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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梦如萤女扮男装 安川枫漠北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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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接上文。

    安川枫直直盯着梦如萤,突然开口问道:“姑娘你究竟是谁?怎么会认识我,还编出如此荒唐的谎言!”

    梦如萤宛然一笑说道:“安大哥你好没记性,数天前我们刚刚分别,怎的你现在就忘了?”

    安川枫皱了皱眉,思索了半天,仍然是一脸茫然之色,“数天前?我最近一直在赶路。不曾记得见过你,你休要杜撰这些来骗我。”

    梦如萤嘟着嘴说道:“那我提醒你一下。开封的瑞祥客栈,你看我入睡;紫阳阁内,我们把酒言欢;凌山脚下,我为你驱赶劫匪。这回你该想起来了吧。”说完望着安川枫痴痴的笑着。

    安川枫如梦初醒,一脸的不可思议,惊声说道:“你是那流痕!怎么你女扮男装,我居然未察觉出来。只是,你为何还跟着我,而且诬陷我抛弃你,我不是对你讲清楚了,莫要跟着我。”

    梦如萤一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如含苞待放的花朵,又带着几分娇羞之色,轻轻地说:“你一副清高孤傲,如何能注意到我是个女儿家。况且,我不是说过要保护你吗,怎的,你一定要赶我走吗?”

    安川枫没有答话,也不再理睬梦如萤,打马扬鞭,竟一个人走了。

    梦如萤见状,朝他大喊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啦!”说罢,也‘驾’了一声,快速的追了上去,那马儿也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意,欢快的嘶鸣着,破尘而去。

    一前一后,一白一红,奔驰在太行山脉下,竟像两只游戏的鸟儿,不消片刻,便消失在曲折的路的尽头,只有那连绵的山脉静默不语,远处的荒野荠麦青青,穿谷的寒风呼啸不歇。

    有诗赞曰:野旷山风紧,骏马健如飞。红尘英雄少,侠骨映丹心。江湖前路远,莫惧险恶多。天定有缘人,笑与伴风波。

    两人一前一后,行数日,奔波数百里,这一日傍晚,终是到了漠北的一处边塞小镇。两人皆是风尘仆仆,饥肠辘辘,此地却甚是荒凉,没有楼台阙宇,只有满地风沙。行走的路人,皆是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傍晚最后的一抹夕阳落下,天地也昏暗下来。

    两人下马缓步而行,虽是并步而走,却无话语,不远处有一白色幡旗飘荡,疑似一家客栈,两人牵马迅速走了过去。到跟前看仔细之后,两人一脸疑惑之色互看了对方一眼,原来这的确是一处客栈,只是早已废弃多时,客栈里桌椅横七竖八的倒着,沙尘铺了厚厚的一层,店内更不可能有半个人影。两人又同出了客栈,街道上天黑以后,更看不见人,甚至连灯火都不曾显现。二人心生疑惑,这虽是边陲小镇,倒也不至于如此这般冷冷清清,何况这小镇还在河西走廊之上,尽管是在冬季,客商稀少,但看这颓败荒芜的样子,绝对遭遇了特别大的灾难。

    两人沿着长街行走,路边的小店,贩席的、织履的、卖布的、屠宰的······居然全无生气,连那店门也破败不堪,倒在地上,两人更是觉得惊疑,正不得其解时,忽见长街尽头亮着昏黄的火光,在这漆黑的夜里,尤为显得诡秘异常。

    两人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原来真有人。一位孤独的老人,坐着高凳倚靠房柱子上,手里的磨刀正嗤嗤的刮着一块木板,桌子上点着蜡烛,烛光微弱,映着他那憔悴而悲伤的脸庞。老人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安川枫与梦如萤一眼,仅仅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用用磨刀刮磨木板,嗤嗤,嗤嗤,仿佛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刺耳的声音透过空气,消散在黑夜里。

    安川枫正要开口,却感觉有人在推攘他,回头看了眼梦如萤,只见梦如萤目露惊恐,对他指了指屋内。安川枫也是好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昏暗的屋内,竟然摆着一具具漆黑的棺木!

    孤寂冷清的街道,悲伤孤独的老人,昏暗飘忽的烛光,漆黑瘆人的棺木,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任谁遇到这种景象也会冷汗淋漓。

    安川枫不再理睬梦如萤,定了定,开口说道:“阿公,晚辈有礼了。”

    老人抬起头注视着安川枫,却是开口说道:“不必问了,镇上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逃走了,剩下的,跟老朽一样,都是垂暮之年。”

    安川枫闻言惊住,自己心里所想,这老者竟然都猜到了,随即又问道:“那么阿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老人闻言好似想起了什么,眼里哀伤之色愈重,沉默了半天才说道:“你们是初来此地吧。一年前,不知从何处来了一群胡匪,在镇上烧杀抢掠,女人们都被抢走了,死了无数的人。”老人顿了顿,老人眼中的悲伤透露出几分愤怒,接着说道:“胡匪走后,三月未下雨,便生了场瘟疫,镇上绝大多数人都死了,小孩一个没存下来。后来,存下的人就逃走了,剩下的,都是些等死的没用之人······”

    安川枫与梦如萤听到老人叙述起缘由,皆是替老人难过,任谁经历过这些惨痛的事情,都免不了陷入崩溃。

    安川枫接着问:“对不起了,阿公,让你提起这些伤心往事,我们心里着实过意不去。镇上人都走光了,您为何还守在这里呢?”

    老人看都没看他们,手里的磨刀仍是来回地刮磨着厚重的木板,低声说着,又像是自言自语,“镇上还有十二个老人,我得做够了棺木,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总不能死了都不能殓葬入土。”

    两人听完无比震惊,偌大的小镇,仅剩下十二个垂暮之年的老人,曾经辉煌的边城,如今死气沉沉,数年后,免不了被黄沙掩埋,消失在这莽莽的戈壁沙漠里。不会再有驼铃声响起,也不会在看见集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更不会有人再想起这里,就好像小镇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一切的一切都将湮灭在历史的尘土中。

    安川枫心里叹道:如今这里面目全非,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三年前漠北三盗的事了,罢了,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毕竟,时过境迁了。

    正沉思间,忽听梦如萤突然问老人,声音里满是愤怒,“阿公,你可知那帮强盗是哪处来的?”

    老人听闻怔住,再度停下手里活,抬头看着梦如萤,半晌,突然跪了下来,激动的说:“两位英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能不能答应老朽一件事?”

    两人没料到老人会有此举,倒是有些惊慌失措,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满腹狐疑,连忙去搀扶老人,“阿公,您真是折煞我们了。您有什么事您直说,千万别这样,我们若力所能及,自当不遗余力的帮你。”

    老人闻言这才站起来,他那瘦弱的身子战战兢兢,仿佛轻轻点一下就能倒了。老人眼里充满了期望,颤抖的说道:“两位英雄若是答应老朽这件事,老朽感激不尽,来世愿做牛做马报答两位恩德。”

    两人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皆是猜不透老人有何请求,就接着说道:“阿公,您就直言吧。”

    老人平息了一下心情,这才开口说道:“那帮人的老巢是在据此八十里开外的一处匪寨,那附近有一处沙丘,唤作黑风头,我虽对他们恨之入骨却是无能为力。两位若是能替我杀光他们,替我那两个儿子和三个孙子报仇雪恨,我……”老人竟有些哽咽,话没说完却突然转身去了屋内,身影消失在一排排漆黑的棺木后面。

    老人再次出来时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盒子,有十多寸长,宽高都不过四五寸,细看,上面雕刻着奇怪的花纹,扭扭曲曲,缠满了整个盒子的表面。盒子黑色中又泛着红,打磨的非常光滑,在烛光的映衬下,竟泛着幽幽的光。老人将盒子抱到他们面前开口说道:“老朽别无他物,只有这一件东西还有些价值,将它送给两位,权当报酬。”说着将盒子递给了安川枫。

    安川枫看着老人举在半空的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盒子,他有预感,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很特别,虽说他还没有答应老人的请求,但报仇的事暂且抛到一边,光是这盒子就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他接过盒子,心里充满了疑惑,旁边的梦如萤也围了过来,伸手摸着盒子上的花纹,眼里也是充满了好奇之色。

    老人见他们接过盒子,顿时化悲为喜,开口说道:“两位能够答应老朽,老朽感激涕零,关于这个盒子,你们且打开来看吧。”

    安川枫听罢,看着老人说:“那帮匪徒伤天害理,残害无辜,理应当诛,我答应阿公您,自当尽力去诛杀他们。”说罢,看了眼盒子,却突然将它又递给了老人,并说道:“阿公的吩咐,凡是江湖侠士都会义愤填膺,愿意赴汤蹈火去完成,阿公您收回这东西吧,我受您之托,自当尽您之事。”

    老人闻言很是惊讶,料不到安川枫会有此举动,却并没有去接盒子,只是干笑了几声,随后接着说:“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你的侠义心肠老朽很是感动,不过你都不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就贸然还给我,你且打开看看。”

    梦如萤见状倒是手快,抢过盒子抱在怀里,凝视着,慢慢地打开了盒子。

    盒子刚打开的瞬间,两个人就愣住了,只见盒子里铺着一块红色绒布,在绒布上放着一把八九寸长的匕首,匕首的柄上缠着一块泛黄的羊皮纸。安川枫拿起匕首,解下缠在上面的羊皮纸,将匕首攥在手里,只见这匕首刀刃乃是黑色玄铁所锻,泛着幽黑而寒冷的光,刀把乃是青铜所铸,上面是海螺状的纹路。安川枫不禁赞叹道:“真是一把好刀。”

    梦如萤却从安川枫手里拿过羊皮纸,展开来看,只见羊皮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这些字笔走龙蛇,凤舞九天,乃是飘逸灵动的草书。梦如萤不觉念了出来: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赢。三杯吐诺然,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这不是李白所写的《侠客行》吗?”梦如萤惊讶的问道。

    安川枫听完也点头称是,将匕首放入盒内,也仔细看起羊皮纸来。

    梦如萤突然说道:“看,这里还有一行小字。”

    果然,在那羊皮纸的最下方写着一行小字,与刚才的诗不同,这些字却是用楷书所写,梦如萤又念道:吾仗剑天涯数十载,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扪心自问,未曾为一件有愧良心之事。然积怨颇多,虽独步江湖,却因交友不善,难防小人暗算。今命危矣,故留此书,望有缘人得之,吾纵死也无憾。但求一事,替我诛杀不肖弟子独孤鸣鸷。鬼冥烬绝笔。

    安川枫听完最后一句,身体不由一震,自言自语道:“鬼冥烬,鬼冥烬······”

    梦如萤听得奇怪,拽了一把安川枫,问道:“安大哥,鬼冥烬是谁啊?”

    安川枫没有答话,却是抬起头盯着那老人,一字一句问道:“阿公,这是你从哪里得来的?”

    老人一脸诧异,没想到安川枫竟如此紧张,闭起眼睛回想了半天才回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夜里,当时夜已经很深了,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我做完木工,正打算关了店门回去。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进来就坐在凳子上,等了半天才开口说道,‘给···我···一具棺材。”我见他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好奇他怎这般没头没脑,从来没有人在深更半夜来买过棺材。我便问他,‘你是给谁买棺材,要多大的。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慢慢说道,‘给我···自己。’我当时便惊得说不出话来,便问他,‘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应该去大夫那里看看。’他却说道,‘没···用了,我活不过···今夜了。’”

    老人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见他说得严肃,当时便信了,却也替他感到可怜。于是便问他,‘你家人呢,怎的没见?’他摇了摇头,却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交给我,‘兄弟,我今····命不久矣,这个···东西···交给你了,麻烦你···替我···转交给···有缘人。’说着,又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递给我,又说,‘我若死后,还请你···代为···安葬,不胜···感激。’我接过东西,想也没想就答应他了,可是我又不明白有缘人是什么意思,便问他,‘谁是有缘人啊?’他沉默半天忽然说道,‘我也···不知道,一切···全凭造···化了。’我当时见他命在旦夕,虽是同情他,可是也是束手无策,只得给个倒了杯热水。他也不再说话,让我扶他到一具棺材里躺下,并让我合上棺盖。我心想,这合上棺盖岂不是要闷死了,他却执意要我合上棺盖。”

    “我在棺材前等了一刻钟,心想他该是睡着了,于是偷偷的打开了棺盖。我陪了他一夜,却不料第二日我醒来时再去看他,他身体早已冷了,我便将他埋在了村外的一棵胡杨树下。而这盒子,我也保存至今了。其实当初我也曾打开盒子看过,只是我目不识丁,更不知道羊皮纸上写的什么内容,本想找别人来看,又觉不妥,只是这匕首很锋利,我很喜欢,一度想据为己有。”老人讲完一切后,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两人听完老人所讲,皆是明白了来龙去脉,这时忽听安川枫对梦如萤讲道:“我小的时候听过我师父提起过鬼冥烬,说他武功独步天下,无人能敌,为人侠肝义胆,又喜欢仗义疏财,只是偏喜欢起个甚是吓人的绰号,以至于人们倒不记得他的真实名字了。但是后来突然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想不到竟惨死在漠北,更想不到是独孤鸣鸷所为。”

    梦如萤听闻好奇的问道:“这独孤鸣鸷又是何许人也?”

    安川枫解释道:“除了鬼冥烬,三十年前,江湖上有四个人武功也是独步天下,分别是狄九秋,冷竹先生,酒千翁和独孤鸣鸷,四人武功不分伯仲,叱咤江湖,后来不知是何缘故,四人在二十年前纷纷退隐江湖。有传闻讲,他们比武双双大战了三天三夜,后来经脉俱伤,武功皆废,便纷纷退隐了。只是这传闻根本无从考证,不足为信。”

    安川枫还未讲完就听梦如萤插嘴道:“这当然不是真的了。”

    安川枫闻言一怔,看了眼梦如萤,随即问道:“你怎的这般确定不是真的?”

    梦如萤吐了吐舌头,却是转过话题又问道:“那独孤鸣鸷真是鬼冥烬的弟子吗?”

    安川枫却是皱眉道:“这个我倒未曾听说过,不过独孤鸣鸷他们绝对比鬼冥烬年龄小十多岁不止。江湖传闻独孤鸣鸷乃是正人君子,我们如今也不能凭着羊皮纸上的片面之词而断定,是不是鬼冥烬所书,还有待考证。”

    老人听他们两个讲了半天也不知所云,只是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他们。

    两人说了半天才想起老人,皆是尴尬的笑了笑,安川枫问老人:“阿公,我们两个赶了一天的路了,可否在您这里借宿一宿?”

    老人笑着说:“当然可以,只望你们莫要嫌弃才好。”

    梦如萤连忙说道:“阿公哪里的话,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说罢,老人便进了内堂帮他们收拾屋子,并且将剩的粥熬热了端给他们,两人腹内空空,也毫不客气,吃了许多。

    夜沉寂下来,只有漠北凛冽的风吹打着屋檐和门窗,在这死寂的边城里,更显得凄凉恐怖。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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