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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龙心世间行 > 第二十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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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间暂时相安无事,天下人民都习惯了和平生活。可是,倘若这本就是杀伐世界,和平会否就是在为战争做准备?

    天道自在运转,时间从不滞缓。

    三年后,龙安一百一十七年六月初三,夏。

    阳目又来到了昆仑山尾部,他依旧手掌有伤,依旧将一捧珍珠放在洞口,洞口的烟雾也一如既往。他站起身后淡淡地说道:“我要走了。”

    “好。”可那女子的声音却发生了变化,变得很平静,甚至有些过于平静了。没有了三年前的激动与期盼,只剩下近乎无情的答复。阳目未动脚步,他问道:“三年了,我每三个月回来一次,每次我都想带他一起来见你,可你一直不同意。你究竟还想不想见他?”声音里似是似是焦急,似是有火。

    女子缓缓说道:“是啊……三年了。三年里我日夜都想见他,可他的身世连他自己也不知,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我,纵然你告诉他了,你带他来了,他的心里也不会起丝毫波澜。况且你也说,如今他还与另一名女子走到了一起。”

    “……就这样吧,或许这一切都是天道所定。天道让他不再记得我,天道让他爱上了另一个女子,天道令我形如朽木苟延残喘。或许有一天,天道会将他重新带到我面前……”

    阳目皱起眉头,恨恨说道:“天道若真有慈悲心,那一天就该快些到来!”

    ******

    九德雪域,烈日当空,天空的湛蓝欲迷人眼眸,白云涌动似有生命的活力,风光大好。

    青松域,阿樱的家里,她坐在床边,抹着眼泪。那并不是伤心之泪,因为她呼吸平顺,不曾抽泣。姨母坐在她的对面,眼里也有泪光,她哽咽着问道:“阿樱,真的决定了吗?真的不再等他了吗?”

    阿樱抬起头用力眨动几下眼睛,好让泪水不那么快涌出:“不是不等,是根本等不来。三年了,自从他的身份昭告天下之日起,在青松域,我与他的事被人说了三年。我以为不管不顾是勇气,其实不然,我真正该做的,是让他去后的身后之事简淡无瑕。”

    “只愿他去处平乐,我这一生便无遗憾。”

    姨母低下头,泪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点点头道:“也好。”随后她抬起头,挤出笑容:“迎亲队伍午后就该到了,去了北方,要好好照顾自己。”

    阿樱不语,只是抿着嘴,紧闭双眼。她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吐出一口气,她生怕若是呼出了这口气,她会伤心致死。

    午后,一支数十人的迎亲队伍奏着喜乐来到阿樱家楼下,周围的人都凑过来看着。

    阿樱换上了鲜红的新装,带着泛红的眼圈骑上了马,离开了这片满是破碎回忆的土地。

    ******

    夜晚,龙安城中依旧是万家灯火,门庭若市。与三年前相比,更觉繁荣。月牙如白玉珏孤艳清高不沾俗尘,又如象牙梳拂过天河银发,若在此美景下乘凉,心中也会无限安适。

    龙安城外向西北六百里,有一座小村子,名叫卜篱村。今夜的月牙在这里将会变成森冷的毒牙。

    此时虫鸣声不绝于耳,伴随凉风很快便会让人产生睡意。田边的泥土小道上,一对青年夫妇手挽手施施而行,向家走去。时不时相视一笑,可见恩爱有加。

    突然,那姑娘猛地止住了脚步,紧紧勾住了她丈夫的手臂,整个身子都躲在了他后面,声音伴随强烈喘息道:“帆哥…快看…那,是什么?”她瞳孔骤缩,指着右边的田野中,手臂都不敢伸直。帆哥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他们右前方的田野中站着一个身影。背对月光,看不清面貌,只有两只血红色眼睛散发可怖光芒。

    那身影像人,好像还戴着一顶斗笠,他弯腰屈膝地站着,探出头好像在嗅着什么气味,寻找着什么似的。帆哥伸出手将他妻子护在身后,两人都喘着粗气,双眼死死盯着那怪人,慢慢挪动步子向后退。

    这时,地上啪一声响,帆哥与他妻子都猛地向下看去,是帆哥踩到了两块石头,他们抬起头又看向那怪人,只见怪人也正在看着他们,目不转睛。随即他们两侧的田野中钻出数十条毒蛇,吐着殷红蛇信,恐怖的嘶嘶声不绝,朝着夫妇二人爬过去。那女子不断失魂尖叫,帆哥一面警惕毒蛇一面喊道:“晓兰,快跑,跑!”

    晓兰从恐惧中回神过来,对!要跑!要赶快跑!她刚转过身帆哥的手就被毒蛇咬住,接着是脚踝,小腿,毒蛇攻势越来越迅猛,他跪下身去,痛苦哀嚎着。更多的毒蛇咬住了他,最终爬满他的全身,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往前走,但是没走几步就倒下不动了。

    他死了。

    死相极其恐怖,全身发红浮肿,脓血从蛇的咬痕处流出。不过喘息之间,丈夫变成这般模样,晓兰汗毛直立,睁大了眼睛和嘴巴,心脏抽搐般跳动,呼不出气来。她看见毒蛇的眼睛都在转向她,她喘息得越来越重,拔开腿往左边田中疯跑而去,边跑边回头看向那怪人。

    但是那里已经没人了。

    突然她被绊倒,双手撑地她猛地抬头,两颗如她手臂一般大的银牙闪烁寒芒,一条大蛇直勾勾瞪着她。

    恐惧让她全身不听使唤,她近乎都忘了该怎么起身。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回头一看,正是那个怪人!走得那样近,她看清了他的脸,长满鳞片的脖颈和下巴,满脸经络凸起,皮肤溃烂,耳朵也没有,吐着蛇信,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他弯下腰,伸出手,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傅……莹……傅莹……”

    晓兰依旧不动,她已经放弃了,她放弃了抵抗,失了活下去的信念。

    那条大蛇立起身子,尾巴移上前来捆住了晓兰,将她立起,不过没有用力,晓兰只是不能挣脱而已。那怪人又向她走近,缓缓抬起右手,轻触了一下她的脸。霎时,从接触的地方开始,晓兰的皮肤逐渐发黑、溃烂。她痛苦不堪,哀嚎尖叫,直至死去。

    那怪人看着自己的手,神色逐渐变得激动,最后面生怒容。他听见身后村子里有狗叫,还有人影晃动,都拿着火把,他立即转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

    而此刻在故来宫里,十分得平静,梵海道禅盘腿坐在自己的房间中。三年时间,他变得更加英俊,更加清秀,更加像一名自天界而来的圣人。周身散发出来的无双气质能让人不自觉地生出崇敬、膜拜之情。他放下手中经书,转头看向窗外的星空。繁星一闪一闪,引得他眼神柔若一汪池水,他心想:“阿樱,三年了,你还好吗?”

    神色黯然下来,他重新看着地上的经书,这三年来,他从未走出过故来宫,一直待在这死气沉沉的宫殿内,每天都在不断学习,学习着各种罗卿道禅希望他学习的知识,还特地帮他找了一名新老师。

    那这与自己十五岁以前的生活有什么两样呢?他也问过罗卿道禅这个问题,而得到的回答是:如今可以为众生谋福祉。

    如何谋?!

    整日诵经念佛,能够谋得福祉?!

    亦或是像此般远离俗尘,也能够谋得?!

    渐渐地,他开始怀疑自己三年前的决定是否正确,但他又放不下心中的那一份大爱,这可以说是他活着的意义。如今他最想要做的,就是去争取亲政的权力,他想要躬行实践,真真切切地去为他人谋求福祉。

    为此他已与罗卿道禅交涉过多次,但皆无果。他感到无助、不甘、彷徨、绝望,最重要的是,他虽为雪域至高王,被万人崇拜,心中却是那样的孤独。

    他渐生叛逆,他渴望陪伴,他再次强烈地期盼爱情。

    他站起身,走出了房间,往议事厅的方向走去,脚步非常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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