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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榕，我离开几日这花茎会有人来取，你帮我转告他，我帮他是为了履行诺言，也希望他要做的事，仅他说的那些而已。”她看着花茎道，然后变出一只花瓶，走过去蹲下，把花插进瓶中，放在石上。这样鲜艳的花，与这秋景不服。
“走了！”她没再逗留，飞身，借树的枝干向北方飞去，绿色几乎与柏树融成一体，三千青丝凌乱了。她心情大好，在空中徘徊一阵，去望自己如今的栖身之所，和远方依稀可见的皇城。
杨子泰头戴乌纱，身着藏青色朝服，出了太尉府，打算登上马车。却见街上一人着翠绿色拖地长裙，大眼睛，高鼻子，黑发垂到了腰间，向他不紧不慢的走来。
“大人上朝？”鸶清先问。
“正要去，那日匆匆一别也没说告辞，鸶清的伤可痊愈了？”
“伤是好了，只是那日被某人见到，也不曾问及伤势，心里不太爽快。”她抬起下巴看着他，语气满是笑意。
“毕竟婉贞在场，我，我……”他半天不知道如何解释。
“哦，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此趟我是要去看婉贞。”她说着扫视对方一眼，转身离去。“告辞。”
身后响起马车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难掩笑意。她打算直接去丞相府找萧婉贞。要在人间逗留三载，总要与人结些缘分。
陌涂看着眼下的风景，黄草枯树，单人细流。几日没来的人间，已秋风徐徐。他把手背在身后，静静飞在天际之间。袖子里探出一个蛇头，吐着信子，眼睛是绿色的。长发在耳边飘浮，他渐渐出了神，陷入千年前的记忆之中。
那时陌岐贪恋人间玩乐，经久未归朽星阁。他出了魔界前来寻他，在一片树林里听到了琴声，有落花之殇，流水之空。陌涂循声而去，看见婷娥坐在枫树下，恬静的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枫叶滑落，与她淡紫色的衣裙，恰成朝霞的意境。
“姑娘妙曲！”他拍着手踱着步走去。
“公子谬赞。不知公子知不知道如何走出这片林子？我与夫君出城赏游，贪景走远了，不知道方向，才只能弹琴，希望有人碰到。”婷娥欠身行礼，娓娓道来。
“知道，姑娘随我来。”他拿起琴，等对方一起。
两人一道，踩着地上的枯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公子不是普通人？你的眼睛是深红的颜色，莫不是魔族人士。”婷娥问。
陌涂转头看着身边这个看起来端庄优雅的凡间女子，并不惊讶她依据瞳孔的颜色而认出自己是魔族，而是为她发现之后的坦然，才有了敬佩之感。
“你既知道我是魔，为何还跟着我走？”
“婷娥有求于人，哪里管是魔还是人。公子为我抱琴指路，莫非还会害我不成。”她微微笑道。他知道了她叫婷娥。
陌涂不再说话，一直到送婷娥到了京城，他看出对方体力不胜，便买了两马车:“姑娘走了这么远的路，该累了，上车！”
“谢公子！”她的确是累了，便上车。那人坐在前方赶马，她坐下来揉着脚踝。
“姑娘离家还有多远？”陌涂问。
“城西金草堂。”车内传来温婉的声音。
“姑娘是医药世家？”
“父亲是药商，夫君才是大夫。”
“你成婚了？”他问，没注意她之前已经说过了。
“是……公子可成婚了，魔界也有婚恋之说吗？”
“当然…我们也会有自己喜欢的人…夫人喜琴？”他已经改口了。
“对每月十五，我都会去山西亭子里弹奏，遇到夫君时。他也是循琴而来……”她想到什么不再说话——对方是个陌生男子，她怎可轻易地就谈论这些。
陌涂也没有再问其他的。
周围的环境安静了些，婷娥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阳光如金子洒落在街上，前方转弯之后不久，便是金草堂了。
“公子停车。”
“到了？”
“前面就到了，我已为人妇，不便公子送到家门。我待会儿下车，公子不必相送，赶车回去吧。我留了银子在车内，公子今日恩情，婷娥铭记于心！”
“好……”他欲言又止。看着她下车，又不曾回头往前走了，陌涂调转马头，驾车离去。
从此月月十五，山溪荫处，他坐在树上听琴，看着轻纱内静坐的女子，端庄优雅。偶尔会有另一个男子在亭里听琴，两人相依偎。
不知是多少个春秋，亭里再没有琴声传来，金草堂也关门歇业了，山溪也干涸了。那女子已是过往，就连白发的身影也不再见过。
数百年缓缓而过，那个亭子究竟在哪里也已经忘了，只能想起枫叶滑落空中时，弹琴的人渐渐模糊的身影。如今一千年了，陌涂等到了一个轮回，遇见婷娥，那个只会在元宵佳节与他擦肩而过的女子。只是现在她唤作萧婉贞。
灵蛇绕着身体爬上了陌途的肩膀，幽幽的吐着信子。陌涂低头看了看这片树林，飞身下去了。这是当日鸶清坠落凡间的林子，只是有些树叶子黄了。灵蛇嗅到了牵肠花茎，便来到地上向那边爬去，与落叶一起发出沙沙声，它爬得很快，陌涂跟着，不久看到有树藤缠着一个花瓶。瓶里的花花色鲜艳，花瓣疏薄。灵蛇对它吐着血红的信子，尾巴拍地腾空向花的方向飞去。可树藤稍稍一摆，扑空了。
“树精，放下！”陌涂命令。
大榕树睁开眼睛，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魔尊大人，小灵受四季之主所托，问大人一句话。你是否只是要去做告诉她的那件事。”
“是。”
“那好，”树藤放矮，“花茎给你，小灵先休息了。”说完树藤缩回，消失在茂密的枝桠间，花瓶落在陌涂手里。灵蛇跳上他的手腕，缠绕在瓶上，张口咬掉一朵花，然后把这朵花的花茎吃掉，又在腕上缠绕几圈，仿佛变大了些，眼中的绿色更深了。
陌涂收起剩下的花茎，勾起嘴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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