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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的时候，小暄正趴在他床边，两只小手正捂着牧宁因为打点滴而冰凉的手。
牧宁看着乖巧睡着的小暄，心里忽然有一种向往，要是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个孩子该多好啊。
刚冒出这个想法，他就狠狠打住了。自嘲地笑笑，自己这么糟糕的人，哪里还配得起这些美好的事物呢？
“醒了。”宣铭推门进来。
牧宁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示意他旁边睡着的小暄。
宣铭看这一幕眉头凝了凝，轻手轻脚把小暄抱走了。
牧宁看他那温柔的动作，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以前，这个人也这么温柔对待宣宁的，如果没有隔着中间这些再也跨越不过去的人和事，该多好。
罢了，他这么对小暄，就足够了。哪怕对仇人再狠心，对待亲人，他还是曾经那个人。
牧宁看着门口出神时，宣铭再次进入了视线，大长腿径直向他走来。
“谢谢。”牧宁说。
“谢什么？”宣铭看他，居高临下。
“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
“如果是因为这次放过你，还把你接回家的话，大可不必。要不是因为小暄，你以为你现在能好好躺在这里？”
“也对。”牧宁忽然自嘲一笑，“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放心，不会让你轻易死了。”宣铭语气一冷，“但是我警告你，不要打些不该有的主意，不然到时候小暄要护着你，我也不会放过你。你最好祈祷小暄一直不知道他的二叔是个什么货色！”
“我会离小暄远一点。”要是有一天，小暄知道他的二叔是这样一个糟糕的人，会心碎的吧。
宣铭冷哼一声。
“苏震筠，真的拿到公司的企划案了吗？”
“有你这个内应，你说呢？”
“你明知道不是我。”
“抱歉，企划案真的是你亲手送去的。”
“怎么可能？那份企划……是真的？”牧宁一顿，想到了什么，像是笑自己蠢一般，“也是，不是真的哪会有这么好的效果。你在他身边放的人真不赖，不仅对苏震筠的小动作了如指掌，让你知道他要怎么对付你，还在他拿到企划的第二天就不着痕迹把他送进囹圄。不仅如此，借这件事不仅可以打击商业对手，还顺带解决了我，是吗？”
“嗯，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有一点你要明白，拜托你帮忙的秘书助理可不是我的人。她借机栽赃嫁祸企图洗脱以后可能遇到的麻烦和嫌疑，我不过是顺水推舟为你的生活增添点乐趣。”宣铭捏住牧宁的下巴，一字一顿，“你要知道，知道你过得不好，我才能好啊。”
牧宁无法再说什么。
牧宁总觉得这件事透露着古怪，若说苏震筠在商场混迹这么多年，总不至于因为一个涉嫌盗取商业机密就跌落尘埃。
他这样的人，完全可以找个人糊弄过去，完全没必要把自己、甚至是打拼了大半生的利与名都搭进去。
他一进去毫不遮掩交代了不说，还一定要把自己也牵扯进去。若说苏震筠为了打击商业对手，打击不成拉对手的弟弟做垫背，这并不合算，毕竟这样不一定能伤敌一分，却一定自损一千。
这绝对不是一个商人会做出来的事。
而更奇怪的一点，是宣铭刚刚那笃定的语气，他又是怎么断定苏震筠一定会牵连到自己身上的？
这里面，到底有多少自己还不知道的事？
“咚咚咚。”
“进来吧。”
“宁少爷，先生说您醒了，给您端些吃食来。您这刚醒，肠胃弱，先吃点清淡的粥吧。”佣人一边过来扶牧宁坐起来，一边继续说道，“先生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关心少爷的，您没醒这几天，他可是吩咐厨房时时温着滋养粥食，就怕您醒来饿了。您可不知道，刚抱您回来那天，先生可是留着私人医生一起守了您一夜，确保您没事才让人走。”
是这样吗？哥哥……
“他都吃了？”佣人下楼来，就被坐在沙发上的宣铭看似满不在意地问道。
“先生，宁少爷胃口不是太好，但也吃了一些。”
“嗯。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
宣铭倚靠着沙发，微微仰着头，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指尖重重揉着太阳穴。
虽然借这一次的事情揪出了公司的内鬼，损失也在可控范围之内，这一刻宣铭还是有些烦躁。
这次苏震筠明显是冲着宣宁来的，所以才会那么急不可耐露出马脚。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做了个顺水人情。毕竟，这是那个人该受的惩罚。可是，自己为什么一时动摇又把他接回来。
他哪里配得上！
是因为小暄吗？
对，一定是因为小暄。
看在小暄的份上，先让他好过一阵子吧……
冬天的寒凉已经有些不近人情了。牧宁穿了件呢子大衣，裹了围巾出门，还是冻得牙根刺凉了一下。这身体，似乎又弱了一些啊。
宣铭一回家就听说宣宁出门了，一天也没回来，当即脸色沉了下来。
好啊，前一天刚警告过他不要有什么小动作，这么快就忘了。
他就沉着脸坐在沙发上，阴沉的低气压能蔓延到十米开外。然而等到天黑了，那个人也没回来。
他起身去了宣宁的卧室，证件都还在，没有逃跑。哼，就算跑了又能怎样，以为自己还能再姑息一次？
可是为什么半夜了人还没回来，他是想死吗？
宣铭正准备打电话给程邯让他找人，牧宁回来了。
拳头捏了又捏，发出咯吱的声响，深吸了长长一口气，宣铭才忍住了把牧宁按在地上暴打一顿的冲动。语气有些余愠和讥诮的问道：“谁允许你出去的？”
“我以为我还有这点自由。”牧宁脸色有些灰败，内心暴怒的宣铭根本没发现。
“哼。你以为？从你再次踏入这个家门的时候，你就没有自由的资格了。”
“我知道了。”这算是囚禁吧。他认。
宣铭冷哼一声。
“能谈谈吗？我有事情想问你。”牧宁再次望向他。
“问我？你有这个资格吗？你怎么不多问问你自己？”宣铭丢下牧宁回了自己房间，他需要冷静，他怕再呆下去他会真动手把这个人打死。走到门口时丢下一句，“去楼下取了冰块给我送到房间里。”
牧宁把冰块送到宣铭房间的时候，宣铭已经把他自己泡进了浴缸里，看见牧宁，命令道：“拿过来。”
牧宁把一盒整齐划一的冰块捧过去。
“放。”宣铭示意牧宁把冰块放进浴缸的热水里。
牧宁一手拿着盒子，一手拈起一块冰块，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不知道因为冰的凉从指尖刺到了心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你很冷？”宣铭看着还穿着大衣，裹着围巾的牧宁，声音凉凉的。
“怎么放冰块了？”牧宁不答，反而问道。宣铭以前是没有这个癖好的。事出，总会有因吧。
宣铭眯缝着眼看一块浮在水里的冰块，伸手握住了它。比火中取栗容易。
牧宁看他不答话，只当他是厌烦了，也不再言语，一块一块往里放冰。
“既然你想不明白，那就天天来伺候着，等你哪天想明白的。”宣铭忽然凑近，狠狠抓住牧宁的手腕，语气没有丝毫感情。
“当年，你在我之前去过精神病院了吧。”牧宁叹了口气。
“你想说什么？”宣铭冷眼看他，审视的目光灼灼。
“既然知道了真相，这么恨我，当初又为什么要放我走？”
宣铭凝了眼——
那天他忙完公司的事就去看望父亲，结果在病房外听到了宣老爷子和宣宁的对话，知道了那个女人的存在。
他去见了她。
他继承了母亲相貌的一部分，有些神似，所以那个女人一见到他立刻吓得上蹿下跳，四处躲避，嘴里念叨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鬼啊！不要来找我！……我错了，不该害死了你，不该害得你的孩子没了母亲！你杀了我，杀了我吧！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我愿意死，我愿意偿命，一命还一命，这是我该得的！
那个女人一边碎碎念，念着当年的真相，一边给他磕头，头破了，流着血还在磕。
他没办法去阻止她，她害死了他的母亲。
当年他母亲得知丈夫有外遇，就去找那个藏在山上别墅里养胎的女人，却刚好遇上那个女人破了羊水要生了。明知是情敌却开车送人去医院，在路上开得太急冲出了山路……
他母亲明明有机会可以活过来的，那个女人却硬生生等到他的母亲咽气，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山林里，才打电话叫救护车……那个女人以为他母亲死了，自己就可以取而代之，真看到他母亲死去却害怕了，于是抱着一个孩子逃跑了。而叫救护车，也只是为了让人来救走她没有力气带走的另一个孩子……
这另一个孩子，可不就是眼前的宣宁么？
要不是因为他们，自己的母亲怎么会死！
那时候宣铭还小，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舅舅知道啊。自己的姐姐惨死，怎么可能不追究！于是那个逃跑的女人被抓回来了，折磨疯了，丢进了精神病院。那个被查到存在的孩子却是不见了。
林家也是家大业大，再恨也不能让宣铭没了父亲，这事也就没难为宣父，只是就此作罢了。
至于宣宁，养着可以，但宣家一分一毫的财产也不能给他。宣老爷子本身理亏，也没有办法，应承了下来。
只是毕竟都是自己的孩子，到最后总有些私心在，背地里把股份分给宣宁，以至于后来宣宁离开好久宣铭才查出来那么大一部分股权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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