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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龙心世间行 > 第三章 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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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于房间中的空梦回忆起了十五年前深秋的某一天:

    龙安九十九年九月初九,李寻向将军喜得一子,可是此子背部金黄,覆盖整条脊骨,李寻向不知所措,请过十数位大夫前来诊治,但是大夫们都说并无病症,或许只是胎记。

    如此坐立不安一个月之后,李寻向带着李夫人和孩子来到龙华寺内祈福,住持空梦亲自接待。那天,李寻向将孩子带到空梦面前,询问他道:“空梦大师,您看我儿背部怎会如此,是否是害了什么病了?”空梦仔细看着孩子的背脊,他问道:“李将军,令公子是何日何时出生的?”“是九月初九那天午时三刻所生。”李寻向立即回答。

    空梦眼里突然神采飞扬,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平静,转而对李寻向说:“无妨,无妨,李将军无需担心。令公子一切皆安好,而且,他天资过人,日后必可成大器。”李寻向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多谢大师。多谢大师。”片刻后,他又说:“李某还有一事想劳烦大师。”

    “何事?”

    李寻向恭恭敬敬:“吾儿尚未起名,既然大师在此,还请大师赐一名字,李某感激不尽。”空梦抬着头缓缓说来:“龙行踏绛气,天半语相闻。此子,就叫李相闻。”李寻向一脸感激:“多谢大师赐名!”

    待李家走后,空梦看着他们离去,口中自言自语道:“昔日镇魔自甘龙颜陨,今时救世执枪名千古……”

    今时今日,在那间小小的房间中,对着长枪回忆往事的空梦缓缓开口:“能永保天下太平的,真的会是他吗?”

    ******

    第二天上午巳时,万里无云,清风拂面甚是舒爽。穆遥来到李府找相闻一起出门去玩,当二人刚刚走出李府大门之时,李夫人过来叫住了他们。她先对穆遥说:“遥儿,伯母有话要跟相闻说,今日怕是不能跟你一起玩了,你先回家去吧。乖。”穆遥看着李夫人,见她神色有些憔悴,眼圈微红似乎刚刚哭过,想着她要对相闻说的一定是非常重大的事情,虽然穆遥很想知道是什么事,但最终也只点了点头答应了李夫人。

    她站在李府门口看着李夫人将相闻带进屋去。“李伯母究竟要和相闻哥哥说什么呢?”她这么想着,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她眼神一坚定,不但没有回家,反而是悄悄地跟了上去。

    李夫人带着相闻朝她的卧房走去,一路上无论相闻怎么问她,她都不肯说明是什么事,这让相闻心中更生忧虑。他们走进房间,李夫人反身便关上了门。

    穆遥在廊檐下蹑手蹑脚走着,走到李夫人卧房门前时停了下来,她靠着墙,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她听见李夫人说了几句话,只是声音小听不清说的是什么,随后便是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因为屋内的相闻已经读完了李夫人给他的那封皇帝手书。他怔怔伫立,眼神涣散,颤颤巍巍握紧了信纸,低下头,默不作声,稍倾之后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开口说道:“我不相信…”声音很小,随后他又提高了声音说:“我不相信爹已战死沙场!”话语里满是愤怒。

    听到这话,门外的穆遥也吃了一惊,顿时便呆住了。“李伯父他,死了?”她心想。

    相闻猛地抬起头,眼中已泛红,他嘶吼一声:“我不信!我要去杀了他们!!”说完他将信纸一撕两半,猛地打开房门跑了出去。穆遥被他撞在地上,身子向后倾倒,头磕在了墙壁上。眼前一黑,不过幸好力道不重。随后她抱着头大哭起来,李夫人喊着相闻的名字赶忙跑出房间,她本想去追,但看见穆遥正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蹲下身紧紧抱住穆遥,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并急切地问:“遥儿,遥儿?没事吧?”穆遥也不管脑袋上的痛,她紧紧拽住李夫人的衣衫,头钻进她的怀里边哭边喊着:“我也不相信!李伯父不会死的……!”

    李夫人抱着她,看着相闻跑走的方向高声呼喊,但是无济于事,相闻早已跑得没影了。穆遥抱住李夫人大哭,两个人就这么跪在檐廊之中。

    ******

    已临近正午时分,城中街道上人来人往,依旧是一派国泰民安的景象,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生活富足的笑容。相闻在街上近乎疯狂地跑着,没人会在意这个少年心中那撕心裂肺的悲伤。好像在这座城里,除了死去,人们的心中便再无伤痛。

    相闻跑到主街时,被一队人马挡住了去路,是几名官兵押着数十名犯人,他们全都被镣铐锁着,犯人与犯人之间的镣铐也都是前后相连着的,排成了两列长长的纵队,这些人全都是做下了违法乱纪之事被判处充军到龙望城去的。

    自从数十年前开始,金龙国中废除了诸多刑罚,却只留下了充军这一条,所有违法乱纪之人罪名一旦坐实,就会被关进大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牢中所有的犯人一齐送往龙望城,去与西土中的妖魔作战。所以这么多年来在城中时常出现官兵带着犯人出城的场景。此时官兵们押着犯人往西城门行去,相闻也朝着相同的方向跑去。

    出了城门之后,押着犯人的人马继续西行,相闻则向着城西白山的方向奔跑。

    在城中,李夫人哭着高声呼喊相闻的名字,她之前找遍了整个李府上下,并未见相闻踪影,她便上街来寻找,任她如何高喊,就是不见相闻,街上的行人都看着她,却无人前来施以援手。穆遥回到家向她的母亲说起李寻向战死的事,才知道原来昨夜她母亲就已经知晓并已在今日早晨他父亲上朝之前告诉了他。当听穆遥说相闻跑出家门之后,穆夫人便带着她一同上街四处寻找。

    ******

    而相闻,此刻已经跑到了上山路上,这个时节白山上的树叶子都已泛出点点黄色,离飘散落地的末日越来越近。相闻脸上还带着泪痕,他眼神呆滞,魂不守舍地往前走,走了不知多久,突然他被撞倒在地,手撑地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两个身着破败麻布衣的男子,一个五大三粗剃着光头露着胸膛,脸上还有长长的一道疤;另一个斜眉歪眼面黄肌瘦一脸奸笑,他们都看着相闻。

    这时四周响起沙沙声,相闻转头向两边看,从周围的树丛里又走出来近十个大汉,全都神色凶狠,目光贪婪地盯着自己。那面黄肌瘦的男子挤出一抹讥笑,问道:“小娃娃,怎么一个人上山啊?”相闻站起身,拍拍尘土,没有说话。此时他脑中一片混乱,充斥着心痛、愤怒、仇恨,他看着眼前的众人,便知他们心术不正,他的眼神渐渐冰冷,就像看着仇人一般。

    另一个光头壮汉俯下身瞪着相闻,恶狠狠道:“问你话呢!看你是个富家公子,你撞到我们了,就跟我们走一趟!让你爹娘送点儿银子过来!”说着他掰响了双手手指关节,“咔咔咔咔”,同时还说道:“不然,有你好受的!”

    话音一落就一把抓住相闻的手。

    “放开我!”相闻怒声大喊,只见他将那光头壮汉的手翻折过来,胳膊也被他扭曲向身后,毕竟是国军元帅的儿子,从小便已随李寻向刻苦习武,凭借过人的天资,如今当真动起手来身手已然不凡。那光头壮汉不忍疼痛,面部扭曲,单膝跪地。

    另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看见壮硕的同伴被这么小的少年擒住了手,也是吃了一惊,但没多想,他立即冲上去趁着相闻不备,对着他的后脑狠狠捶了一拳,相闻眼前一蒙,被其击倒在地,那男子接着一声令下,周围立即又跑来数个壮汉对着相闻一顿拳打脚踢,直至相闻重伤昏迷。

    光头壮汉站起身,动了动胳膊,喝令众人散开,见相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似有不满,转头对那面黄肌瘦的男子大声说道:“老三,你这是干嘛,要是打死了钱就没了!”那面黄肌瘦的男子老三皱起眉头,吐了一口唾沫:“这小兔崽子,真是欠收拾!”光头壮汉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相闻,不耐烦道:“快去看看死没死!”

    这时,相闻微微睁开眼睛,眼珠有些抽搐似的转动,眼里闪烁过一片片金色,呼吸极其沉重,背脊上也泛出金光,光芒虽不强烈,但足以引起他人注意。那几个大汉看见了,眼里都生出贪婪的神色。老三哼哼一笑:“不只是个有钱的主,而且还是只妖,这下发财了。哼哼哼……”

    虽然人族与妖族自古便和平共处,但像龙安城这样人与妖共同生活的依然不多见,一般来说妖族中人都更希望和自己的同族一起生活。在人类看来,数量远不及人族众多的妖族还是属于稀奇的外族,有些偏远小地方的人可能一生都遇不到一只妖,所以他们只能靠听说外界的故事,妖平时与人类极为相似,只在身上的一些部位还保留有兽类的特征,而且他们还能自如地变成兽相,甚是神奇。

    故事往往都是美好的,所以在偏远地区积年累月的以讹传讹中,妖全都变成了有钱有权的人物。

    相闻此刻身上闪出的金光在众人眼中看来就是妖的特征,因此他们会将相闻当作是只妖,也就不足为奇了。为了钱,几位大汉挪动着脚步向相闻走去。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坐在钱堆之上的情景。

    在距离相闻只有一丈远的时候,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落地时一圈金光闪过,将周围心怀歹意的众人震飞倒退出去倒在了地上。但是他们陆续站起,一看又来了一个,还是只妖,外表似常人,一身白衣,最显眼的就是两鬓长出的棕色带金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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