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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南繁纪事 > 第13章 对歌声中插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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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对歌插秧声中插秧忙

    第一节  地区革委会的慰问信

    距离过春节只有几天时间了,育种队清闲了一段日子,又格外地忙碌起来。

    秧苗自从长出三叶一心以后,速度快了起来,就像是吃了发酵粉的肥猪一般,一天一天往上窜,分蘖也特别地快。

    因为落谷的种子很稀,五叶一心时,分蘖就长出来了。分蘖没几天,原本光秃秃的秧板,就被碧绿的秧苗遮住了水面,远远看去,像一条条覆盖在大地上绿地毯,在清晨的霞光里,站在椰树的林阴下,沐浴着轻轻的海风,眼前的一切,让人心旷神怡。

    可惜马林西没有诗才,否则,雅兴大发,足可以留下几首脍炙人口的美丽诗行。

    不马林西会写诗,但并不影响他对秧苗的热爱与欣赏。

    在枯燥单调的观察记载叶龄时,马林西将它们作为大地上有鲜活生命的艺术品进行欣赏,从它们的颜色、叶片形状、分蘖态势、风中摇曳的情致中,享受到了另一种快乐。

    后来,在马林西向朋友晨虹谈及这段时光时,他说:“你呀,那才是真正欣赏写在大地上的乐章。轻风中的诗行哩。”

    他这么一说,马林西才顿悟,当时的枯燥劳动,在朋友眼里,是那样的浪漫而富有诗意啊。

    就在马林西记载叶龄的观察欣赏中,不知不觉就到了父本移栽的叶龄了。

    移载前,育种队先开了动员会。

    会上,杨洪儒副县长宣读地区革委会和县政府的慰问信。这使每个人心里都感到暖融融的,马林西万万没有想到,组织上还会这么重视他们。

    慰问信人手一份,印刷很精美,大红的蜡纸上面,印着烫秦的“慰问信”三个黑体大字,内容更是让人舒心、温暖。

    杨副县长在台上读,马林西他们在下面看,心里甜丝丝的。

    河城地区赴海南、湛江育种全体同志们:

    在英明领袖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领导下,全区广大干群满怀战斗豪情迎来了一九七八年。值此新春之际,向您们致以亲切的慰问。

    最近,您们从祖国的南海之滨传来了喜讯,已经胜利完成了制种田父本和不育系的春播准备工作,这是您们在当地党委一元化领导下艰苦奋斗、辛勤劳动的结果。也是您们为我区高速度发展水稻生产争贡献的实际行动。

    一九七八年,是华主席、党中央抓纲治国、三年大见成效重要的一年,在新的一年里,希望您们继续高举伟大旗帜,在华主席、党中央抓纲治国战略决策指引下,发扬革命加拼命、拼命干革命精神,艰苦朴素,团结战斗,发扬成绩,乘胜前进,坚决完成南繁任务,为实现制种田单产超百斤而奋斗,在我区高速发展水稻生产的斗争中作出更大的贡献。

    河城地区革命委员会

    一九七八年二月一日

    联想到妻子信中说的当选为人大代表的事,马林西心里感到一阵欣慰和感动。

    也许,不是这次南繁,说不定他马林西连人民代表的边都沾不上呢。

    人哪,有时候真是命中注定的。本来,到海南岛来育种,他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崇高,只是想把自己几年来精心培育的水稻小品种,能从有希望的株系里选出一两个可以在大田里推广种植,再从中选出高产品种。希望自己亲手培育的良种有更多的生产大队推广种植,比其它品种能收获更多的粮食,高产稳产,从而让更多的人解决吃饭问题,他就心满意足了。

    当然,海南岛远离家乡,风土人情肯定不一样,沿途还可以一饱眼福,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欣赏风景,又可以长知识长见识开眼界,这些对马林西都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真是意想不到,到海南岛育种还会有这么多的意外收获。仔细想想呢,只是苦了新婚的妻子。好在时间不长,就半年时间。人生的时间长着呢。这不,一转眼马上就是春节了,栽秧了。马林西想。

    接下去,季学斌副局长对第一期父本的移栽工作做动员,还着重强调了一些技术要领,“大家拔秧的时候手脚要轻,绝对不能伤茎,尽量少洗或不洗根泥。大田整地要平,水不能太深,防止淹秧,那样会难发棵。栽秧的时候水要浅些,但不能漂秧。这次规格是行距四尺五寸,株距六寸,第一、二、三期父本每四株间隔,大家千万不能搞错。考虑到一期父本的移栽工作量不大,马上又要过春节,社员们又要忙过年的事情,这次移栽任务就由育种队和各生产队的联络员共同承担,力争在两天内全部栽完,轻轻松松过春节。这样,可以好好地放几天假,让大家休息休息,出去玩玩。”

    季副局长的讲话,毫无疑问赢得了全场的热烈掌声,比刚才杨副县长讲话结束时的掌声显然更响亮,并且有着轻松快活的成份。

    育种队员也是普通人嘛,大家也是讲现实的,季副局长的这个宣布,说明他们可以在春节期间好好地玩玩。到海南岛这么多天了,还没有真正心无旁骛地游玩哩。

    第二节 秧池惊艳

    第二天,大家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

    先是平整秧田。

    前些天,当地社员已用铁耙整过一遍了,现在主要是浑浑水,平整高出水面的泥头,前面有牛耙在拉,育种队员们跟在后面用铁铲找找平,发现有高出水面的泥垈头,就铲铲,平平,半天时间,这道工序就全部结束了。

    下午,秧田里热闹起来。满田充满着欢歌笑语。这歌声,这笑声,都是因为十几个年轻漂亮的女联络员。

    中饭过后,她们早早地来到了育种队员中间。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更柯况,这活儿本身不累,又都是些年轻活泼,充满活力的姑娘小伙呢。小伙子来自令海南人非常羡慕的大陆,又是沿海经济比较发达的地区,那怕不帅,跟海南的小伙子一比,也是出众的帅哥了。所以,一样赢得了姑娘们的芳心。姑娘们虽不是海南长得最漂亮的,但在全生产队里算是出众的,还不乏有像柯瑞英、柯美英、柯那英、高晓静那种有文化又水灵的亮妹。

    育种队是一个相对封闭的世界,平时不允许到社员家里串门,跟联络员们在一起,又大都是单线联络。今天,却是海南姑娘和大陆小伙的第一次大聚会。

    还有一个谁也说不出口现实的原因。育种队员虽说年轻,但半数以上是结了婚的,这么长时间没碰过女人了,平时又很少与女性接触,现在一下子都聚到了一起,谁不心花怒放,心情荡漾呢?

    不消说,今天的农活最是好做。

    因为活儿好做,也许因为另有图谋,除了队部的几个领导,其他人都知道下午联络员姑娘们要与大家一起拔秧栽秧,差不多个个都有意识地准备了一番。

    中饭后,人人都换下了上午耙田弄脏的衣服,还冲了凉,刷了牙,换上干净的衣服。不到下午出工时间,有结对联络员的人,都是碗一推,午觉也不睡,去找联络员姑娘们了联系工作了。

    最积极的是北蒋公社农科站技术员姜思贵,刚吃完中饭,他把碗往祁么祥面前一放:“劳驾你老兄。我去喊小柯。”

    “你他妈人家中午不睡觉啊!”祁么祥其实心里也有些酸溜溜的。

    “嘿嘿,我防止她下午有事,年根岁底的人家能不忙啊?”姜思贵神秘兮兮一笑,用毛巾抹了抹嘴巴,取下草帽,急匆匆朝外走。

    “哎,等等。等我一块。”许峰把饭钵往桌上一放,朝门外姜思贵的背影大声喊。

    出了门,两个人说说笑笑,大步流星般朝村里走去。

    前几天,育种队对各个组的人员作了调整。许峰从技术组调到生产联络组了,负责黎场队的生产联络工作。姜思贵从黎场队的联络调到塘丰队。祁么祥因为年龄稍大了,有经验,由生产联络组加强到技术组,专门负责秧田放水。

    秧苗移栽以后,管水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去年雨季时间较短,上游水库的蓄水低于常年,而杂交水稻制种面积却比去年大得多,毫无疑问,灌溉用水是个不小的问题。前几天,季副局长去冲坡开育种协作会时,地方领导已经讲了。公社规定,各育种队按计划实行轮流放水,有一定的时间段。但沿途偷水的现象非常严重,既有育种队偷水,也有地方上的生产队偷水。管水员除了要保证放水安全,也要跟各生产队做好协调。制种田有许多田块与兄弟育种队的种植田相互插花,动不动要生产队长出面才能解决。祁么祥当过生产队长,也算是量才使用。

    下午要拔秧,栽秧,秧池和大田都要上水。

    过了一会,祁么祥也拿把铁铲走了。其余有几个人觉得自己负责的工作不会有问题,则上床休息。

    马林西是第一个来到秧池的,将观察叶龄的秧苗用椰子叶茎做了个圈,套在上面作为标记,防止别人给拔了。接着,又最后记载了今天的叶龄,这就是第一期父本的移栽叶龄了。

    记载结束,用红漆在每一棵秧苗上做记号。还没结束,姜思贵和许峰带着柯瑞英和柯那英就来了。

    “怎咹,还没弄好啊?”许峰一边问马林西,一边跟她们搭着腔。

    “没呢。我怕不准。把做记号的再查一遍。”马林西直了直腰,左手反过去轻轻捶背。

    “就你一个人在忙哪。也不歇息?”柯瑞英冲马林西笑,那样子挺迷人。

    “没办法啦。帮忙的人被你拉跑啦。”马林西跟她开玩笑。

    “他哪?”柯瑞英朝一旁的许峰指指,说:“你不让他走就是啦。”

    “嗬。原来你溜啦?”柯那英指着许峰。

    “人家不要我咧。”许峰朝马林西直挤眼。

    “这是技术活,杨县长不放心别人做。”姜思贵说,脸上坏笑着。

    “季局长正找你们两个呢。快去。”汪长松手里拿着一大把绳子和小竹竿朝祁峰说,他是从宿舍那边赶来放栽插父本样子的。

    姜思贵和许峰一溜烟回队部去了。汪长松在田头用竹竿做成的尺子丈量田埂的长度。让柯那英帮他理绳头,田边就剩下柯瑞英一个,其他人还没到。她蹲在秧池旁边看马林西点叶龄。

    “要不要帮忙?”她歪着脖子。

    “那敢啊。”马林西说。

    “哎呀,怎么这样呢。来吧,我帮你记。”说着,柯瑞英示意马林西把记载本给她。

    “那就谢谢了。喏。从这边开始。就这么记。”马林西把本子递给她,用铅笔指着那一行空格。

    柯瑞英看马林西每次报叶龄的时候都要直起身,不太方便。因为她在田埂上,距离有些远,声音小了听不清。于是,她麻利地脱去凉鞋,提着裤脚,慢慢涉水来到马林西对面的板面。为了听得更清楚,她也低下头,猫着腰静听马林西报数。

    现在是即将移栽的秧苗,都到了满月的秧龄,苗子长得特别地茂盛,非但遮住了水面,而且叶片交织在一起,密密麻麻,挤挤挨挨,查不几棵,马林西的眼睛就发花了。这样,查几棵,就要直起身子,稍事休息一下,缓解眼睛疲劳。

    就在马林西报完这个点最后一棵秧苗叶龄,抬头的一刹那,目光不经意扫到了柯瑞英的胸口,突然令他耳热心跳。

    尽管他们隔着秧板,站在不是同一条水槽里,可秧板的净宽也就四尺左右,观察的秧苗都选定在秧板中央,目的是防止边际效应的影响,对观察结果产生偏差。观测的时候,则必须身体前倾,脖子伸到中间,柯瑞英为了更清楚地听到马林西的报数声,也把脖子伸得长长的。

    这一伸,就伸出了惊艳的景致。

    虽说是冬季,海南这时的气候仍然让人们不能穿太多的衣服。因为要拔秧,栽秧,柯瑞英今天只穿了件淡绿的衬衣,戴了一副红碎花短护袖,魔鬼般的身材线条被勾勒得起伏迭宕,婀娜多娇。

    马林西瞥见的,是贴身红衣裏着的双峰。柯瑞英前倾的时候,胸前像是一对活蹦乱跳的兔子,顽皮得快要从胸口里跑出来似的,若不是胸衣还有一点点拽着,说不定就掉进水里了……

    这让马林西一阵晕眩,惊讶得倒吸了一口气,迅速闭上眼,静默片刻,才又恢复了刚才那不经意的失态。

    “怎么啦?不舒服?”柯瑞英明显感觉到马林西刚才的失态,眼睛睁得大大的,水灵得像要说话一般。

    “哦,没什么,有点累。走,我们再到那边去。”马林西掩饰了过去。

    “还有啊。”柯瑞英问。

    “嗯。最后一个点了。”马林西说。

    没等他们叶龄查结束,大家都陆续到了秧池里。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你们。哎,大家都听好啦。四个人一个秧板,从两头往中间包抄啊。”季副局长打着赤脚,裤管卷得高高的,大声在田埂上吆喝着。

    “瑞英哪,你到这边来。我俩一组。”苗条可爱的大辫子姑娘柯那英大声喊。

    “好的。就到啊。多少啊?五点三?”柯瑞英一边应着话,一边记载着马林西报的叶龄。

    “小马啊。都点点好。可不能错啊。”季副局长朝马林西说。

    “没错,两个人记的。”马林西答。

    “喏,给你。我过去拔秧了。有事你就叫我啊。”柯瑞英将记载本朝马林西手里一塞,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去了。

    第三节  对歌声中插秧忙

    “这边,这边。当心别踩着秧苗。”姜思贵见柯瑞英在水槽里走得歪歪扭扭,顺手将她搀了过去。

    汪长松很快在田埂上划好了每趟秧栽插的位置,在需要栽父本的地方用铲子打了一个深深的口子,栽上一把青草作为标记。

    制种的行距是七寸,每栽两行父本,中间留下六行秧的距离,待春节后栽母本。两行父本又分为一、二、三期,每期四棵。现在栽的第一期,栽四棵秧苗,呈正方形摆布,预留八棵二、三期父本将要栽插的位置,春节后再栽。

    因为栽插的尺寸不好掌握,汪长松根据以往经验专门做了一根带有标记的尼龙绳,在需要栽秧的地方,系上红布条,看上去一清二楚。这些准备工作,前些天早已就绪。

    不知什么时候起,秧池里响起歌声。

    起初,是谁小声哼唱,有人应和。现在,竟放开喉咙唱出一条声。歌是这几天新放的电影插曲,先是唱《小花》,接着是《黑三角》里的主题歌:

    边疆的泉水清又纯,

    边疆的歌儿暖人心,

    暖人心。

    清清泉水流不尽,

    声声赞歌唱亲人,

    唱亲人,

    边防军,

    军民鱼水情谊深,

    情谊深。

    哎!

    顶天的青松扎深根,

    人民的军队爱人民,

    爱人民。

    浩浩林海根相连,

    军民、联防一条心。

    一条心,

    保边疆,

    锦绣山河万年春,

    万年春。

    哎!

    姜思贵说,“哎哎哎,下面我们育种队跟你们联络员轮流唱,大家说好不好啊?”

    “好啊。好。”大家一片喝彩。

    “就你们育种队先来。”

    “小姜先带个头。”

    “不不不,瑞英带头。”

    “预、备、起,姜思贵——”柯瑞英鼓动大家。

    “唱一个——”大家不约而同地齐声欢呼。

    “姜—思—贵——”柯瑞英笑着大声起哄。

    “唱一个。”大家又是一齐欢呼。

    “好好好。我唱,我唱。”姜思贵见引火烧身,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清了清嗓子唱到:

    “边疆的泉水……”

    “不行。不行。这个刚才大家都听过了。”柯那英带头起哄。

    “重来一个。”有人嚷嚷。

    “好。那我唱个《闪闪的红星》吧。”姜思贵刚说完,马上又纠正,“不行,不行,我唱个《冰山上的来客》吧”。

    一曲唱完,柯瑞英被推上了前台。她毕竟是在学校里排过文娱的,脱口就是一曲地道的海南山歌,清脆悦耳,神采飞扬。育种队员们谁也听不懂她唱的什么词儿,像绕口令似的,姑娘们叽叽喳喳都笑弯了腰。

    马林西他们猜测,肯定是对山歌中挑战的歌儿吧。

    一问,果然不错。这里有劳动时对山歌的习惯,只是和山区有些区别。不像山里人,对山歌的各占着一个山头,遥遥对唱,谁唱得没歌儿唱了,就输。这里呢,就在劳动时,分出两拨人比赛,一边劳动一边唱,丝毫也不影响干活的进度,相反,更能提起人们劳动的激情。

    于是,在柯瑞英、姜思贵等一批热情奔放的青年男女鼓动下,对歌一曲又一曲地紧张进行,拔秧的速度也是意料不到的快,不一会功夫,秧板上就被扫光了大半。

    马林西把观察叶龄的秧苗拔起后,按照在秧池里生长的排序摆放好,准备马上栽进大田。

    就在他准备把秧苗放到田埂上的时候,柯那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叫:“哎,马林西还没有唱呢。不能让他漏了啊。”

    她这一嚷,立刻提醒了大家。特别是联络员姑娘们,更是不肯放过,柯瑞英也跟着起哄了,她本来在姑娘们中间就有号召力,她一喊好,秧池里就吵翻了天。

    “马林西唱呀。快唱呀。”

    “我唱。我唱。我唱个小小竹排吧。”马林西笑笑朝大家说。

    “行啊。就小小竹排。这歌好听。”

    前几年在大队文娱宣传队时,马林西是经常唱这首歌的,算得上自己的保留节目了。他清了清嗓子,有板有眼地唱了起来。

    小小竹排江中游,

    巍巍青山两岸走。

    红星闪闪亮,

    照我去战斗。

    革命重担挑肩上,

    党的教导记心头。

    小小竹排江中游,

    滔滔江水向东流。

    红星闪闪亮,

    照我去战斗。

    革命代代如潮涌,

    前赴后继跟党走。

    砸碎万恶的旧世界,

    万里江山披锦绣。

    没等马林西唱完,秧池里响起一片欢呼,“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幸好秧苗已拔完,开始插秧了,大家这才作罢。

    汪长松和祁么祥分别站在移栽秧苗的大田两侧,嘴里唅着裁判员用的口哨,几十个男男女女的育种队员和联络员,手抓一把秧苗,一字排在系着红布条的绳子后面。

    只听长长的哨声一响,大家都弯腰埋头,蹶着屁股,迅速将四棵秧苗呈正方形插在系有布条下面的水田里。

    所有人都插好了,哨声再次响起,汪长松和祁么祥从两头提着绳子往前挪到下一行。大家七手八脚地帮着把绳子理直,等到口哨吹响,这才赶忙插下四棵秧苗。

    虽说是插秧,其实秧苗的用量是很少的。说起来有二百亩秧田,也就一天功夫,没用得着生产队加派劳动力,育种队加上联络员就轻松地插完了。

    第二天下午收工的时候,大家都齐刷刷地到水渠里洗去胳膊和腿脚上的泥巴。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就在大家兴高采烈的时候,只听柯瑞英突然尖叫起来:

    “哎呀。啊!啊!啊!”

    原来,她腿肚上叮了五条又长又大的蚂蟥。

    其实,蚂蟥叮人是有感觉的,可能刚才是她太高兴了,没有觉察出来。一上岸,发现了不免大惊失色,双脚直跺。用手去拍打,那些贪婪的家伙居然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眼尖手快的姜思贵立马冲了过去,蹲下身,“啪—!啪—!啪—!”

    只几下,就将那些大蚂蟥都解决了,又掏出洁白的手帕替她擦去血迹。柯瑞英一个劲地谢他,把大家都羡慕死了。

    马林西的心里,甚至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酸溜溜。心想,这种好事怎么都被他小子沾去了呢。

    “姜思贵艳福不浅啊。”范光杰咽了口吐沫。

    “不是今天蚂蟥叮她,哪有机会摸美人腿呀。”胡龙标说。

    “要是我啊,一定顺着大腿往上拍。不摸白不摸啊。哈哈。”罗玉富就差要流口水的样子,边说还边比划着夸张的动作。

    “哎呀。柯瑞英的皮肤一定粉嫩雪滑吧。”祁么祥笑着说,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就像是自己刚才亲手摸过那大腿似的。

    “你他妈的尽瞎说,我揍了你个×养的。”姜思贵说着,挥起拳头,装出要打他的样子。

    “打什么打啊。你就省点力气,准备夜里打×机吧。啊。哈哈哈。”范光杰说着,向他做了一个下流的动作。

    “狗×的。你再说。”姜思贵欲去追赶已走到队伍前面的范光杰。

    “你能做,还不能让人家说?啊?哈哈。”祁么祥边走边向大家讲起中午的故事。

    昨天中午大家休息时,姜思贵放下碗后,就径直去了柯瑞英家。柯瑞英家里就她一人在,两人谈得正是投机的时候,祁么祥一脚闯了进去。祁么祥是找她父亲落实放水事情的。

    其实,柯瑞英和姜思贵也只是谈谈玩玩而已,但经祁么祥这么夸张地一渲染,就有了桃色新闻的味道。什么摸没摸啊,搂没搂啊,亲没亲啊,是不是准备哪个了啊。弄得脸老皮厚的姜思贵也红了脸。越是脸红,大家越是瞎说得厉害。

    离家在外的年轻已婚男人,白天身边没女人,夜里怀里没女人,当然是很想那事的。只要有机会,拿女人开涮永远是男人们私下里最开心的话题。而拿大家都熟悉又漂亮的女人开玩笑,更是男人们的拿手好戏。没女人相伴的日子,难熬啊。更柯况柯瑞英长得漂亮,有文化,对育种队的所有人都客气,是实实在在的大众情人。在别人拿她开心的时候,别人也有一种心理上的快感。因此,往往只要有一个人提起柯瑞英的话题,大家就会滔滔不绝地跟着附和。

    然而,当柯瑞英真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一个个又都像缩头乌龟一样,哑吧了,装得正人君子一般。也许,这是在取悦她吧。包括马林西在内,他也喜欢单独与她在一起,那怕不说话,看上一两眼也是舒服的。

    可惜呢,马林西没有太多这样的机会。而心里,却十分重视柯瑞英的存在。更在乎别人对她的评头论足。

    第四节  联络员们的春节礼物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地里的所有农活已经忙完,只要保持田里正常有水,秧苗就会很快活棵返青。

    二期父本已两叶一心,三期父本刚刚落谷,春节后,至少要到正月底,才开始播种母本。

    那么,这段时间是比较轻松的,少量的田间管理如施肥、治虫的劳动量,不用那么费神,育种队员自己就可以做了,用不着找生产队社员出工。

    晚饭后,队部又召集大家开了会,杨副县长充分肯定了进岛以来所开展的各项工作,特别是对父本的顺利育秧和移栽,感到非常满意,与地方的关系协调也比较好,尤其是最令人担心的移栽灌溉用水及时充足,没有发生像其它育种队为抢水而吵架动手的事件,育种队与地方上配合默契,队员与联络员之间关系很融洽,他希望大家要发扬成绩,再接再厉。

    最后,季副局长又讲了几个具体事情:“一是从大年三十开始放假,时间是一周,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也可以自由结合去三亚、天涯海角、乐东去玩玩。二是春节后要准备进山砍一次柴禾。目前煤炭有些紧张,而且价格也较贵,我们自己动手砍一些木柴,省下的钱可以发给大家零花零花。”

    放了假,各人都自个儿忙活起来。

    早饭后,马林西将蚊帐、被套、衣服统统拿到井台上去洗。也有人图省事,整个儿将衣物抱到西面沙河里去了。

    汪长松主动拆下蚊帐,秦仲荣拆开被面,一起来到井台。

    有人结伴去冲坡、黄流买东西。

    马林西与范光杰、汪长松、秦仲荣他们约好,春节后去黄流玩。从地图上看,莺歌海盐场距离他们这儿挺近的。书上介绍,莺歌海盐场是海南岛最大的海盐场,在华南地区也是首屈一指。盐场位于乐东县,面临大海,背靠尖峰岭林区,是一片三十多平方公里的滩涂地带。那里可见一望无垠的银白色盐海,渠道纵横有序,盐田银光闪闪,景象十分美丽。所以很早就想去玩玩。

    大年三十了,村子里的人家差不多都忙完了过年的准备,他们来得又早,井台上空荡荡的,就他们几个人。

    洗被子和蚊帐,这事在家从来没干过,想象中是非常简单的,可真正轮到自己头上,却有点儿手足无措,马林西和汪长松两个大男人,居然弄得满头大汗。

    马林西先打了两桶水将井台冲洗干净,然后将蚊帐平铺在水泥井台上,赤脚撸袖地跪在地上打肥皂,汪长松双脚在打过肥皂的地方不停地踩踏。

    正忙活间,柯美英给他们送年货来了。瞧见两人的熊样儿,噗哧笑了:“哪有你们这样洗的啊。来来来,我帮你们吧。”

    柯美英放下手里的竹篮,说:“家里做的糍粑,给你们尝尝。篮子我妈还等着用呢。”

    “那就先谢你啦。”马林西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出门在外的男人有女人关心真好,他赶紧将糍粑送回宿舍。

    刚进门,满屋子都是人,柯瑞英跟大家正说笑着呢,原来是联络员们都来了,给大家送年货呢,花生、糖果、香蕉、糍粑,桌上,铺上,到处都是。

    见马林西进来,柯瑞英将一把花生塞到马林西怀里:“就剩你和老汪了。喏,别嫌少啊。”

    马林西十分感激地说:“谢谢!谢谢!”

    柯瑞英和大家说了会话,就告辞回去。

    第五节 水泥地坪上的年夜饭

    晚上,育种队早早地开始吃年夜饭。

    年夜饭四菜一汤,比平时多了两个菜,加上生产队和联络员们送的地方土特产,倒也丰盛。

    与平时一样,吃饭时没有桌子,八个人在水泥地上围成一圈,每只洗脸盆里面的菜都堆得满满的,酒是队部发的,也有各人自己买的。

    汪长松、许峰、胡龙标、祁么祥和马林西是一组。

    酒是马林西早就准备的,按柯美英教他的方法,加了冰糖,封在育种队统一发的军用水壶里贮藏一个多月了,倒出来的酒粘稠得很。平时,育种队里是没人喝酒的,谁也没哪个雅兴。可是今天,虽然大家都想着家,远在相隔千山万水的海南岛,不能与家人团聚,心里难免有些沉甸甸的,说是年夜饭,却连桌子和凳子也没有,闷闷不乐地结束了这顿特殊的团圆饭。

    晚饭后,大家一声不响地洗潄。洗得有些匆忙,结束以后就无事可做,既没有娱乐活动,也没有地方可去,连个广播也没有,更别提收音机了。没有人想到要带这玩艺。

    村子里对春节似乎也没有多少热情。

    在白天,细心的马林西在村头转悠了好一会儿,没有看到像家乡的那种欢乐吉祥气氛,燃放鞭炮的声音也是稀稀拉拉的。

    马林西取出带来的竹笛,吹了两首曲子,因为想家,吹得兴味索然。不吹了,悻悻地上床休息。

    大家都躺在床上,不停地听到有人重重地翻身,偶尔有人一声叹息。

    汪长松看一本什么书,翻了一页,随接又放下,双手抱着头闭神思。

    马林西眼睛睁得大大的,木然地看着蚊帐的顶。

    这个蚊帐是读高中的时候奶奶亲手做的。因为是专门用于架子床的,比家里的床铺要小得多,高中毕业后回来就没有用过,一直被收藏着。这次来海南,是妈妈想起了,带到海南育种的。透过帐纱,有只硕大的蚊子围着明晃晃的电灯泡转了好几圈,然后不见了。

    明天干什么呢?马林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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