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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浅以为翟钧霖安排好了,告诉的钟美琴和翟立松。
而翟钧霖则是以为秦浅等不及了,告诉两人的。
但很明显,两人看到对方的神情,都知道不是对方。
那……
“您从何处听说的?”翟钧霖问到。
“你不要管我是从什么地方听说的。”翟立松脸色一沉,严肃的神情,让人望而生畏。“你就回答我,是,或不是!”
翟钧霖没有立马回答,同样一脸冷毅地与翟立松对视,沉眸未语。
像是,如果翟立松不说清楚,那他就不回答一般。
客厅内,一片安静。
只有周围起起伏伏的呼吸声。
还是旁边的翟钧东低低咳嗽一声,“是我说的。”
“最近泽盛有个项目需要政府的批文,昨天我约了孟市长。”说到孟封南的时候,翟钧东看了一眼站在翟钧霖身侧的秦浅,“谈了公事后,我们就多闲聊了几句。孟市长十分担心弟妹,希望我帮忙劝劝弟妹,两人不要离婚。”
“我想,可能是不是小霖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所以就回家问了问母亲,本来是想让母亲跟你们聊聊的。毕竟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还是好生对待的好。”翟钧东一脸语重心长地解释与劝说。
倒是叫秦浅心底觉得一阵好笑。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如果翟家的人懂得这个,当初还会让翟钧霖娶她吗?
听后,翟钧霖转头看向翟钧东,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让大哥费心了。”
“费什么心!你回答我!是,或不是?”
翟立松很少过问几个孙子夫妻之间的事的。
平时都是钟美琴来插手的,从秦浅嫁翟家,记忆中,这是第一次,翟立松亲自过问。
又或许,从前他也过问了,只不过替他问的是钟美琴而已。
秦浅一直保持着沉默,还像这七年里在翟家扮演的角色一样,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
她也在等,等翟钧霖怎么回答。
翟钧霖站得笔直,神色敛起,“是。”
话落,就听见“咚”的一声,翟立松将拐杖重重地敲击在地面,“胡闹!”
“好好的,怎么就要离婚了呢?”张绣怜着急关心地问到,“这……这……”
显然,张绣怜对于这个消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她仰头看向秦浅,“浅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你做了什么惹小霖发脾气了,还是小霖的脾气吓到你了?”
“谁提的?!”翟立松阴沉着一张脸,即便已经年迈,可腰板还是挺得笔直,只有一种压迫感。
厅内一阵沉默。
十秒后。
“我提的。”
“我提的。”
两人异口同声。
众人都惊讶地看向两人,神色各异。
张绣怜蹙着眉,满脸的担忧焦急;钟美琴和翟立松两人的神色如出一辙。
翟钧昊和张允茜震惊错愕,另一侧的翟钧东和许绾绾两人,一个面色沉静不语,一个看着秦浅被翟立松沉脸教训低吼的模样,眼底含着快意。
“到底是谁提的!”
翟立松拿着拐杖又往地上重重地一拄,沉闷的声音落在在场的人心上。
“是你吗?”
最后钟美琴还是开了口,她一双浑浊的眸子凝视着秦浅,那眼神,像是深秋的早晨,凝着冰霜。
“没有我们的同意,小霖是不会提离婚的。”钟美琴冷着一张脸,空气都冷了下来,“从你嫁进翟家,我们翟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想去外面住,便去外面住;想去留学,就去留学;带一个不干不净的野种回来,说要养,还是让你养了;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的,要离婚?!”
以前,这些话,都是张允茜说的。
钟美琴虽然面露不喜,但是从来没有亲口说过。
但是今天,她全都说出来了,面色阴沉,眸色冰冷。
秦浅听着,麻木的心还是感觉到一丝丝的凉意。
是呀!她有什么不满意的?
在他们的眼里,她有什么不满的资格?
“秦初不是野种,他也没有不干不净。他是由她母亲,用生命换得他活下来的。他有一个漂亮的妈妈,有自己的父亲。您是长辈,也有过孩子,也是一位母亲,希望您能给他基本的尊重。”
尽管,其实从她第一次见到秦初的母亲开始,她就没有见过身边有那个男人。从那个女孩怀孕三个月,到地震中产子,她都不曾见过那个男人。
但是她始终相信,那样一个善良又干净的女孩,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也要生下那个男人的孩子,他们曾经一定很相爱。
秦浅哑着嗓音,浅声说:“我带着他住在外面,让他跟我姓,不是承认你们眼里觉得的他不堪。而是我觉得,比起住在翟家,他在外面,会更快乐。而且随我姓,不比姓翟差。”
她的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大厅里,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
这下就连一直都不曾对她说重话的张绣怜也不由得沉脸责备到:“浅浅,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们翟家也是大门大户,怎么能让你如此轻视?”
反倒是钟美琴听了这本该大怒的话,却干瘪地歇了火。叫翟钧东和许绾绾吃惊不已。
“当年秦初的亲子鉴定是我让人做的手脚,他不是秦浅的孩子。只是秦浅在留学期间收养的小孩,所以他没有不干净,也不是野种。”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他在极其冷静的情况下承认。
原来,澄清这件事,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
早知道,他早该说清楚,还秦浅清白的。
“她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她,让她蒙受了这么多年的不白之冤,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是我伤害了她,应该对她弥补。”
翟立松也没有想到在秦初这件事上,翟钧霖会站出来。
他咳嗽了一声,“如果是误会,那说清楚了就行了。离什么婚?!”
从前,秦浅还不觉得翟家的人如此的荒唐。
直到听到这一句,说清楚就行了。
如此的不甚在意,如此的云淡风轻。
好似曾经那些所有的伤害都不存在,好似被他们伤害是一种他们的荣幸一般。
他们固执封建,秦浅不想跟他们多做解释,直奔主题。
“爷爷,您是一位明事理的人,我一直都很尊敬您。我和翟钧霖感情到了尽头,我们也说好了,和平分手,希望您体谅成全。”
“我不同意!”翟立松摆明态度。
“爷爷,结婚与离婚虽然是两个家庭的事,但是办理结婚和办理离婚,只是两个人的事。”
秦浅一直都知道,翟家在她和翟钧霖离婚这件事上,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松口的。
所以她当初也才答应翟钧霖从一个月延长到三个月让他安排。尽量,尽可能平静的解决。
只是既然现在被翟钧东捅了出来,那之前的顾虑也就不复存在了。
“我尊重您,所以希望您成全。但是如果您执意,那对不起,只能请您见谅了。”
显然是没有料到秦浅回这么说,翟钧霖仿若被将了一军,脸色有些难看,“你……!”
两方对峙,僵持着。
这个时候,却见钟美琴再次开口,语出惊人。
“想要离婚?可以!”
众人皆是一惊。
“母亲!”
“奶奶!”
都着急地唤到。
钟美琴凝视着秦浅,面容严肃:“你跟小霖生一个孩子,什么时候生下孩子,什么时候你们离婚。”
这话一出,四周寂静。
特别是这一小辈,翟钧东、翟钧昊、许绾绾、张允茜几人是如出一辙的目瞪口呆,几乎快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谁会在离婚的时候,说生小孩的事?
“奶奶,请问您觉得我和翟钧霖在这种要离婚的状态下怎么去要一个孩子?”
“又请问您,凭什么您会觉得,我的孩子,我会把他留在翟家?”
秦浅觉得钟美琴的要求简直不可思议又可笑。
她的孩子,别说她自己不会容忍留在翟家,就是她的家族更……
想到这里,秦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她突然敛神,沉眸,直视老人的眼睛。
她看的不是钟美琴,而是翟立松,“您是谁?您知道多少?您想做什么?”
秦浅一连三个问题,问得其他几人更懵了。
翟立松沉脸,并不回答。
他的沉默以对,秦浅也并不急于他回答,又问到:“您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这下别说翟钧东几人了,就是翟钧霖也懵了。
她是谁?
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翟立松的脸色有了一丝丝的崩裂。
秦浅知道,她猜对了。
“您既然知道我是谁,那您觉得还可能让我跟翟钧霖生一个孩子,离婚后把孩子留在翟家吗?”
翟立松脸色变了变,只是含糊其辞,“孩子,你生下来,想带走也可以。我们只是希望你和小霖这么七年,至少有一个孩子。”
“您这么说,自己信吗?”如果说之前,她把翟立松可以作为长辈,尊敬礼待,但是捅破这层窗户纸,他还有这种想法,那就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您知道多少,也不知道您认识的谁在那边,但是我希望您不要异想天开。”秦浅面容清冷,如寒梅傲雪,“还是您以为,我孩子的身体里要是流着你们翟家的血,就可以改变什么吗?”
“秦浅。”翟钧霖低低地斥了一声,虽然他是答应了她离婚的事,也是他曾经对不起她。
但是面对秦浅这样态度地对待翟立松,以及对翟家的轻视轻蔑,总归在他眼里还是不能允许的。
翟立松倒没有恼,而是沉默了。
他一脸沉静,许久后,问她:“这就是,七年来,你宁可领养收留一个孩子,也不愿意为小霖生养一个孩子的原因吗?”
秦浅晃了一下神,是吗?
她眉眼低垂,沉默了几秒。
她想说,不是的。
如果当初翟钧霖愿意跟她好好过日子,她也愿意好好地跟翟钧霖过日子,相夫教子,过平静的日子,也是不错的,也是她向往的。
秦浅不是没有想过。
“现在说这些,您不觉得都太晚了吗?”秦浅问翟立松。
确实太晚了,不管究竟是因为什么,孩子没有,就是没有,也不会再有。
“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我们翟家娶你进门,你这样对小霖,不公平?”翟立松望着秦浅,浑浊的眼眸却是精亮。
两人对视,平静而又沉重。
“您不觉得现在跟我打感情牌太晚了吗?我一直以为您们是不知道的,但是您却一直都知道。不仅如此,您在知道的同时,却还是允许你们翟家的人如此待我。您想要的是一个孩子吗?”
“不,您想要的是那个位置。”秦浅感觉有些悲凉,七年,原以为,她这七年逃离了澎城,逃离了那个地方。
到头来,原来不过是从一个她想逃离的地方,到另外一个囚笼而已。
“看在这七年来,您对我的照顾。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您想要的那个位置,我不会要,就算我有孩子,我的孩子也绝对不会要。您死了这条心吧!”
原来,以为逃得远远的,可是属于她的纷争,却从来都不曾被抛开。
她冷冷地嗤笑一声,这样说来,她还要感谢翟钧霖吗?
感激他不曾想过与她好好过日子,感激他当年的恶作剧,感激他赐予他们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才使得这段七年的婚姻,有名无实。
才使得……她没有被利用成功。
“所以,从一开始,您答应我母亲,给出那一个亿聘礼的时候,就知道了是吗?所以从一开始,您接纳我嫁入翟家,打的就是这个算盘了,是吗?”
“呵……”
秦浅笑了,笑得悲凉又无力。求书寨中文
宛如风雪中的一株梅花,风裹着雪裹着她,她努力地坚持着,却发现,不管她如何地探出头去,都探不出这个冬季。
她笑翟立松痴心妄想,更笑自己愚蠢可笑。
“是。”翟立松于风雪间立而见影,眉目染白,“要么留下来,跟小霖生一个孩子;要么,三天之内,你把那一个亿的聘礼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翟钧霖本来就没有想到简简单单的离婚,怎么感觉还牵扯出很多事。甚至还说到当年的聘礼,都拿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要要回来。“爷爷,这件事,我们……”
“你闭嘴!”翟立松低吼一句,一双眼瞪着翟钧霖,眼底闪过冰冷狠厉。
将目光移到秦浅身上,却又像是一瞬间收敛气势,甚至和蔼的面容还带着丝丝的笑意,“当年你母亲把你交给翟家的时候,就允诺不会出手帮你离开。你要筹到一个亿很容易,我相信。只要你开口,很多人给你送钱。”
“但是你若开了这个口,我相信尽管有人不满,但更多的是感激我的人。不然等你主动,猴年马月,才能等到你,你说是不是?”
翟立松目光如注,坚定锐利。
他像一只堵杀羚羊的猎人,而秦浅是那只被逼到悬崖的羚羊,进退维谷。
秦浅静静地站着,望着对面手握锋利的猎人,像一个手握镰刀的死神。
左右横竖都是一死,她为何要选择死在他手里。
所以——如果她是那只悬崖上的羚羊,她也会选择飞跃一搏。
“好!不就一个亿吗?我还!”秦浅眸色染霜,“原本我们是打算三个月离婚的,现在看来,用不了那么久了。”
她转过头看向翟钧霖,“三天后,我们民政局见。”
说完,秦浅毅然转身朝外而去。
看着秦浅的背影,翟立松竟然站起了身,冲着她的背影吼道:“你只要走出这个门,我立马叫人给池家送消息。看有谁敢借给你这一个亿!”
对于他的威胁充耳未闻,秦浅脚步都不曾顿半分。
傲立凛冽冬季的梅,只会迎着风雪而盛。
倒是大厅内的人,听到翟立松口中说出的“池家”两个字都震惊得屏住了呼吸。
纷纷转过头,看向那已经没有身影的门口。
全都不曾想过,那个被她们欺负了七年的女孩,竟然会是池家的人。
那个四大家族之首的池家!
翟钧霖追出去的时候,因为他们是坐老宅的车回来的,秦浅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秦浅。”他追上去,拉住她。
看着她落寞瘦削的身影,感觉风吹过,她立马就会倒。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话出口,就连翟钧霖自己都惊讶了。
他原本是满腹疑惑地追出来,连自己都没有料到,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跟她道歉。
翟钧霖看着秦浅,原以为她会抬手就给他一耳光,气愤他们翟家的咄咄逼人。
谁知道她却只是浅然一笑,“今天的事,你没有什么可说对不起的。说到底,你不过也跟我一样,是个受害者。”
如果不是她,也许翟钧霖会娶一个他心爱的姑娘,幸福地过着属于他的幸福人生。
却因为她的乱入,和她一起经历着这坎坎坷坷又乱七八糟的七年。
说到底,倒成了她欠他的了……
她偏头,望着那笔直又延长的路,像是目光迷离。
道旁的银杏树都落秃了枝桠,在地面铺了一层金灿灿的黄。
一开口,呵出一团雾气。
她说:“翟钧霖,冬天到了。”
……
江边水上。
翟钧霖本来是想送秦浅回家的,可是她却执意要去上班。
把她送回公司后,翟钧霖给康湛和甄嵇各发了一条信息。
三个人聚在这个属于他们的套房里。
却是史无前例的,异常沉默。
“她……她……她是池家的人,怎么还……”甄嵇震惊得结巴,愣是没有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还被我们家的人欺负得那样狠?”出奇的,翟钧霖接过话头。
语气平静,没有什么讽刺,也没有怼的意思。
倒是叫甄嵇有些不适应,讪讪地抓了抓脑袋。
“难怪封喻笙那么听她的,就不足为奇了。”康湛恍然。
他就说,封喻笙那个被湛越大魔头宠出来的混世小魔女怎么会对一个软柿子言听计从。
敢情,不是人家软柿子,只是扮猪吃老虎罢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离婚?还是不离?”甄嵇问到。“现在经过你大哥一搅和,不管是离,还是不离都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你爷爷是不是有毛病啊?”甄嵇的话刚出口,就被翟钧霖一个冷眼飞过去。
他连忙抿唇闭嘴,可是几秒后又忍不住,“你爷爷他为什么非要秦浅给你生个猴子啊?怎么的,你跟别的女人无能?还是她生出的孩子,能有个三头六臂咋的?”
“秦浅……秦浅……秦……浅……”康湛紧皱着眉头,撑着额,脑海中有一些零星的碎片闪得飞快,好像是有些熟悉,又好像是陌生的。
“我找你们,不是想问你们她究竟是谁,跟池家有什么关系的。”翟钧霖打断两人的各种疑问和推测。
这下甄嵇就不明白了,“那你找我们来做什么?”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翟钧霖苦笑,“我好像并不想跟她离婚。”
“我知道啊,要是我有这么一流弊的媳妇儿,我也不想离了。抱着媳妇儿,混吃等死,多好!”甄嵇笑道。
被康湛抬脚就是一踹,“正经点!”
甄嵇举手投降,“你们都太沉重了,我不就是想着要活跃一下气氛吗?”
说完,他转头看向翟钧霖,一脸郁闷,“你不是早在她提出的时候,就不想离婚吗?还说什么好像。我看啊,你就是一感情废材,生生一榆木疙瘩!不离就去挽回啊!搁这儿都快一个月了,你杵这儿还说什么好像!你平时做生意脑袋瓜子那些灵光劲儿都去哪儿了?”
倒是头一回被甄嵇这样怼,翟钧霖横了一眼过去,“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离了。”
“谁他娘的,离婚还要整个三个月的?全天下就他娘的只有你一个人做得出来了!你要是早想离,二话不说当天就拉着她去民政局了。还玩儿什么三个月呢!”
“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不服气?只是觉得以前憋屈所以不那么容易让她得逞?得了吧!你翟钧霖是那样的人吗?什么时候,你也这么恶趣味了?还是你只有跟那小软柿子才跟个幼稚低能儿一样?”
说到这里,甄嵇顿了顿,“好吧,她其实不是个软柿子,是像只猫咪的大老虎。”
“我拜托你大哥,你都多大岁数了?一大老爷们儿,扭扭捏捏六七年,你不臊得慌,我看得都腻得慌!能不能果断干脆点!”
“喜欢,就去追,就去挽回!不喜欢,就放手,也给自己一条生路!”池家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当然这句话,甄嵇没有说出口。
翟钧霖闻言,低沉道:“你觉得到现在这种地步,挽回还有可能吗?”
如果说在没有被翟钧东捅到老宅那边,没有发生今天这些事,兴许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可如今,这万分之一的可能都被这一场闹剧给浇灭。
“感情的事,哪有什么百分之百的。你要等有什么把握,那你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你都没有诚意,和连跨出那一步的勇气都没有,鬼才给你做媳妇!”
甄嵇曲腿盘坐在沙发上,面露嫌弃,“一大老爷们儿畏畏缩缩的,我都觉得没眼看!”
“不是说一个亿吗?只要不让她筹到那一个亿,先把离婚的事儿混过去了,怎么追,怎么死不要脸地宠宠宠爱爱爱,别说铁打的心,就是没有心,也给她捂一个出来了!”
说完之后,甄嵇抄起旁边的水,猛地灌了一大瓶,然后打了一个嗝,“痛快!”
艾玛,有生之年能够指着这厮怒怼一通,甄嵇想,他也是值了!
翟钧霖听后,眸色似潭,似湖,似海,无波无澜,浅浅涟漪,汹涌澎湃。
一旁的康湛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悄悄地冲甄嵇竖了一个大拇指。
两人看着翟钧霖眼底闪烁的光,感觉这小子还有救,便露出了姨母般的笑容。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骚动。
“先生,先生,您不能进去!先生,这里是私人场所,还请您离开,不然我们……”
服务生的话没有说完,门就被猛地踢开。
三人闻声望过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道黑影从门口窜过来。
紧接着,就见翟钧霖被按倒,然后——狠狠地挨了一拳。
见状,反应过来的甄嵇撸着袖子就准备发狠上前。
只不过他才朝前迈了一步,看到骑在翟钧霖身上的男孩时,甄嵇就默默地放下了袖子,还顺便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不因其他,只因揍翟钧霖的不是别人,而是——翟钧昊。
那他哪能揍,要是揍了,怕不是翟钧霖翻身起来就按着他一通捶了。两兄弟的架,他就不掺和了。
“那什么,我们还有点事。”甄嵇一边拎起他的一切,一边拉着康湛往外走,“你们慢慢聊,不着急,慢慢聊。”
然后迅速撤离,顺带还将准备上前阻拦的会所人员一并带走,腾翟钧昊一个足够不被打扰的战场。
翟钧昊揍了翟钧霖一拳后,握着拳头,青筋暴起,但是却始终没有落下。
他瞪着一双眼,像是有些充血,红得发狠。
被按在地上的翟钧霖,看着翟钧昊,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一脸沉静,“揍痛快了没?要是痛快了,就松开!”
翟钧昊绷着一张脸,神色沉得厉害,最终狠狠地一甩手,松开男人的衣领,起身。
翟钧霖松了松领结,撑着沙发站起来,顺手扯下领带。
踱步到落地窗前,望着雾蒙蒙的江心,江上的渡轮如一叶扁舟,随波逐流,不能自主。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两人年龄本来就差了十来岁,翟钧昊又是家里的老幺,他和翟钧东两个人都宠着他,让着他,护着他。
只有他跟翟钧东曾经因为一些东西干过架,但是他和翟钧昊,还从来没有干过。
翟钧昊虽然从小嚣张叛逆,但对他一向都尊重的,也从来没有跟他动过手。
这还是第一次。
翟钧霖舌头顶了顶口腔内侧,有浅淡的腥甜。
呵!臭小子,倒是铆足了劲儿,一点都不手软!
翟钧昊望着自家二哥的背影,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离男人几步之遥远。
男人望着江上的风景,他望着男人的背影。
“二哥,你知不知道,二嫂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良久,翟钧昊才缓缓开口,“你们结婚,你被迫无奈,你觉得憋屈,她又何尝不是?”
“你们结婚的第一年里,你忙到脚不沾家,回回都是她一个人回来。你知不知道,每次当她一个人踏进老宅的门,连老宅的下人都在笑她吗?”
“你又知不知道,有了秦初以后,她又是遭了多少人的白眼?家里大哥鄙夷,大嫂和张允茜句句戳心,下人们也轻视,毫不掩饰。甚至你……连你都对她没什么好脸色,还跟大嫂和张允茜说着一样戳她心的狠毒话!”
“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秦初,以为你是因为男人的尊严问题。可你……”翟钧昊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以防自己冲上去按着他再狠揍一顿。
“而你,你竟然做那么幼稚可笑的事!你知不知道,名声对一个女人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她是你的女人,却偏偏,让全世界都诋毁她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我不明白,明明让她承受这一切的人是你,那些狠毒话里怎么再说得出口的!你知不知道,那对她来说,是多大的伤害?!”
“本来,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你是我二哥,长于我,我也不应该管。”翟钧昊顿了顿,语气沉下来,像是一块石头从湖面而落,一直往下。
“但是二哥……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语气不重,但是却透着无尽的无力与苍凉。
秦浅这些年过得有多艰难,他都看在眼里。
他无法想象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够承受这么多的苦难的同时,还能够笑着对人伸出援手的。
其实他跟秦浅的交集不是很多,只不过从前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她对他伸过一次手。
那一次谁也不能谈起,谁也沉默的秘密。
她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可是他不能。
也许,对她而言,就真的是举手之劳,不甚在意。
但对他而言,如果那一晚她没有出现,可能他就会朝着他不能走的方向去了。
他还太小,太过没有能力,也不够强大,不能为她做些什么。
“我知道。”
翟钧霖开口,嗓音像是穿过江心的雾,从冰冷的窗玻璃透过来。
他知道,其实在秦浅知道真相崩溃的那个晚上,他就知道自己究竟做了多么混账的事了。
可他也知道,做过的事,造成了伤,于事无补。
“所以现在的我,才不管为她做什么,连资格都没有……”
他缓缓转过身,望着自己的弟弟。
翟钧霖站在窗前,背后是浓浓的江雾,像个在迷雾中,迷惘无助的小孩。
“你说,我现在还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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