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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双界山 > 第22章 第二十二回佛陀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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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堆旁赫然站着一名白发少女,从头到脚的皮肤晶莹洁白,连嘴唇也只有淡淡的粉色,唯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火光下晶莹闪烁,显得十分灵动。在火光映衬下,那曼妙的身躯罩在僧袍下,若隐若现,显得妖娆多姿。只是那及腰长的一蓬银发,与她的美貌略不相称。

    三藏看罢不由得心中一阵荡漾,但他毕竟是佛门子弟,转念又猛然醒悟,这荒山野岭的,哪里冒出来的女孩?莫不是被蛟龙吞噬的冤魂在此处不得转生而化作的厉鬼?咽了下口水,试探着问道:“你是人是鬼?”

    白发少女含笑不语,显得三分俏皮,七分妖娆,寻常的男人早被她把魂都勾去了。

    三藏双手合十,“若是冤魂,那我就念一卷《度亡经》,超度你升天去罢,切莫在此害人。”说罢真的就念了一卷《度亡经》。

    白发少女顽皮一笑,并不离去,反而张开双臂,舞动着宽衣大袖,和着三藏的经文翩翩起舞。

    三藏见《度亡经》没用,便道:“既然如此,贫僧再念一段《观音经》?”

    白发少女听了一会儿,再次舞动起来,袍袖带起的风,煽动起跳跃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身上,就如同出水芙蓉一般。

    见《观音经》也不奏效,三藏干脆把《金刚经》、《法华经》、《孔雀经》等等一大堆经文挨个念诵一遍,那女子反而笑得更加灿烂,舞动得更加轻盈,还时不时对着三藏抛几个天真的笑容,惹得三藏一颗心如同小鹿乱撞。

    渐渐地,三藏觉得自己似个傻瓜一般。这女子分明是在挑逗于我!索性一拍大腿,怒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叫得太大声,怕把李筱雅那些人惊醒了,赶紧又将口掩住。

    那女子也停了下来,学着他的模样掩住口。三藏见她的动作似乎并没有多少心机,暗想:莫非她不是鬼魅?否则听到我念经她怎么不知道退避呢?或许是她是个疯女也说不定。仗着胆子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发少女似乎也跳得累了,坐到火堆旁,羞涩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锅里的泡面。

    “哦,原来是个哑巴,”三藏点头道:“饿了吗?那你就吃了它?”

    女子拍拍手,笑了笑,露出满嘴的银牙,三藏此时已经不再害怕,反而没来由地怦然心动,正所谓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和尚也不能例外,见女子生得漂亮,便想多说两句,“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这还有点咸菜,你要不要?”

    白发少女摇了摇头,又对他笑了笑。

    吃了几口,见三藏站在那看着她,便指了指锅里的面,对三藏招了招手,意思是叫三藏也一起来吃。

    三藏本来也不爱吃这个东西,便道:“你饿了,就都吃了吧。不用管贫僧了。”

    白发少女也不客气,把一锅泡面吃了个干干净净,连汤也喝了个精光,三藏道:“你这是多少年没吃饭了?怎么饿成了这样?”女子将锅放下,伸出五根手指,接着又伸出左手比了三根手指。

    三藏点点头,“八天啊?那不是早饿死了?莫非你是个饿死鬼?”

    女子对他嫣然一笑,没有回答,接着在地上转了一个圈便消失不见。三藏心里越发惊异,知道这女子来历不凡,但转念又一想她应该也不是恶鬼,否则哪里有自己的命在?我的僧衣,被她穿走了!这该如何是好?

    这时山洞里传来了李筱雅的一声呻吟,接着又无声无息,三藏猜想可能是她在梦中翻了个身。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面是没吃成,不过这些烂摊子却要藏起来,免得第二天他们发现我偷吃荤腥。”想到这他赶紧把锅碗瓢盆收拾好,用九环锡杖在地上挖了个坑,将那些调料包埋了起来。

    自打神秘女子消失不见,三藏便觉得心中惶惶,也是因为做了亏心事,回到汽车里辗转反侧,彻夜难免,想要再见那女子一面,可又多少有些后怕,万一她真是鬼,又该如何是好?好在这一夜下来,那女子并未再出现。

    第二日清晨,三藏迷迷糊糊地醒来,见自己的僧袍整整齐齐地叠好了摆在旁边,这衣服是谁叠的呢?是那白发少女吗?

    李筱雅等人起来也都不知道昨晚三藏经历的那些事情,他因为偷了方便面更不敢和其他人说。

    离开蛇盘山之时,刚好刮起了西北风,高原对着天空发射一道冷光将云层冻住一瞬,再慢慢化开,不多时天空便下起雪来,两界山的那些猎户见到西方飘雪,便都猜想那蛇妖肯定已经被活佛除掉了。村中之人自然欢呼雀跃,继而向西方顶礼膜拜,感谢“活佛”及“仙姑”的恩德。后来贺大胆带着兄弟仗着胆子赶到鹰愁涧,那妖魔也未出现,这才确定妖魔的确已除,只是不知道这蛇盘上的大大小小的山洞是从哪里来的,从此这个问题便成了谜。

    直到若干年后,考古学家考察蛇盘山隧道时,这里甚至还出土了一包保存完好的方便面调料,那自然是当年三藏所埋,不过这个难题却叫当时的各国科学家都百思不得其解,成为异世考古史上最大的悬案。

    李筱雅等人离开了鹰愁涧,坐着改装好后的灵异越野车,一路逆风西行,看不尽的穷山恶水,说不完的异域风俗。又过了鞑靼国的几个州县,便是漫无边际的沙漠,这时离大唐国界已经有千里之遥。西风凛冽,似乎吹去了历史的浮尘,传说中的丝绸之路淹没在滚滚黄沙之中,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自从薛雨过带来了越野车,李筱雅的手机也可以用车载充电器充电了,对她这样一个喜欢自拍的女生来讲,在神魔的世界里拍几张照片真是再惬意不过的事。

    但是几天下来,几个人就是走不出这片沙漠,李筱雅拍照片也拍得腻了,再说手机内存也有限,她也不想把存储卡的空间都浪费在风景本来也没多大区别的沙漠之中。

    从鞑靼出来,用三藏身上的银子,还是买到了不少食物的,到了如今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所以大家只好又用方便面充饥,其他三人倒还好说,却苦了三藏一个,他表面上还是要装作一个好和尚,不能开荤,偶尔吃点士力架和一些零食,但长此以往他哪里受得了,只好挨到半夜再去偷吃。

    这天晚上,好容易等到几人睡熟,他又生火煮面,刚刚煮好,忽听身后有人嘻嘻一笑,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李筱雅再笑他,慌慌张张解释道:“不是我要非要开荤,是实在饿得受不住了。”

    身后那人却没了动静,他慢慢回头一看,见又是那白发少女,这才稍微放了点心。虽说这女子来路不明,但似乎并没有害人之心,他拍了拍胸脯,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是筱雅那个死丫头。你怎么会跟到这来?”

    白发少女指了指锅,又要吃的。三藏哭丧着脸道:“两次偷吃点东西,你都出来和我争,难道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那女子见他不答应,小嘴一扁,眼泪汪汪地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三藏毕竟是向佛之人,叹了口气道:“既然施主也饿了,那就先给你吃吧。”

    说着将一锅面递了过去,白发少女顿时眉开眼笑,捧着锅就往嘴里倒,三藏见她也不知冷热,便劝道:“你慢点吃,别烫着了。”话还没说完,白发少女已经一口气把小锅里的面吃了个底朝天。然后对三藏甜美一笑,惹得三藏的心也跟着狂跳不止,赶紧双手合十,口称:“阿弥陀佛。”等抬起头来,那女子便又消失不见。

    之后的几天里,三藏每晚都到后备箱里偷方便面吃,那女子每次都会如期出现,三藏只好忍着自己挨饿,将面让给她吃,吃完她就消失了。三藏也会念念经文,只要三藏一念经,白发少女便会翩翩起舞,也不管三藏念的是什么,反正她听到就会很开心。时间长了,这件事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有时三藏会非常盼望夜深人静的时候,因为可以与白发少女相会,尽管两个人没什么言语交流,却相处得十分融洽。

    三藏怕被人发现自己偷东西,所以每次却不敢偷太多的方便面,几天下来,那女孩吃得不错,他自己却饿得头晕眼花。毕竟方便面数量有限,薛雨过其实早就发现有所减少,但他心思缜密,明知道是三藏偷了却并不说破,否则真把三藏饿死了,谁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又过了几天,他见三藏摇摇晃晃的没精神,就知道是饿的了。只是薛雨过碍于三藏的面子,不好直说他偷东西。趁着高原和李筱雅准备早饭的机会,他便偷偷拿了根火腿肠,递给三藏:“唐长老,我问你一件事。”

    三藏眯着眼睛,见到是火腿肠,碍于面子把它推到一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不能吃荤,施主有话请讲。”

    薛雨过笑了笑,“在你们佛教里都讲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这是什么意思?”

    三藏饿得发昏,哪有心情和他详细解释,便道:“就是不能杀生。”

    “那我就不明白了,不许杀人倒是有情可原,飞蛾和蝼蚁以至于毒虫猛兽之类,它们影响人的生活,难道不该死吗?”

    三藏闭着眼睛道:“众生平等,凭什么它们就该死?”

    薛雨过又问道:“那如果一个人和一只兔子,必须要死一个,你选哪个?”

    三藏想了想,“那……要看是什么人,如果是好人,自然是好人存活,如果是坏人,自然该死。”

    “不见得吧,”薛雨过笑道:“我记得佛经里有一个故事,佛陀问自己的影子,‘你为什么那么黑?’影子答道:‘如果没有我的黑暗,哪里能彰显你的光明?’佛陀笑道:‘既然如此,你已经得道。’那影子什么也没说便飞走了,后来佛陀封它为掌管黑暗的罗汉,在地狱里用杀戮、毁灭的方式来成就佛法。连佛自己都杀生,你又为何沉迷于条条框框来束缚自己要遵守呢?如你所说,坏人也未必该死?那不是要祸害更多的好人?”

    三藏道:“不能这么说,好人活得不长久,那是因为佛祖要叫他早日超度,投身极乐,表面上看,好人是死得早,可仔细想想,他其实是脱离尘世苦海,天理轮回,没准来世却有大福报;恶人则不同,虽然活得长久,却要在世俗饱受良心煎熬,到年老气衰之时更受尽病痛苦难,却不得脱离苦海,苟延残喘于世,与死何异?终有一日,堕入轮回,还要饱受炼狱之煎熬,万劫而不复。”

    “那我再问你,在你的眼里,好人与坏人的性命有区别吗?”

    三藏双手合十道:“贫僧已经说过,众生平等,施主不要再纠结于此了。”

    薛雨过却笑了笑:“那坏人受尽万般苦楚,却不得死,早日杀了他,不也算是成就了的善举吗?这个做法不是与佛陀的影子所做的一样吗?按照善恶轮回的逻辑,那兔子便是转世为畜的坏人,它死了不也是件很正常的事吗?”

    三藏虽然佛法高深,但薛雨过说的这一大套可都是现代人的思维方式,他一时竟辩驳不来,只好沉默不语。

    薛雨过又问道:“长老,你算是好人,还是坏人?”

    “贫僧自问不是坏人,我修行还不够,却不知道算不算好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不吃东西,最后饿死了,难道不算杀生吗?杀了你自己,你的性命莫非连一只变成了畜类的恶人也不如吗?”薛雨过道。

    三藏犹豫了一下,“施主的意思……?”

    薛雨过把火腿肠重新塞给他,道:“你吃荤是叫那些恶人行善做好事,用他们的肉身成就你的生存,而你用杀戮去成就佛法,他们也算死得其所,这就是佛家常讲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所以你吃畜类的肉就等于是超度那些死去的恶人,明白吗?”

    总算有一套新的理论可以叫和尚明目张胆地开荤,三藏也不知道这套理论对不对,不过心里的确少了很多愧疚,更不怕高原和李筱雅笑话,一时高兴,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站起来一拍大腿,道:“施主干嘛不早些点醒贫僧?有多少肉都拿来,全部超度!”

    薛雨过满脸黑线,“全部超度可不行,也留给我们点,叫我们大家也都做点好事吧。”

    正说着忽然听见李筱雅在火堆旁摇着手机喊道,“快来看啊,原来我们之前经过了一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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