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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晚城匣 > 第十三章 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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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楚君,你现在忙吗?”

    钟楚转过身来,却是新晋太子立于身后。钟楚挑了挑眉:“太子出行怎么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跟着?”

    可玉摇了摇头,道:“我不想他们跟着,再者说,我的明础宫和你的霆轩宫离得也不远啊。”其实可玉被封为太子后,就不应该再使用身为公主时的名讳,而应为德瀚。

    钟楚静默地盯了她两秒,眼中掺杂着一些犹豫,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太子殿下亲自找我,可有要事?”钟楚蹲下来,和德瀚视线平齐。

    “我……”德瀚紧紧抿着嘴,眼神闪烁,竟是不知从何说起,“我想见母亲……”

    钟楚眨了眨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自从可玉被封为德瀚太子之后,繁世对她的关心就不再似从前那样了。毕竟,可玉的年龄虽然小,但已经是太子了,就不能再过多地依赖母亲,除了一些非常必要的事情需要繁世把关,其余的,繁世并没有剩余的精力分配给她。

    “殿下,陛下公务繁忙……”

    “我知道我知道!”德瀚连忙接道,“我不是想打扰她,我只是想看她一眼。”她虽然小,但并不蠢笨,自从自己懂事以来母亲就反复教导帝王之道,她不是不明白母亲的期望,也努力照着母亲所想的去做。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是这么不听话……为什么还是这么想见她……

    钟楚仔细观察着德瀚的神情,稍稍有些无奈,护着她往回走。

    “陛下公务繁忙……”

    我自己也很不闲啊。

    “自然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多多关照太子殿下了……”

    我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小孩儿玩啊。

    “殿下要多多体谅陛下……”

    德瀚突然停了下来,隐隐用全身抵抗不再继续往前走,仰头盯着钟楚,眼神中含着不甘和濒临爆发的愤怒,随之又像是泄了气一样,只剩下满满的委屈,并没有说什么地低下了头。

    此时钟楚瞬间没有了耐心。

    “知道吗?”

    德瀚不解地看着莫名其妙说话的钟楚。

    “其实连我都怀疑你的身份。”

    德瀚黑白分明的眼中瞬间充满了震惊和不解,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敢毫不愧疚地说,我是陛下身边最受她信任的臣子,若是连我都对你的身世抱有疑惑的话,那可见那光明大殿上的大臣们,对您的看法如何了。”

    “陛下如今春秋鼎盛,万寿无疆,您的登基之时更是无法现在就可得知。若是您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儿,以小孩儿的视角来看待所有事情的话,不等‘有人’把您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便是我,也是不认同如此懦弱的太子的。若是不能为陛下所用的话,您还霸占着这个位子干嘛呢?哪怕您和陛下有血缘关系。不过,这又如何?既然陛下能够‘变’出来一个确实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来,也并不介意不费劲儿地再‘变’出来个。”

    德瀚微微张着嘴,原本眼圈上红红的一片已经消退了,但脸色刷白,明显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几秒才动了动嘴唇。

    “我是……随时可被……替代的?被母亲的、其他的……孩子?”

    钟楚尽量不让眼神中的不耐烦流露出来,拍了拍德瀚的头:“没事没事,只要你好好完成自己的功课,乖乖听你母亲的话,没人会打你的主意的。”

    才怪。

    德瀚刚刚被封为太子,繁世桌上的奏折就多得摞到了地上,但此事事关重大,从下面递上来的折子不可一一忽视,更不可轻率回应,所以繁世在不断地召大臣们开会的同时,也在不停地看折子,写折子,回折子。偏偏除了故意找茬的大臣外,还有确实无法认同的官员。一部分通过繁世的当面解释稍稍有些可以接受,但大多数的,还是心存疑惑,无法释怀。

    在这种情况下,德瀚成为众矢之的,不可避免。

    “所以啊,乖乖回去吧,不要让陛下在本来就很忙的情况下还分心照顾你。”钟楚又推着她往前走,迎头却碰见了浅浅,钟楚犹如看到了救星,连忙招呼道:“快送太子殿下回明础宫,殿下还有功课没有完成。”

    浅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莫名其妙地托付了太子,钟楚趁机一溜烟儿跑了。

    “哎……”浅浅还没说出什么来,看着钟楚已拐了弯儿不见了人影,只好把话都憋了回去。

    “太子殿下,”浅浅先向德瀚行了一礼,“下官送您回宫。”

    德瀚面无表情,很是有大人风范的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繁世不仅要忙着太子的事,还有要忙钟楚的改革策划方案。为了不让策划案在初发布实施之时就寸步难行,繁世暗中提前布置了不少让步和准备,为的就是计划的顺利进行,不让某些人挑刺儿。

    虽然计划的具体内容还没有公之于众,但一直暗中监视皇室的人似乎已经隐约猜到皇帝将要有大动作,即使是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对于计划来说必不可少的行为,竟隐隐受到了阻碍。

    在这种我知彼不知的台面下的互相较量中,还是迎来了改革方案公布的这一天。

    “陛下,”进行完惯例的朝拜之后,钟楚率先走出队列,“臣有事启奏。”

    “准。”繁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仍掩盖不住眼底跳跃的兴奋。

    “臣自出使天耀国归来之后,便见识到了天耀国的强盛,不禁心有余悸……所以臣自拟了一份草案,总结了天耀国强大起来的原因,且以我国国情为基础,谨做了一份方案。”

    未等其他大臣说话,繁世紧接着说道:“这份方案朕已审阅过,觉着很是合朕的心思。”她一扬手,殿中等候的内侍在大殿中央铺展开了立体地图。

    “钟楚君,庆里,就由你们来为众大臣解说一下。”

    庆里是全国土地局的副总长,正总长是赤宇侯。他也同样参与了此份改革方案的策划与编撰。

    赤宇侯听见皇帝叫出了庆里,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安。虽说自己的地位和职位比庆里要高,但毕竟自己专业不对口,局中大多数的事宜还是由庆里负责处理,威望也自然比自己要高,但他为人十分谦卑,即使私底下在自己面前也是唯唯诺诺的样子,所以赤宇侯并没有对这个人有太多的关注。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毫不起眼的庆里竟然是皇帝的人。

    也是,在土地局这个关乎国家根基的关键地方,皇帝怎么可能不安插自己的人。可笑自己竟然没有对这个庆里产生分毫的防范意识,竟只顾打压那些十分明显站在皇帝一边的人。副总长……明明离自己最近,却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人。

    也许那些故意扰乱自己视线的人,也是他暗中安排的。

    赤宇侯想到这里,偷偷瞧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帝,又狠狠瞪了一眼施施然立于立体地图旁侃侃而谈的庆里。最终,他还是没有勇气看临云王一眼。

    “陛下,”钟楚道,“天耀与我国最大的不同,除了对科技的运用程度,便是土地制度。”

    在楚合,基本上一部分的土地都是由皇族和贵族所有,但皇族和贵族并不派遣人去打理自己的土地。另一部分由平民所有。

    事实上,平民兼具贵族和自己原本所有的土地,这就导致平民除了要掌管自己的土地,还要“义务性”帮助管理贵族的土地。这对于贵族来说,自然是不劳而获的大好事,但对于平民来说,却是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灾难。平民每年都要上交一定数量的粮食,而每年所要上交的粮食数量都是由官员决定的,而官官相护,官官勾结。

    这结果可想而知。

    表面上百姓们上交的是名义上的国家公粮,实际上为了填补各地政府指定的粮食数量的不足,往往会将自己的口粮也一并上交。虽然每年统计的数字都显现出粮食产量的跳跃性上升,但是百姓的钱囊却是缩水般不断缩小。

    因土地制度的不完善,平民和贵族之间的矛盾极其尖锐,全国各地几乎都爆发过农民起义,虽然最后还是只能用强制手段压了下来,但矛盾依然在,依然在持续地折磨着百姓们,持续地挖空着国家的命脉。

    而天耀国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幅场景。

    各人皆有各人的土地,哪怕是贵族,一人所拥有的土地和一名普通百姓所拥有的土地面积也不差分毫。

    可以说全国的土地是私有的,也可以说是公有的。说是私有,是因为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土地,无论男女老少。说是公有,除了因为每个人的土地都是均分的,还因为每个人与生俱来便拥有自己专属的土地,若是老人去世,其土地就先充公然后再与其分配;若是婴儿降世,其父母需先至土地局和民保局登记注册,待孩子出生,便就拥有了自己的土地。

    每年除了要向国家缴纳土地税之外,其他几乎没有要再上交的费用。

    这样来看,各人有各人“与生俱来”的土地,似乎很容易使人懈怠。天耀国国土面积虽然大,但可开垦的肥沃土地却是少之又少,这就导致每人所拥有的土地其实并不算多。若不精心养地,就颗粒无收。

    所以天耀国的皇帝才会发展科技,不仅使已开垦过的土地变得更加肥沃,而且还大力开发了那些久久无法被开垦的土地,困扰天耀国的粮食问题几十年间便被解决了。

    再看楚合,肥沃土地和贫瘠土地各占全国土地的一半,而很明显,那些肥沃的土地,尽在贵族的手中。

    “臣认为,应效仿天耀国,大力发展科技,提升土地质量。为此,庆里副总长特意划分了初次试验的城市……”

    “且慢。”一人从队列中缓步走出。

    钟楚坦然地看着打断她的人,“律鹤游部长,可是有疑问?”

    律鹤游是中央决策一部的部长,向来是不站队的,看似中立,实则是在观望。

    “疑问?不,我没有疑问。”律鹤游又上前一步,“我是反对!”

    他拂了拂长袍,面向皇帝:“陛下,臣看钟楚君一口一个天耀,莫不是在天耀待了一年,就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国家的人了!”

    “陛下,”赤宇侯附和道,“我国与天耀建立外交关系为时尚短,对天耀国的了解,我想,除了去过天耀的钟楚君,没有人敢说是十分确切的。正因为如此,若只听钟楚君的一面之词,也太过片面不理智了!”

    “哼,我看钟楚君是有叛逆之心吧。”人群中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原本略显僵硬的气氛。

    “对对对,陛下,三思啊,不可只听钟楚君一人之言。”

    “方案还没实行,你怎可妄下结论?”

    “就因为去过一次天耀,就满口天耀好,天耀好,为此不惜想要动摇国本,钟楚君是何居心!”

    “天耀如今如此强盛,向它借鉴一些东西也未尝不可,只是因此就论国本,你也对我楚合国也太没信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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