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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记得一千年以前的事情了？”深蓝色的宽袖长袍，泛着金光的绣纹，深红的眼睛，长发绑在背心，用金钗竖着。面部轮廓分明。陌涂已是第三次问了。
“人多活不过百年，魔尊要一直纠结此问题吗？”萧婉贞双手放在腹部，轻迈着步子，单螺髻，流苏耳环，唇若熟透的桃儿，贤淑大方
“那日我在林间听到你的琴声，便寻声而去，见你静坐石上，温婉动人。询问才知道你是与丈夫失散在林间。那一世你已为人妇，可如今你尚在闺中，如何不能跟我在一起？”她说完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那一世我已为人妇，如今我也早有婚约，且心有所属，魔尊大人不要再说这样轻薄的话了。婉贞已离家数日，家父与子泰必定日日牵肠挂肚，如果魔尊的话都问完了，烦请……”
“小心！”陌涂惊叫一声。只是为时已晚，灵蛇咬住了萧婉贞的手腕，眼睛闪着翠绿色的光。“大胆畜牲！”他狠狠给了灵蛇一掌，灵蛇落地逃走。他又撕下衣袖挽紧对方的手腕，抱着她踏风而行，怀里的人儿嘴唇发紫。
“坚持住，婉贞，不能死，不能再让我等一千年……”
……
驿站之内，鸶清走到窗前，推开窗用木棒支起来，看见对门的房间烛火摇晃。有一个人影执笔在案上办公，她也坐到桌边，将山河图铺在桌上，用笔慢慢画——枫叶红了几片，秋季将至。
四季之主的法力可以使万物复苏，可人间要有正常的四季变换，万物轮回。上神只需要依赖山河图自身的灵力，将指令分布到各生灵之间。可鸶清重伤未愈，又奔波了两天，旧伤处隐隐作痛。
窗口有动静，被一石子击中发出沉闷的声音。对面的窗户开着，杨子泰手里拿着一幅大字,上面写着一个大字:睡。鸶清浅笑，前去关了窗，收起山河图，吹了烛灯。
第二日天有小雨，杨子泰戴着大斗篷，黑色的帽子遮了一半的脸。鸶清头戴宽帽，轻纱垂下来，把她与雨隔开。两人继续上路。雨势渐猛，前方有座女娲庙，鸶清停下来:“进去躲躲!”拍马进庙，两人下马，鸶清帽子放在马背上，杨子泰摘下帽子，抖了抖雨。
庙里有些破败。这里地处偏远，怕是也不会有人来这里进香了。鸶清拍掉跪垫上的灰，跪在上面，拜了三次，又前去把女娲神像上的枯枝拿掉。
“你对女娲大神很虔诚嘛！”他问。
"女娲族为保六界和平全族覆灭，理应受此待遇。再说若不是其族灵力，我也不会成长得这么快。"她一边回答，一边不停下手上的动作。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个问题，杨子泰想问很久了，知道婉贞的去处，可以让图浮在半空，英气不输男儿，可是他信她，便也不问。如今他自己提起自身来历，杨子泰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神！”她面向他，慢慢吐出这个字。
他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问:“宋国那日，是不是本应经历天灾？”
“是！”
“之所以没有降雨，是不是因为你？”他上前一步问道。
“不是，我是四季之主，不管降雨！”她整理好了神像，也向他进一步答道。
“你既为天神，为何会下到凡界与我随行？”他不依不饶。
“你问我？当时谁说:‘在下杨子泰，想跟公子结个朋友。’？”她轻笑，去拿帽子戴上:“雨停了，走吧！”说完上马，对方跟着出来，没戴斗篷。
“现在帮你是当你是个好官，又曾与我一起赏月饮酒。算是回当日酒钱吧，驾！”
“驾！”…
越走天气越干燥，阳光越来越刺眼。
“是不是快到了？”杨子泰问。
“这已是魔族境内，吁～”鸶清停下，摘下帽子看着前面这块空地，草稀虫无，有阵法。
“这里有个阵法，这平原看着一望无际，闯过去了，就是魔界！”她声音很镇静，决定帮他一把。虽然她重伤未愈，法力未完全恢复，可她是神，他只是个凡人。
“你是上神，为何不让魔尊收起阵法？”杨子泰问。
鸶清上下看了看他:“太尉大人好生糊涂，我带着人来找魔尊拿人，还要让他让路吗？”她不是没试，只是对方不仅没理，还专门设了这个阵法。
“下官愚昧！”他苦笑，这次是自己犯蠢。
“你在前面走，不要回头，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她转头看着他，正色言道。
“你一个人抵抗阵法？”他心里不安，对方是神，但在他看来也是一个女子。
“对我有什么信不过的！”她笑着，总觉得跟以前的笑不尽相同，“快，走前面！”
“……好！”他勉强答应。左脚踏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着。鸶清跟着，突然闪过一道强光，杨子泰用手挡了一下，听到后面有人说:“不要回头。”然后跟着，眼前的景物由平原变成了森林。
参天大树，阳光几乎透不过来，阴森森的。似乎鬼嚎的声音，像在靠近。杨子泰只管往前走，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鸶清姑娘？”他喊了一声没有回应，下意识想回头，在转过头去的一瞬间被一股力量挡住了。
“让你不要回头，我很忙，还要照顾你吗？”鸶清声音有些喘，带着压迫感。
“抱歉，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吧！”他不动了，只是往前走，那些低沉的嚎声越来越密集，他的眼前还是只有树，跟仿佛在流动的尘雾。
鸶清施法，有鬼魅不停撞击结界，破了，咬住她的手腕。她用另一只手打开它，继续施法。鬼魅又咬住她的小腿，她空出一只手将其打退。衣群渐渐有些缺口，她顾不上，结界破了，再继续。杨子泰走在前面，始终没有鬼魅靠近他，而鸶清身边的越来越多，渐渐的结界彻底没用了。
他只能听着后面的动静。想走快一点，怕后面的人跟不上，想走慢一点，怕后面的人越来越危险。“让你不要回头，我很忙了，还要照顾你吗？”所以他不敢回头。树林上的阳光很耀眼，但是穿不过茂密的叶子，这里很黑。
鸶清把针插进靠近的鬼魅的头颅，又飞身杀了另外几只。但鬼魅越聚越多，前面的人大约听到了动静，放慢了脚步，却听得一声:“向前走！”她又挥针的杀掉了隔在自己的杨子泰中间的几只鬼魅，知道对方在担心，于是解释说:“这些都是小魅，只能看见人脸，而且反应迟缓，你走在前面就会扰醒他们，只要你不回头就不会有事放心，不用管你，我就可以应付的来。”只是她的声音已经很无力了。她的腹部隐隐作痛，不免回忆起在神殿是那些挥来的鞭子。五万年的修为，不久前毁之一炬，可她正在与数千只鬼魅打斗，为保一人平安——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不想让他受伤。
“你很累？”他问，没有听到回应。“鸶清姑娘？”
“没事，在想一个故事。”她忙于应对危险。想起女娲神殿里的那一个故事。
叶子爱上了树根，倾尽一生，她想靠近他。直到秋风送爽，落在了根的旁边，可她已经死了，听着树根平稳的呼吸，她失去了意识，但她知道自己可以化作根的养料，护根一时周全。
“鸶清姑娘，我背你走，我不回头，”他说着停了下来，半蹲着，“快点儿，我不能让你一直保护我！”
“你……”她想骂他一顿，可靠近杨子泰的一只手被拉到对方肩上，他步子很稳，走的比刚刚快。
“杨子泰！”她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手不自觉的在对方面前收拢，意识渐渐不太清晰，汗珠滴落，用仅剩的法力支撑着一个结界。
“你说。”
“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不是依依不舍的恋人！”她的声音，第一次那样柔弱无力。
“是！”他加快了步子，面前已经有了光亮。。
“等你找到了萧婉贞。不用担心她会误会，等我们出了这片林子，你的手里就只剩一只蝴蝶了，你不要怕，把它放在桂花旁边……”
“姑娘不会有事的！”
“还叫姑娘吗？放心吧，我是神，不会死的。有桂花的香气为伴，我只当是睡一觉。”她声音微弱。
“鸶清！”他第一次这样叫她，她听到了，却没有力气回答。仅剩的力气全部注入了一个结界。
他心情急切向出口奔去，终于出了树林，身后变成了平原，恐怖的哀号声没有了，突然很安静。他手上一轻，手心只剩一只翅膀透明的翠绿色的蝴蝶，无力的动了动轻翼。
他眉头紧皱，抬头看了看四周，虽是鸟语花香，却并无桂树。
“等我们出了这片林子，你的手里就只剩一只蝴蝶了，你不要怕，把它放在桂花旁边……”
“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不是依依不舍的恋人！”……
“你在前面走，不要回头，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她的话消散不去。她说话的时候他只听到了声音，如今看到的也只是一只灵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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