里飞奔惊奇嬉闹玩耍的垂髻孩童,“这才是,人间啊。”

    “是啊。”连胤也笑着看向远方,“白日为生机而奔波忙碌,晚上一家团聚其乐融融,这便是人啊。”

    “悠闲而愉快,纵有烦恼也如雪般,太阳一晒便融化了。”纪梨笑着,温和的眸中满是欢愉,“这便是人生啊!痛而痛快!”

    “人生,短暂急促,痛而痛快。那么阿梨,你又是为何,选择执剑的呢?”连胤望着少女微笑的秀美容颜,眼眸就像是传说中在永恒的时光里俯瞰大地的天空之眼,没有善,没有恶,有的只是望尽一切的通透、明澈和平静。

    那种平静,并非漠然,并非不屑,并非心如死灰,并非机械一般没有任何情绪,也并非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深沉。而是人世之间千万年来沧海桑田,九天之上命运轮盘斗转星移,亘古纪元,大千世界,森罗万象,都已经一一阅尽。以至于眼前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犹如轻烟过眼,静水无痕,不起半点波纹。

    看着他的目光,纪梨的心也平静,宛如一方碧月高悬,春风拂地,于是,遍地花开。

    “我是为了护住我所想要保护的人而执剑。”纪梨闭眼,回忆起记忆中那满是沧桑与痛苦的经年,却不知是不是因为身旁这人的存在,第一次没有恐惧或后悔。

    “我曾有过一个朋友。”纪梨笑着抬眸,那笑容温暖却又含着深深的悲伤。“她是我在地宫认识的。”

    “她死了?”连胤看着怀中的少女的表情,已经知道了结局。

    “是的。”纪梨抬头看向星空,从她这个角度望去,只看见一片黑暗的虚无。

    今天晚上乌云密布,星星无法穿过厚厚的云层照射大地。

    “地宫出来的女子,其中佼佼者,便在经历过人间八苦后,便可继位,成为神宫的主人。”纪梨笑着,泪水却自眼角滚滚流下。“然而人世沧桑苦,浮世流离苦,自大陆初开,七国鼎立,神功建立以来,能历佛前八苦而最终成为神宫之主的人,至今未曾有过。”

    “所以,她便想要带你出来?”连胤轻柔的拂去少女脸上泪珠。

    “她不想让我死。”纪梨笑着流泪,“因为我是她唯一的朋友。所以她想带着我逃出来,却失败了。”

    少女闭上眼,似乎还能想起那混乱群魔乱舞的一天。

    “神宫的祭司,曾对我百般献媚的百里寂梨告发了她,大祭司下令杀了她,废了我的经脉,多年苦修一夕化为泡影。”

    百里寂梨下令将安乐搬入她的囚室一同锁住,三天三夜,她中毒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安乐的身子渐渐发冷,生者的气息悉数散去,看着她彻底在她面前消亡,她是万众瞩目的圣女,掌握七国灵术,但她救不了她。

    她救不了她。

    三日后,安乐的尸身被搬离,百里寂梨曾到过囚室,连续几日里水米不曾沾牙,他进来时,她蜷缩在枯草之中,裸露在外的肌肤苍白得几近透明。膝上的伤早已不再往外渗血,两支箭牢牢地锁住她的灵力,也令她痛得夜不能寐。

    那是她才知道,这尘世污浊,人心复杂,狠厉更胜于精魅鬼怪。

    后来她在那黑暗血腥的地狱中苦苦挣扎,自地狱归来的第一天,大祭司亲自来见她,她才知道,自己是昭国的帝女,同时也是神殿圣女的女儿。

    既然两个人相爱,为什么要让她来受这样的苦呢?纪梨想问问他们。

    她怀着这样的想法,一路从蓝穗到青穗,再从青穗到玄穗,十岁的夏初,她终于步出地宫,成为蒹葭宫中有史以来的年纪最轻的穗女。

    她曾掉落泥泞,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回归,成为了神宫唯一的继承候选人。

    神宫继选人,拥有一定的自由,于是怀着最初的疑惑和思念,她回到了昭国帝宫。

    她原本想过许多关于父母的苦衷,却在见到皇宫中雍容皇后娇贵帝姬时崩散。

    她的母亲何辜,千百年来无数枉死神宫的女子何辜,被七国神宫下令征收的苛捐杂税勒得家破人亡的百姓何辜?

    她始终小心翼翼,不敢对命运有丝毫怨怼,担忧上天恼怒她不够恭谨,将她身边仅存的一点美好收去。她隐忍,退让,放弃,强迫自己真正地成为一个为天下思虑的圣女,以为自己给自己的亏欠多一些,上天给的怜悯便能多一些。但即便如此,上苍的好生之德竟从未沐浴到她的头上,她自以为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是虚幻的,她所珍视守护的一切,终究都毁灭了。

    可笑的是,十余年的自相逼迫过后,她竟真的如一个无欲无求的圣女一般,没有了怨和恨的感觉。

    纪梨笑,“游历天下,方才看的尽红车中人百态相,方可通明天地,上天听。于是我便来行我的,最后一段路。”

    “那我可不可以,以这满城锦绣花开,换君倾颜一笑?”

    纪梨微愕回眸,正直直撞入男子的那双眼。那双眼浩荡宽广,似纳千万年深邃广袤星光。

    纪梨轻轻的笑了,一双眼认真的看向连胤,“那么,阿胤,你到底是谁?所求为何?”

    他是谁?

    连胤笑。

    他是浮于三清浮于红尘众神敬畏的黄泉之主?他是这大陆传说神秘莫测居于冥渊的王?他是挑破混沌一力创造七国历史这天地间的翻云覆地手?

    连胤笑,目光温柔仿若叹息,“我姓连,单字胤,此生只想遇一人白首,与她一起走完这人生路。”

    这浮生太长,红尘太乱,我只想牵一人手一起走。

    一起走,去看那大漠孤烟,去看那江南烟雨,去看那洛阳花开,去看那长安盛世,最后白头偕老共葬进一方孤冢,生死相随永不离弃。

    纪梨默然,许久后抬头,“阿胤,假若我有幸不死,以后我们就成一个饭搭子,一起去看七国风景,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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