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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系统)如影随行 > 第39章 半妖复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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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朱回忆着万年前的那一次相遇,垂看着眼中含着好奇的流浅,伸手揉了揉他凌乱的碎,沉吟了许久,而后开口道。

    “我与殷华帝君曾有过一面之缘,未曾想过那位居然会堕天下界,若不是在魔界看到他堕魔后额上的印迹,怕是也不能确定他的身份……”

    流浅避开浮朱作乱的手,想了一阵,才记起烈熙额上那道黑色的魔印,记得在珞宸峰时,烈熙的额心是没有那道印迹的,但为何堕魔后会显现出原本为仙君时的印迹呢?他看着浮朱,茶色的眼中带上了一丝疑问。

    浮朱靠在软榻上,带着淡淡的思索,摇了摇头。他也不知,为何那印迹就恰好出现了。

    他看着手腕上戴着的菩提子,拇指轻轻拨弄着那一颗颗饱满的碧绿串珠。这是凤族还未凋零时,他的父亲留下的,据说便是由那殷华帝君所赐。

    他半搂着沉思不语的流浅,心思却早已回到了万年前的记忆中。

    记得那时他和蒲息都还小,海云界和上界的壁膜还没有那么严实,作为妖族的代表,他的父亲和当时的大长老——也是蒲息的父亲,都曾有幸受邀前往上界。而在他父亲去世前的那次相邀,他和蒲息作为妖族的继承者和下届大长老也被带了过去。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正了解上界。他们受邀去参加一位帝君的诞辰,一路上所见的便是玉驾鸾车和流动的七彩祥云,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便和同样惊异的蒲息一起,扒着那车窗,看着天马与蛟龙在缥缈如同幻境中的云海中翱翔飞驰。

    不远处那星星点点的浮空岛上,粉白色的桃花林隐在层层白云之中,不时听到女子的嬉笑声从中传出,粉白的花瓣顺着轻灵的风飘洒而过,有些竟是跨过了漫长而遥远的距离,拂过了他们的面颊,伴随着映在天边的五彩霞光,带着飘忽不定的虚幻之美,果真不负上界奇珍之名。

    上界之景当真是玄机百变,从另一角度看去,却是从那无尽的桃林中看到激流飞湍从崖石间倾泻而出,而那长长的瀑布却又像是一面银白色的帘幕,垂挂着,仿佛从云端直坠入下界,似乎像是连接两界的天梯一般,带着流动的华美。

    从未见过的景象在他们面前一一呈现,充斥着虚幻而空灵的飘渺之感,满足了他们对上界的一切遐想。

    不一会儿,他们便看到了那端坐云端的巍峨宫殿,高高的飞檐上雕刻着精美的兽纹,在光线下闪烁着七彩的光华,仿若琉璃一般剔透华美。

    他紧紧地缀在父亲身后,看着一向在妖界呼风唤雨、生杀予夺的父亲和同样骄矜的大长老一起,对着一样前来贺寿的宾客鞠躬致礼。那时他才明白,除了海云界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他们所不知道的小世界,但同样的,这些世界都尊上界为主。

    就在连声的恭维和客套的交际声中,他们慢慢地走进了那座宫殿,他跟着父亲一起跪伏在地,向着高居皇座的那位帝君行礼,身后的妖仆呈上华美无双的珍宝,却换不得上那位的半分注意。

    听到了那声敷衍性的免礼后,他和父亲站起身,退到一边,隐在乌泱泱的人群中,看着那位帝君百无聊赖地敷衍着阶下满口恭维的宾客。

    他终于懂得来前父亲对他的警告,原来他们在上界仙君的眼中竟是如此卑微弱小,他一向心高气傲,但此时也只得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心,看着那看似喧嚣的宴会。

    突然,他看到上的那位帝君猛地站起身,额前的琥珀流珠在眼前晃动着,却掩饰不了他面上的狂喜与荣幸,他顾不得头上有些歪斜的冠冕,整了整有些微敞的衣襟,稳了稳有些激荡的情绪,直冲着殿外走去。

    宫殿中的一众宾客们瞬间像是都懵住了一般,不明白生了什么,但还是停下了无谓的寒暄和客套,眼神追随着那有些急匆匆的白色身影,看着他的身影淹没在殿外灿烂的白光之中。

    像是被解封了一般,原本已经冷场的宴会突然掀起了高/潮。离殿门稍近的宾客们哗然起身,带着同样不可思议的表情,愣愣地看着殿外的方向。

    他只听得身边的窃窃私语,并不明白他们在表达些什么,只觉得气氛诡异得很。

    突然,他看到身边一直平静的父亲猛地站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异冲着一旁的大长老小声说道:“是那位!那位今天居然也出席了……”

    他有些茫然,但还是转过头去,顺着父亲的视线向殿外望着。

    他看到一只衮着金边的黑色长靴从那一片刺目的白光中踏出,然后便是缀在身旁,微微靠后的白衣帝君。

    刚刚还一脸百无聊赖的白衣帝君紧跟在那玄色华服的男子身边,像是在快地说着什么,那一脸的愉悦和惊喜是所有人都不能忽视的。

    他的目光像是被牢牢地牵扯住一般,无法从那黑衣男子身上扭转。只是愣愣地看着那浮着金色暗纹的玄色衣摆从他面前扫过,跨过阴影,一步步踏上那至高无上的皇座。

    那人的面容是那么模糊,像是被一层雾气围裹着一般,只瞧得见那双如血海一般沉寂的眼眸和眉心间缓缓游动着的游龙符文。

    他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走着,血色的眸子掠过那些不由自主让道的人,明明是那么漠然,却又带着犀利的透彻。众人的眼睛仿佛被刺伤了一般,像是被放置在灼人的阳光下曝晒着,不论是表现出的,还是隐藏在内心的,全都像是被看透了。

    浮朱当然也不例外,像是被那凌然而盛极的气势裹挟着,整整一场宴会,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

    踏上回妖界的妖车时,他才如梦初醒,想起自己在那一道眼神下的懦弱表现,有些羞愧地垂,仿佛有些不甘心一般,他看向一脸复杂的父亲,询问那玄衣男子的身份。

    他清晰地记得父亲的回答。父亲将腕上的菩提手串慢慢褪下,放到了他的手心,有些粗糙的大手包裹住了他还稍显稚嫩的手,将那串珠子在他手中攥紧。

    然后像是在回想什么,带着一丝怜悯和纠结,缓缓开口。

    “浮朱啊……”父亲顿了顿,话语中充满了感慨,“那位便是上界的殷华帝君啊……”

    “也是帝君?那为何那位启白帝君……”

    “因为那位,是上界真正的无冕之王……”

    他听着父亲的回答,感受到了一股豪气在心中激荡,上界的无冕之王?真是不得不让人心驰神往啊。

    但他却完全不明白为何父亲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怜悯,他转而看向有些恍惚的父亲,现他的表情如同每年阿母忌日时那般悲哀。

    “即便是上神也难以逃脱那缚网啊……更何况,那位可是身处其间而恍然不知。”

    流浅看着有些神色恍惚的浮朱,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见他还没回神,仿佛报复一般,下手愈重了。

    在自己的脸被毁容之前,浮朱终于反应过来,躲开了流浅袭来的巴掌,攥住了他的手,一使劲,便将他拉入自己的怀抱中,故意地拧了拧他的鼻尖,看着脸颊通红的流浅,带着恶作剧一般的笑容,开口道。

    “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浮朱看着流浅,金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纵容和宠溺。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流浅身边的苏易临,眼眸中闪烁着流动的光芒,故意一般,缓缓开口:“你猜那位殷华帝君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选择堕天呢?”

    流浅心知这必定和苏易临脱不了关系,有些敷衍性地打断了浮朱的话,像是在安慰着空间中的苏易临一般,大声说:“即使与临易相关又有什么呢?要是殷华帝君真心想寻临易,那早在万年前便会堕天,三千年,又有什么呢?”

    浮朱看着强撑着的流浅,有些不满流浅对苏易临的维护,像是故意要刺激苏易临,将以前的听闻和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那位原先在上界可是赫赫威名,当之无愧的战神,可是其堕天却是因为在战场上了狂,不分敌我,生生屠了一个战场的人,而后没有等到其他帝君的审判,便将上界搅得一团乱,只是为了寻找什么东西,在无果后便堕天下界,抽骨裂肤成了一个婴孩。”

    他金色的竖瞳带着点点冷意和不屑,像是透过流浅看到了苏易临,沉默了许久,冷酷地揭露了苏易临一直猜测的真相。

    “那位在上界的万年,怕是浑浑噩噩地遗失了魂魄中夹杂的记忆罢……”

    流浅看着表情冷淡的浮朱,有些无措,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调节苏易临和浮朱之前必然存在的分歧与矛盾。

    浮朱面对烈熙时,天然便带上了一分怜悯,他已经懂得当年父亲未尽的话语了。

    父亲和青鸟交好,而青鸟是名声响彻上界的上师,一张嘴能断前世之怨后世之缘。那位帝君和流浅口中的临易,怕是孽缘天定吧……

    他看着有些无措的流浅,软下了凌厉的金眸,带着半分无奈,半分认命,替他把凌乱的丝一点点拨弄成整齐的模样。

    金色的竖瞳直视着有些茫然的茶色眼眸,带着一丝慎重和商量的语气,浮朱开口对流浅说:“别想太多了,那都是别人的事……与其这样想东想西,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理那个原渚河……”

    流浅听到了自己仇人的名字,心中繁杂的情绪瞬间便消失了,他茶色的眼眸重新带上倔强和决绝,看着浮朱大声说:“若不是妖界的疏漏,此时原渚河怕是早已入了炼狱!不,连炼狱都入不了,他这样的人,只配魂飞魄散!”

    浮朱看着一脸仇恨的流浅,淡淡地开口道:“不是妖界的错……”

    “不是妖界的错?!”流浅瞪大了眼眸,像是有些不可思议一般盯着浮朱,浮朱在他心中早就没有了原先的震慑力,他以为浮朱在替妖界掩饰,有些失望地说,“不是妖界的错,难道是我的错不成?浮朱,你若想替妖族说话,便直说好了!”

    浮朱有些头疼地看着炸毛的流浅,心中是越厌恶原清宗那帮人了,若不是原渚河,以流浅原先的性子,绝不会如此敏感。

    他有些无奈地安抚着已经生气的流浅,带着求饶和哄弄的语气,开口解释:“不是我替妖族说话,而是妖族也没有料到原渚河会有可以穿越壁膜的秘法。这和原渚河的身份有关,若是一般的安排,怕是奈何不了原渚河的魂魄……”

    “身份?什么身份?”流浅愣住了,看向浮朱,追问道。

    “这般逆天的秘法不应当在海云界存在,据我所知,只有上界才可能有这样的秘法,而正巧我知道上界有一个大能用的便是相似的功法。”

    浮朱看着开始面露愧色的流浅,笑着伸手刮了刮流浅的鼻子:“而以这位大能处处留情的性子,这原氏一脉,怕是他留在海云界的私生子流传下来的……”

    流浅知道错怪了浮朱,有些恼怒自己多疑的性子,犹豫了一会儿,看着浮朱面若常色地逗弄着自己,忍了忍,却也没有避开。

    打量着听话认错的流浅,浮朱轻笑着开口:“若是原氏血脉当真出自上界,海云界那些拘魂的方法怕是奈何不了原渚河了……”

    流浅听了这话,有些着急,但还是静下心想了一阵,抬头看着带笑的浮朱,笃定道:“看你这般,定是有解决的办法!”

    “自是有的,”浮朱慢慢开口,像是在暗示着什么,眼神略过了流浅,似乎看到了无形的苏易临,“上界的血脉,自然要用上界的法子。上界有一处,名叫洗练台,是连记忆、仙骨甚至魂魄都可以洗掉的地方,但如何到达上界……”

    流浅听懂了浮朱的暗示,有些艰难地开口:“难道一定要通过那位殷华帝君吗?浮朱你不是也去过上界吗?”

    “我么?我是曾去过,但到底比不得殷华帝君般了解。”浮朱金色的眼眸中带着暗沉的墨色,仿佛一下子晕染开一般,整个眸子都遍布着阴云。

    他像是不在意一般,轻轻地说:“毕竟,殷华帝君便是从那洗练台上抽骨堕天,一跃而下的啊……”

    空间中的苏易临听懂了浮朱话语中的鄙薄,面上的神色却没有半分的变化,一如往常一般淡漠平静。但他抚摸着镜面的手,却是在微微颤动。

    仿佛终于脱力一般,他双手撑在那面周围带着鎏金盘纹的巨大镜子上,苍白的面颊紧贴着冰冷的镜面,像是想从那股冰冷中汲取着那种熟悉的暖意。

    明明是没有实体的幻影,苏易临却感受到了一种揪心的痛楚,仿佛触电一般蔓延到全身,冰冷的躯体打着颤,感受到了冷汗的湿意。

    他,终究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呢?也许在知晓他漫长的等待,也许在经历过两百年封闭的孤独,也许更早,在上一世猜测到萧随心思之后,心中压抑住的丝丝喜意,便足以证明了。

    他有些机械地在镜面上描画,勾勒着那双眼睛的轮廓。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是陌生到了极致,琥珀色的桃花眼中满满是悲哀与倦意。

    他想回到现世,却已舍不下心中的渴望;可若是留在这样一个时时刻刻变换的时空,他的渴望就能够实现吗?

    苏易临有些冷淡地笑了,这终究还是奢望罢了。

    紧紧的红线缠绕着他的心脏,摩擦间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似乎在不甘地折磨着自我。

    就在他有些绝望地准备抽身离开那面让他认清了自己的镜子时,淡淡的血色波动像是浮动的纱幔一般遮住了苏易临在镜中的身影。

    苏易临看着浮现着浅浅血色的镜面,原本冷静克制的琥珀色眸子中终于掩饰不住内心的剧烈波动。

    他看着重新出现在镜面中的那一双血色的眼眸,眼角的一滴泪摇摇欲坠。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伸手,和镜子那边的那人十指相触,似乎感受到了对面的欣喜若狂。

    隔着冰冷的镜面,他慢慢扬起了笑容,一如两百年前一样温和而平静。

    仿佛之前杂乱的心绪,在这双血红色的眼眸中,全都消失不见。

    萧随,又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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