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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禄星 >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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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师傅,你先让他做着,别着急啊……”

    那叫毛子的小工在一旁见梁生这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有些莫名的期待,可眼瞧面前这老厨子叫叫嚷嚷的没完,他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接着忙拉住老头的胳膊,低声安抚道,

    “等他出了洋相,咱们再制他!您这会儿就稍安勿躁行吗?咱们到底还指望着他呢……”

    老头一听这话,脸上顿时也有些害臊,低着头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茶水,他也不叫嚷了,只随众人看着梁生一步步将桌上那些食材一点点地处理出来,做出一道道精致的饭菜。而另一边,梁生刚将手边那些鸭蛋中的蛋白倒出来,只留了被敲开一个小洞的鸭蛋壳和里面还完整的蛋黄,手边烧水的锅中就发出了鱼类扑水的声音。

    【滴——豆腐入锅。】

    闻言抬手揭开锅盖,那锅里的黄颡鱼早就被热水烫的不得安生,挣扎着要跳出锅来。梁生见状眉毛一动,将那十二块改刀过的豆腐贴在锅沿边,沾了水的的豆腐牢牢黏在锅边,更神奇的是,那些原本就被热水烫的无处可去的黄颡鱼一碰到那冰凉的豆腐,竟像是见到什么人间天堂一般一头钻进了豆腐里,只留了条鱼尾巴在外面,没一会儿便被豆腐里密实的空间给活生生蒙死在了里面。

    “喝!这还真是金蛟撞破了天呢……你还真有一手!”

    一旁的毛子一见这景象就忍不住鼓起了掌,眼瞧着梁生将那十二尾钻了黄颡鱼的豆腐重新下锅煎黄煎熟,再将那裹了鱼肉的豆腐剥离下来,只留了一副鱼的骨架和内脏,最后用高汤勾芡浇上那没了内脏和骨架的鱼豆腐,转眼变成了一旁从外观看上去和张主厨做的一模一样的金蛟破天。

    “小伙子,了不起!这简直就是以假乱真啊,我倒要来尝尝味道啊……哈哈……”

    大声叫唤了一句,旁边有个体格健壮的大胡子厨师看着梁生低头地继续做着其他的菜,趁所有人不注意拿起一边的试吃筷从盘子里夹了一条鱼豆腐就塞进了嘴里,毛子见状本想拦住这馋嘴的厨子,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厨子将那一整条鱼塞进嘴里,刚嚼了一下就睁大了眼睛,在嘴里细细地咂摸了好一会儿,这大胡子才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冲梁生竖起大拇指道,

    “这手艺……真了不得啊!和张主厨做出来的一模一样!不对!我觉得还好吃三分!不!五分!”

    嘴里这么细细咀嚼着,陈胡子越说越起劲,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如果说开始入口的时候他是觉得这菜是得了那张师傅的精髓,现在却觉得在这汤汁调味上这小子明显更甚一筹。

    说起来他在这张师傅底下做了这么多年下手了,虽然眼瞧着自己这手艺永远差那么点意思,却也一直不太服气那声名在外的张师傅,这有一个原因就是张师傅做菜不知道怎么回事,鲜香足够,却鲜的有些扎舌,刚吃两口还觉得鲜美勾人,多尝几口便觉得舌苔底下都被刺伤般的难受。这做一行的哪个不是有副刁钻的舌头,陈胡子憋了这么多年可算是把这实话说出口了,毕竟这有对比才有发现,要不是梁生这一手露的,他还真不知道这鱼鲜里算下乘,本身土腥味很重的昂公鱼居然会有这么自然甘甜的肉鲜味,而他正这么陶醉地咽下这口鱼肉时,边上的毛子就忍无可忍地喊了起来。

    “陈胡子!这是客人的菜!你是嘴馋馋疯了吧!赶紧给我走开!!”

    说着从桌上端起那盘金蛟破天,毛子满头大汗地眼看着摆盘缺了一角,怎么看怎么怪异的菜,只觉得自己后背的冷汗都渗了出来。而就在这关键时刻,一边的梁生却是一笑,用菜刀在掌心片了一朵小巧细致的豆腐花,轻轻地放在了那空出一块的盘子角上,他挑了挑眉,对已然呆住的毛子轻轻道,

    “再给我十分钟,马上菜就上齐……这下你们可算信我了吧?”

    闻言沉默下来,视线下意识的落在面前的盘子上,只见金灿灿的鱼豆腐披着一层龙鳞一般发亮一般的汤汁,鱼肉紧实细嫩,不腥不腻,包裹在柔滑的豆腐中,光用眼睛都能琢磨出其中绵滑鲜美的汤汁。

    除了张主厨,整个l市,就算是特级厨师都未必能做出这道完整的金蛟破天。

    毛子愣愣地想着,对于面前这个看上去像个小流氓的青年的忽然就有些琢磨不透了。正这么想着,外间的服务生小李又来催了一回菜,毛子这下猛地回了神,拍了下脑门,赶紧端着盘子让服务生送到了二楼的顶级包厢。

    而在酒店的二楼包厢内,此刻正上演着一幕对于对于大多数寻常百姓而言,都有些遥远的画面。

    “程叔叔,好久没见了啊?”

    仰靠在舒适的软椅上,邪笑着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五官深刻,皮肤黝黑,一身棕色夹克的粗狂男人说着将身边手下递过来的卷烟夹在指尖点燃,在一片烟雾缭绕中,冲面前脸白的像纸的中年男人轻轻开口道,

    “听说您攥着大侄子我不少把柄铁了心要让我死是不是?这风水轮流转,你看我这不还好好的吗?这兵家胜败本是常事,你上赶着去市里检举我就不大光彩了是吧?大侄子我现在不大高兴,我这孩子打小脾气就不好您也知道……”

    “您快和我说说,您想怎么死?”

    这话一说出口,坐在他对面的那中年人的脸瞬间便煞白了下来,哆嗦着手好不容易维持住镇定,那中年人一边从金利来西服的口袋里取出一块方巾擦了擦汗湿的额头,一边抖着声音故作硬气地开口道,

    “刘峥啸!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好歹还是y市的半边天!!要怪罪也该是你爸你爷爷他亲自过来,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兔崽子在这儿冲我吆五喝六的!你他妈也配!”

    “哦?我不配?”

    闻言挑起了深刻的眉目,气质凶戾,身材高大的男人说着从皮夹克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通体乌黑的77式手/枪,手腕灵活地一转,利落上膛,转眼便将那黑洞洞的枪口准确地对准那中年男人的额头。

    “那……它配吗?”

    “啊!救命——啊!救命!”

    被吓得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那惊慌失措的中年人跌跌撞撞地就要站起,没走个几步就自己摔倒在地上,捂着脑袋连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不信,他真不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小子会真的掏出一把枪来指着自己,就算他是刘元磊的儿子……他怎么敢!

    “杀人是犯法的!我要去揭发你!你这个该死的黑社会!你以为你随便找了个替罪羊去顶杀人罪就可以把这事盖过去吗!!你和你*的爸爸爷爷都要死!你们给我等着……等着!”

    “老子十几岁就被我家老爷子扔进军营!没读过多少书,半文盲一个!活到这么大,只明白一个道理!谁在我面前叽歪,我就开了他的瓢!”

    见那中年人一副吓得要厥过去的怂样,刘峥啸咧嘴就是一乐,白森森的一口牙衬着他黝黑的皮肤,看上去就煞气十足,更别说他把那吓人的枪眼在那中年人身上来回移动的恶劣情形了。

    “老程,您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打出一身窟窿眼?”

    “呜——唔!你敢——刘峥啸!”

    被刘峥啸的手下狠狠地摁在地上用力地踹了几脚,只敢用惊慌夹杂着恐惧的眼神瞪着坐在桌边的刘峥啸,他用尽力气刚要将嘴里的什么话大喊出口,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却从包房外传来,紧接着服务生有些拘谨的询问声便传进了包厢内每个人的耳朵。

    “刘先生,菜好了,现在要送进来吗?”

    “菜?什么玩意儿?”

    不耐烦地着往自己纯金的腕表上扫了一眼时间,完全忘了自己点过什么菜的刘峥啸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在进来的时候自己似乎真的点了几道招牌菜。

    虽然心里挺不想理会门口的服务生,可是这饭店到底是公共场合,刘峥啸也不好直接把这人给在这儿宰了,现在刘家早就是他做主了,老程闹出来的幺蛾子也够他送他上青天了,可是想到自己如今呆的这是谁的店,刘峥啸就收了手。

    这饭店是他发小瞿朝开的,瞿朝这瘸子打小记仇的很,虽说和他关系好但是很多事关刘家因私的事他都尽量不扯瞿朝下水。毕竟瞿朝家是正经做生意的,和他们家情况不一样,他这人心眼黑,性子狠,但是却独独把这瘸子当个知己朋友,这一是因为多年的交情,二是因为刘峥啸自己欠了他笔债,而这般想着,他也就失了继续逗弄的心思,朝那俩个摁着程书记的肩膀的手下打了个手势,淡淡开口道,

    “进来吧。”

    保镖扬声朝外面喊了一声,刘峥啸顺手将手中的枪往自己面前的餐碟里一丢,用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已经被按坐回自己对面,此时正在大口地喘着粗气的程书记,冷冷道,

    “好好吃吧,老程,这说不定是你最后一顿了。”

    嘴里叼了烟,低头借着手下递上来的火点燃,刘峥啸猛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吐出烟雾,透过白色的烟雾看着女服务员战战兢兢地将八道精致的菜肴摆上桌,先是拿筷子沾了点汤汁尝了口,嘴角却不知不觉地翘了起来。

    “小沈,今天这菜是谁做的?”

    “嗯?刘少,什什……么?”

    小沈一听这话手就是一抖,心里明白这位大少爷怕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可他一个小员工也不敢贸然回答,只好故意装疯卖傻地又反问了一句。

    “不知道啊,我们做服务生的又不在后厨帮忙,哈,哈。”

    “嗤,你少给我装。张老头给我爷爷家做了二十年的菜,他那几道破菜是什么味道我用鼻子一闻就能闻出来。”

    手指上夹着烟,顺手在倒满红酒的高脚杯沿敲了敲烟灰,刘峥啸勾嘴一笑,匪气十足,懒懒地开腔道,

    “给我把做这桌菜的厨子赶紧叫来,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物。”

    干净,好看。

    梁生从外面一走进来的时候,正在抽着烟的刘峥啸的脑子就下意识地闪过了这两个词。

    一身普通的雪白厨师服,黑色的刘海似乎是为了做饭的时候卫生,特意用两个细夹子夹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细腻好看的五官。第一看上去,这男的长得其实也说不上有多特别,可是冥冥之中就和中了邪一样,当刘峥啸的眼睛不自觉地扫过梁生干巴巴的身段和那鼻尖上的小黑痣,他的心口还是猛地就跳了一下。

    【滴——恭喜寄主激活‘降妖伏魔’支线剧情,当前任务待解锁,暂时隐藏一切关键信息词。】

    被服务生领着一走进包厢,梁生懒洋洋地一抬头,视线便对上坐在桌边那男人的眼睛,紧接着,他的脑海中立刻响起了系统清脆的提示音。

    降妖除魔?

    闻言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梁生不知道这个支线剧情和自己原本的改造任务到底有什么关系,而更令他感到诡异的是,那个把他叫过来的男人盯着他的眼神似乎越来越渗人了……

    “小厨子,这都是你做的?”

    轻咳了一声,随手从摆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取出一只蒸的发青的如意发财蛋,刘峥啸眯眼看着这只被糯米,肉糜,香菇填塞,内里裹着嫩嫩蛋黄的鸭蛋,敲开外层的蛋壳,接着用手指细细剥出其中的糯米团子,张大嘴咬了一口,好半响才嘟哝着开口道,

    “你这做的比张老头可好吃多了……”

    “额,还成……”

    梁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顺着这大黑个的话接下去说,脸上的表情却一片茫然,实在不明白这位据说来头很大的刘少爷把他叫来是个什么意思。

    “嗯,人美菜更美。”

    将那只糯米蛋一口塞进嘴里,刘峥啸边吃边点头嘀咕着,抬手从自己手边的餐碟中取出那把枪丢向梁声,看着他下意识地接住,紧接着露出惊恐的表情,刘峥啸笑了笑,转而抬抬下巴地开口道,

    “这个就送给你玩了……菜做的不错,我会和瞿朝说给你加工资的。”

    ……

    “声声,吃饭的时候手要扶着碗。”

    刘秀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听在小孩的耳朵里只觉得心都抖了一下。

    “嗯。”

    低头应了一声,梁声将放在膝盖的右手放到小瓷碗边,用左手抓着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稀粥。

    “怎么不吃菜?不好吃?”

    刘秀见他只喝粥也不吃菜,便疑惑地问了一句。梁声闻言摇摇头,用筷子夹了一块碟子的腌萝卜干放进嘴里,细声细气地开口道,

    “好吃,我今天不太饿……”

    刘秀脸上难看的表情这才缓和了点,轻叹了口气,她刚要开口和梁声说些什么,屋子的小门却被推开,接着便有个胖胖的妇女从外头挤了进来。

    “刘老师啊,在啊?”

    那一脸笑模样的女人围着条大围裙,一进来打了个招呼,就用打量的视线来回扫了扫屋内,最后还将古怪的视线落在摆着饭菜的小桌上不说话了。

    “怎么了,蒋老师?是有什么事吗?”刘秀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啊……啊?我这不是刚下班回来嘛!早上的时候我在小厨房桌上放了一小碗小炒肉,可是现在回来却发现不见了,我这就过来看看,毕竟咱们这院子也没什么外人能进来,刚刚我婆婆说看见声声在我们家窗户门口站了一会儿……刘老师,你问问声声,他看见什么了吗?”

    蒋老师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尴尬,见刘秀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她赶紧摇了摇手掌,大声解释道,

    “哎哟!我不是稀罕那一小碗肉!那一小碗肉不算什么!主要我放在窗户边上的一百五十块钱也丢了,这是我给我家女儿这个月的早饭钱,所以我就来问问……”

    “不用说了!”

    猛地打断蒋老师的话,气的脸色发红的刘秀转过头瞪着面前不吭声的梁声,她并不是傻子,自然是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联系方才梁声的异常表现,心里更是认定他趁着院子里没人拿了别人的东西,而这般一想,向来爱惜自己名声脸面的刘秀当即失控地大喊道,

    “声声你告诉我!肉是你偷吃的吗?钱是你拿的吗!”

    “……”

    被刘秀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梁声茫然地抬起头对上刘秀失望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刘秀接下里那一大通抢白弄得彻底失去了言语。

    “我就说你今天怎么午饭都不吃!早上到现在你就不会饿?我刚刚在卧室,你一个人坐在小院子里的时候是不是跑到蒋老师家去偷东西了?你怎么这么坏!你对得起我对你的教育吗!你还要不要点尊严!”

    越说越起劲,像是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刘秀也不等梁声的回答就自顾自地把筷子摔到地上,掩着疲惫的面容大声哭泣道,

    “真想把你送回去!谁爱管谁管!我怎么会这么命苦!每天就要为你这种孩子操心!!”

    耳朵里听着刘秀越喊越大声的指责,孩子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筷子,边上的那位蒋老师一直在劝着刘秀,可是眼睛却不停地往小孩的衣兜和书包方向看,见状小小的梁声也不说话,可稚嫩白皙的脸庞却像是一张脆弱的白纸一样,一点点地褪去了他原本的血色。

    我没有偷东西。

    肚子不饿是因为早上吃的豆腐脑,在院子里的时候除了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之外我什么都没干。

    我没有偷……我没有……我没有……

    在心里一遍遍微弱地抗议着,脸色惨白的梁声倔强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却始终没有将心中的话对面前情绪已经失控的刘秀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些带着有色眼镜的大人们认定有罪,就算他再怎么为自己辩护都没有用。

    “你走吧……我明天就送你走,你舅老爷不管你,我也不想管你了,我后悔了,你到底不是我自己的孩子……”

    女人这般说着带着些嘲讽的笑了起来,梁声一听脸上就没了血色,当下就落下了两滴泪来,他尚还年幼的心里此刻什么多余的想法都没有,只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久久不去,像是个噩梦一般让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他又要被丢掉了。

    *

    “大梁同志,恭喜你!你今天的工资!”

    身材高大的毛子大笑着走近站在二楼的护栏边的梁生,在往他衣兜里塞了几张红票,顺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这个年纪不大的憨厚青年乐呵呵地开玩笑道,

    “我就说嘛,帮咱们酒店干活,票子打赏大大的有啊!刘先生是出了名的大方,弄得他高兴了,咱们全酒店都能沾光!你小子也算运气好了,以后不如都留在这儿干吧……欸?我说,梁生你在听我说话吗?”

    “啊?”

    半个身子靠在护栏上,梁生被毛子这么一吼,猛地回过神来,眉眼一挑下意识地瞄了毛子一眼,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用手指着前台那儿吵吵嚷嚷的场面,慢悠悠地开口道,

    “我听见了,可我留不留这儿不还得看庞经理心情嘛,再说那个什么刘少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我这辈子还想长命百岁呢,可万不敢指望这样的富贵……嘿,话说,毛子,你看看那儿,有个人吃霸王餐要在你们店赖账呢。”

    “啊!我来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这!这不是那个,刚刚那个……”

    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愤怒的毛子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往下看过去,等一对上那和前台庞经理大声争执着的中年男人的脸时,他一下子错愕地大叫了起来。

    “我操!这不是之前撞到你的那个男的吗?带着个小情人来高档酒店消费,老子还当他是个有钱人呢,我/操/他祖宗的居然是个无赖!居然敢到这儿来吃霸王餐!不行!老子要去收拾收拾他!”

    “是呀,这种人就是要让他受点罪……”

    撑着下巴,眼看着毛子冲下了楼去,梁生坏笑着摸了摸衣兜里的那只真皮皮夹,眉眼顺势弯了起来,看着倒像只狡猾的狐狸。可是当下一秒,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把冰凉的,同样被他放在衣兜里的枪时,他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刘峥啸,刘先生。

    嘴里咀嚼着这三个字,梁生的神色没了方才和毛子说笑时的轻松,只透着股若有所思,毕竟他从前也是混过黑的,自然也算是有点眼界的,刘这个姓氏虽然不算特别,但是就算是他这种不入流的小混混也知道日后全国特大打、黑、案中落马的那个刘姓大哥究竟是何方神圣,而想到这儿,梁生就忍不住神情微妙地撇了撇嘴。

    得亏他现在被系统的思想教育弄的老实了不少,要是早几年他还特别没原则的时候,指不定刚刚就扒着那刘峥啸的裤脚上去抱人家大腿了,毕竟跟着这么个大哥后头,就算是当个擦鞋小弟那月收入也比他这么做厨子强,可是转念一想,梁生又觉得自己刚刚装傻充愣似乎也是正确的选择。

    这位刘峥啸刘大佬也就是如今看着风光,几年后脸上打着马赛克上央视新闻的时候也不过是个等候命运发落的普通人。别人是不知道他日后会怎么倒霉,可是亲身经历过那一番政府大清洗的梁生自然是门清,看他刚刚随意送枪的猖狂样子,梁生也觉得这位大佬真是忒不低调了点,而这般在心里这么想着,梁生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就回想着那起码有一米九的大黑个离去时看着他的眼神。

    那眼神,怎么就和饿了半个月的狼狗见了大棒骨似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呢……

    被这个恐怖的比喻弄得一阵恶寒,梁生赶紧试图回忆一些美好的东西来冲淡这种情绪,却在下一秒不自觉地想起了一张哭的眼睛都红了,却依然好看的像画一样的小脸。

    “哼,果然还是老子自己长得最帅了……”

    【我的寄主不要脸。】

    “喂喂,系统你这是在人身攻击啊。老子本来就帅的冒泡好么?”

    得意洋洋的哼唧了一句,梁生歪着头刚要和系统继续扯淡,楼下的张程远却是在酒店保安和毛子兄弟的合力之下,被丢脸地扔了出去。

    “张程远!你真丢人!没钱就没钱!偏偏还要装阔老娘带来这里吃饭!我之前还当你是真心对我的呢!该死的穷鬼!你自己在这儿继续丢人现眼吧!”

    尖锐的叫骂声传进梁声的耳朵里,梁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张程远像个丧尽犬一样被丢在门口,那个打扮时髦的女人用皮包狠狠的抽着他的脑袋,只觉得心口那些压抑的东西悄悄地消散了一些,而与此同时,系统的机械提示音也在耳边响了起来。

    【滴嘀嘀——幼年寄主三观出于濒临破碎阶段,请寄主尽快做出准备,及时修复,若造成终身伤害将永久无法修复。】

    ……

    “王家乐,你等等我,你等等我啊!”

    石榴巷口,穿着一身小学校服的牛角辫小姑娘背着个小书包跟在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身后,还没等追上跑在前面的小男孩,就不期然地撞上了一个迎面跑过来的身影。

    “哎哟——”

    那小姑娘吓了一跳,猛地退后了一步站稳,那撞过来的小孩却没这么好运,直接狼狈地摔在地上,两只手都被地上的石子擦出了血痕。

    “梁声?是你吗?”

    惊讶地看着摔得灰头土脸,好不容易才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的小孩,那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然后对上梁声湿漉漉的眼睛,细声细气地问道,

    “你怎么了啊?今天怎么还没去上课?没事吧?痛不痛?”

    “……”

    低着头捂着自己流血的手掌,比那小姑娘还要瘦小一些的梁声不吭声,只默默地摇了摇头,然后就想绕开那小姑娘往前走去。

    “你怎么这么不礼貌啊,真是的,我还给你带了作业本回来呢……”

    小姑娘被梁声这难相处的模样弄得有些生气,扁着嘴伸手拦住梁声的去路,她从小书包里拿出一本作业本塞进梁声的手里,一板一眼地开口道,

    “班主任让我把作业本给你带来了,晚上有十道数学题你要全部做完,因为明天要交呢……数学题目我都替你抄好夹在本子里了……”

    被迫接过小姑娘硬塞过来的作业本,梁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作业本,沉默了片刻,才哑着声音问道,

    “我以后可能都不用去上学了……”

    这般说着两滴眼泪就滴在作业本上,小姑娘没听清他说什么就看见他哭了,梁声倒是在用手背摸摸通红的眼眶就自顾自地撇下小姑娘走了,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

    手里抓着一本薄薄的练习本,梁声低下头默默地看了看自己破的已经露出脚趾的布鞋,他的眼睛通红通红的,满腹的委屈却完全没地方说。刚刚从刘秀的家里偷偷跑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在巷子里转,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就觉得哪儿都不是他该呆的,他很想把自己的妈妈找回来,因为他觉得这个世上或许只有他的妈妈才相信没有偷东西了,可是他妈妈早就不见了,这个世上早没有人能帮他了,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巷子边上有户人家传来的说话声。

    “臭小子,我把你的球鞋洗好了晾到门口了啊!待会儿记得拿回来!”

    “知道了!爸!”

    面前的一户人家推开自家的小铁门,有个中年男人把一双洗的*的球鞋放在门口的石板上摆好,在将鞋底冲着日头的位置后,男人便干脆地关上了铁门。

    黑沉的眼眸落在那双球鞋上,小孩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神中带着些羡慕的情绪,他还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一双球鞋,看着看着竟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那双球鞋的边上。

    “你这个坏孩子,怎么会这么讨厌!偷别人的东西,不知羞耻!不要脸!”

    刘秀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梁声沉静的心底缓缓地蔓延开一种怪异的情绪,让他忍不住将自己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双在这个年纪的孩子看来非常好看的鞋上。

    “要是这双鞋子是我的该多好呀……”

    孩子的心里这么想着,单薄的身影在此时的暮色下更显瘦弱,他的身影像是被什么黑色的影子渐渐包裹,身形都模糊了一些。夕阳西沉,小巷里一个来往的人都没有,下班的工人和学生都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家中开始准备一天的晚饭。梁声望着那双球鞋久久无言,好半响,他将小小的手掌伸了过去,接着把那双还潮湿着的鞋一下子塞进自己的衣服里,连头都不敢回,沿着小巷子就往前跑了出去。

    “呼……呼……呼。”

    胸前的白汗衫被潮湿的球鞋弄得湿透,可是却还是舍不得放开,一路小跑的梁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隐蔽的巷子,把那双球鞋拿出来用两本作业本垫着放到地上,接着才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摸了摸球鞋那蓝色的鞋面。

    【滴——幼年寄主方位已锁定,犯罪事实已造成。第二项任务发布,自我原则观念修补。成功帮助幼年寄主建立正确善恶观可获得基础点数4,请寄主加油~】

    “哟,这鞋挺好看啊,这么不穿上啊?”

    带着几分戏弄意味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却意外地有几分熟悉。闻言的梁声浑身一颤,将惊讶的视线往巷子口望去,这一抬眼便看见那个早上刚见过面的奇怪年轻人拎着个纸袋靠在石灰墙上,用他那永远笑眯眯的眼睛看着自己。

    “小孩,偷了别人的东西,你就不脸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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