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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何以宁 > 30.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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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我不会对你心软。”

    “我愿意还债,怎么还都好,只要你一句话。”牧宁低着头,一块一块轻轻放着冰,温顺地说着话。

    那你这些年霸占了我对你的好,你又该怎么还我?

    宣铭问不出口。心口郁结着一口气,堵的难受。

    “出去!”语气里带了些怒气。

    牧宁不带情绪看了他一眼,眼神轻轻的,像羽毛扫过瓷瓶,放下冰,出去了。

    回到房间,牧宁直接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浑身抖得厉害。他是很冷,牙齿都在打架,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什么能让他暖和起来的东西了。

    先前的病本来没好,白天出去一趟,见了一个人,之后一直在冷风吹的江边坐到深夜,这时候发起低烧,一时清醒一时糊涂,也抵挡不住心底深处的悲哀。

    既然有了疑惑,总该去弄清楚。

    他去见了苏震筠。

    那个男人还被拘役着,本不该让人见的,那些人一看是宣宁来了,先前的旧账还在呢,谁知道会不会更惨,生怕怠慢了,哪里敢阻拦。

    只肖一眼,苏震筠与印象中已经完全不同,他此刻阴婺又略显颓废苍老。

    他见到牧宁的第一眼,不是久别之后调取记忆的眼神,而是直接爆发出了强烈的恨意,恨到骨子里的狰狞面容把牧宁吓了一跳。他咆哮着要扑过来,被拦住了。

    牧宁纤瘦的身形被几名警察护在身后,他静静看着那个癫狂的人咆哮声渐渐变弱,最后变成喃喃自语一般。

    那些咆哮里,给了他足够多信息,甚至是,足够的真相,以及,答案。

    牧宁不傻,相反,他其实很聪明,只是从来不愿意去想、去接受一些恶意的事情而已。

    苏震筠质问他六年前带苏小羽去了哪里,为什么他们从此失踪了。几个月后再见的只有女儿冷冰冰的尸体,他这个罪魁祸首现在却完好无损、没事人一样欢欢喜喜的回来了。他唯一的女儿化作尘埃,去得凄惨;他却依旧高高在上,各个宴会流连交盏。

    当时他确实应邀和苏小羽共进过晚餐,也是唯一一次与她单独相处。苏小羽比他没小几个月,刚成年,说是开心想庆祝,要喝一杯。宣宁是个绅士的人,女士的合理要求他一般会满足。毕竟是个可爱的女孩,还算是处的不错的朋友,就喝了一杯。

    之后的事情他确实不清楚了。依稀记得困,第二天醒来身体有些异样,想来是自己不胜酒力。要不是哥哥宣铭说刚好遇到他醉得不省人事把他接回家,怕是给人家小姑娘添麻烦了。

    此后他确实没再见过她。加上知道了上一辈的那段恩怨,宣宁觉得愧疚,不想再面对一直对自己真心呵护的哥哥宣铭,于是很快只身离开了。

    也就是说,在这件事里,宣铭可能是那天见过苏小羽的人,至于是不是最后一个,他不知道。

    可以肯定的只有一点,那一天之后,苏小羽确确实实失踪了。

    苏震筠找不到她,只在九个月后得到了她被人穿着体面送回家的尸体。

    他以为她睡着了。

    法医告诉他,她死了,因为难产。

    他的女儿花样年华,这一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死了?

    她还没有结婚,自己把她保护得那么好,连男朋友都没有交过,怎么会有孩子?怎么会难产?

    一定是宣宁干的!

    不然会有哪个匪徒那么变态,明知她的家世,不绑架图财,最后还有能力把她的遗体不声不响送回来,让人查不到一丝把柄?

    牧宁不知道宣铭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不敢去问,怕结果残忍。

    但是一想到一位花样女孩就这样烟消云散,很可能是因为自己,就觉得浑身发凉。

    日子不声不响的过。

    牧宁被禁足在家里一个月了。

    他很自觉,别说家门,连房门也不出。佣人送来三餐,他也只是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伸出手随意往窗边的桌子上一指,闷闷的说一句:放那儿吧。

    后来佣人都习惯了,根本不用他有任何举动就准时放收餐具。可不就是收放餐具,他根本不怎么吃,多数时候都是原物奉还。

    看他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监狱囚徒过活,佣人没有办法,报告宣铭。

    宣铭不理,丢下一句:随他去。

    于是这样过了一个月。

    这是最好的相处方式吧,彼此不相见,免得双方都为难。

    宣铭骨子里把宣宁当做最疼爱的弟弟,仇恨拉扯他。于是他装作那个人不存在。不见。

    牧宁骨子里把宣铭当做最善良的亲人,痛苦侵蚀他。于是他骗自己那个人一直忙着,没空让自己去确认真相。不见。

    夜有些深了,牧宁起了身,许是因为长时间不站立,眩晕持续了好一阵子,他才适应过来,下了楼。

    他去拿了一瓶大白梨,这是他回来之后唯一一次去动它。

    吸管里的凉从舌尖到了喉咙,胸腔,胃,一路蔓延开来,只留下嘴里流连的甜味儿,微微暖着冰寒透彻的心。

    他坐在沙发上抿了抿唇,也许是怀念,也许是回温,忽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这些日子,这熟悉的环境里,他把自己活成了宣宁。

    是谁有那么重要吗?宣宁和牧宁本来就是孪生兄弟,哪怕心意相通,感同身受都是正常的,何况换了灵魂,知晓了彼此的前因后果。

    总归是母亲和自己兄弟俩欠下的账,谁还不是还呢!

    牧宁双手握着冰凉的瓶身上楼去,遇到了从书房出来的宣铭,两人俱是一愣。

    宣铭深深看着他,良久,牧宁从怔愣中回神,被看得不自在了,说:“我先回房了。”许多天没说话,他声音有些碎,也不知道宣铭有没有听清。

    “站住。”宣铭声音有一丝颤抖。

    他没想到,一个月之后,那个记忆里谦和温润的人变成了这幅模样。

    眼前的人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就好像原本丰盈柔美的柳条,忽然变成了残败的细瘦枯枝,一折就要碎了。

    他的头发……原以为是他在外面学坏了,留了长发又染白的,谁曾想,一个月的时间,染成栗色的头发已经铺陈了雪白的底色,满头的发都是半截白色,半截栗色,看起来说不出的不协调。

    加上原本合身的衣服现在只是空空荡荡,随意挂在人身上似的。要不是他那双眼依旧有些微神采,他险些以为他已经死去了。

    空气静默让人压抑,牧宁等了好久没有下文,动了动嘴唇:“有什么事?”

    “你是想死吗?”宣铭气而冷声。

    “如果这是你的意愿,我会去做到。”牧宁看着他。

    “要死滚出去死,别死在家里给别人添麻烦!”他真的很愤怒。他就这么想死吗?死了呢?还给自己添堵吗?这个可恶的人,和他的母亲一样坏!

    “谢谢你照顾小暄。”既然他已经恨不得自己滚出去死掉,那么,最后的谢意,还是要亲自传达吧。

    “你都知道了?”宣铭眼里闪过一抹惊色。

    “看来是真的。”牧宁自嘲地牵起嘴角,弧度若有若无,悲戚的眼神掩在了发丝的阴影里。

    难怪第一次见到小暄就觉得莫名亲近,难怪小暄也总喜欢亲近自己,难怪提到小暄时宣铭总是喜怒无常……一切亲近与厌恶的原因,这就是答案……

    “你知道多少?”宣铭一听也明白了,牧宁那句话,是诈自己的,真相并不全知道。但又暗恨牧宁狡猾,都这样了还能有办法套取信息。

    “现在唯一不明白的,只有苏小羽。”牧宁看着他,“她的失踪,和你有关,是吗?”

    “我最恨的,就是不择手段上位的女人。”

    “所以她给我下药,被你捉奸在床,你就囚禁了她,是吗?”

    “难道放她回去拿着你们做好事的录影来逼婚吗?不扣下她肃清录影源,你跑路了,我宣家却丢不起这人!知道苏震筠为什么恨你吗?因为他是看过录影的人之一。对于一个恋女的人来说,女儿的一举一动他可都在意得很,一丝一毫都要掌控在自己手中眼中。”

    牧宁脸色颓败,嘴嗫唑着,倚靠着木栏才勉强站稳。

    “一个月后我都给你善后好了,却发现那个女人怀孕了。”宣铭注视着他,“别这么看我,她是自愿留下的。她不蠢,知道她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你已经离开了。她回去,就算你没走她父亲也不会舍得把女儿嫁出门,孩子保不住的。”

    “如果我知道,哪怕他父亲不同意,我也愿意负责,去娶她的。”毕竟,那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因为对自己一时迷恋犯下过错,也不应该受到命运这样的惩罚。

    “说得轻巧。”宣铭一声冷哼。

    “她难产而死,很痛苦吧……”

    “做错了事,就该承担后果。”宣铭看着牧宁这样心里就来气,狠狠抓着他的衣领,像是说别人,又像在说自己,“痛苦不都是人自找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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