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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禘说 > 第六三章. 闲云野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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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末,天舒气爽,惠风和畅。

    一处景色大好的郊野外,正是风光宜人时,头上苍冥如一块纯净蓝底美玉,几朵闲云缓缓飘荡,宛若沁色更添别致,蓝天白云下,一汪溪流潺潺流淌着,水面不时有花叶掉落其上,几尾鲦鱼晃着纤瘦的身子,来来去去。

    清溪对岸有青山,此时已然入夏,山上林木茂盛郁郁葱葱,林子里多被鸟兽安了家,叽叽喳喳吵闹不停,搅扰了此地的幽雅,不过也平添了这里的生趣,忙着喂养雏鸟的燕雀飞出飞入,过往如梭。

    倏忽间有风声趋近,竖起耳朵细细听来却又不像风声,正犹疑着,便见一帆莲花舟顺着溪流而来,舟上一男一女瞅着都是风华正茂的青葱少年,此时正嬉笑戏游,阵阵欢声笑语散在舒透的空气里,好听似风铃。

    青山对面有缓坡,土坡长满青草,微风拂过如同毛毯一样柔软,缓坡上亦有一男一女随意坐着,也都是不大的年纪,不过与莲舟那边的热闹融洽相比,土坡这里却着实显得沉闷,甚至连清风都不愿光顾于此。

    望着那边的嬉闹,男子忽然笑道:“你喜欢他。”

    女子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扭回去,冷淡道:“哦。”

    男子挠挠后脑勺,试探着又说了一遍:“我说你喜欢他。”

    女子仍是万年不变的冷漠脸,吐气如兰,却还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哦。”

    男子瞪着眼睛,声音大了些:“云鬼,我说你喜欢他,你喜欢小七!我知道,我从你的眼睛里能看出来!”

    云鬼终于换了个表情,她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耐烦:“所以呢?”

    “所以呢?”林辕被这句话问得一愣,不由傻了眼。

    ————

    自苍天和龙展堂归来已过了半月余,云鬼也来到风车小镇并暂居了半月有余。

    半月前南斯森林中,她与苍天二人一同见识了双头龙之后,对苍天的身份已然知晓通透。

    起初深入“苍佑之地”就是为了找求他而来,当时心里还预料了两个结果:其一是千难万艰后仍寻而不得,无奈之下老实踏上返途;其二是山穷水复里亦寻觅不到,蓦然回首忽见柳暗花明,然后好生与他较量一番,不仅要干脆利落地打败他,还要将之狠狠蹂躏,方不负她自小就因他平白受了那么些年的说教,最后得意而归。

    原以为无论是哪个结果,都免不了一顿辛苦奔波,殊不料还未翻越山脉真正进入此地,便邂逅到了他,“不费吹灰之力”大概就是形容这种的吧?兴许真的像那个死老头说的吧,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天意在安排。

    可“天意”二字刚刚挑起她的嘴角,便又有另一句话响在了耳里、钻入了心底:“我有心上人了。”

    世上最利最摧心的,从来不是什么刀剑斧钺或钩叉,有时候简简单单几个字,就能将所有柔情幻想都击得粉碎。

    可笑她临行前还对父亲破天荒地摆出了小女儿姿态,信誓旦旦夸下海口称“看在您这么支持我出来的份上,想来我定是饶他不过啦,那就等我打得他满地找牙然后凯旋归来吧”,可现在还未交手就已丢盔卸甲了,还如何打得他满地找牙?

    她心意若明晃烛光陡灭,一片漆黑黯然,自嘲两声就要转身离去,却不防被苍天一把拉住,他也摸不清她缘何一副愁苦相,还道是被暗金龙兽撞击的伤势又复发,自责之下关心问道:“怎么了?”

    她回头盯着他,一语不发,直把他看得心里发毛,苍天下意识地抹抹脸,尴尬道:“这么看我干嘛,脸上有脏东西吗?”

    云鬼不禁莞尔一笑,落落大方道:“没有,还是那么帅气。”

    苍天猝不及防被撩,到底是面白皮薄,不由红了脸,有心岔开话题,嗫嗫喏喏道:“嗯,我、我们的事也办完了,之后就打算回去了,你、你还要跟着我们吗,啊,不是,我不……我是说,呃,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笑意款款绵绵,蛾眉一弯,眼睛里就好像藏起了耀目星星:“我也不知道接下来干嘛啊,不过若是有人邀请我去他的故乡瞧瞧,我倒是很乐意呢。”

    天意已经安排到这里了,如果不努力一把,是不是有点不知好歹了?

    苍天有点犹豫,瞥了她一眼,心说可能自己想多了,自己又不是什么稀世孤品绝代好人的,人家根本没有那种意思,便也大方笑道:“好啊。”

    ————

    话说,甫一见到云鬼其人的时候,留守家里的诸位差点把下巴惊下来,还以为是苍天拈花惹草后带了回来,毕竟这姑娘也忒俊了些,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灵儿的脸色,见到她并无什么妒妇怨愤之情,心下松了一口气之余,转瞬就为自家妹妹打抱不平起来,对苍天生了怨气。

    只是那个“狐狸精”直接向着灵儿伸出了手,道“这就是灵儿妹妹吧,长得我见犹怜,也难怪你们家苍天时常挂在嘴边念叨”,表现得落落大方,倒令他们摸不清头脑,搞不懂来人是什么路数了。

    后经苍天一番介绍,将来龙去脉一一捋清,众人才知原来真的只是萍水相逢一场缘,没有了对云鬼的偏见,众人也正眼打量起来了她,话说云鬼确实足够出众,一张冰清玉洁面,两只水点桃花眼,容貌秀丽又伶俐,身材高挑复窈窕,这种美与灵儿的温婉贤淑如小家碧玉不同,可也不差分毫。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有那般龌龊的念头,也不是非要发生什么情愫,只是带着亲近的想法,借着云鬼与灵儿共居一室的理由,林辕便多来找她们一同玩耍了,于是乎,原本仅是苍天和灵儿的闲适之地,如今却变成了四人的集会场所。

    然而……

    “所以呢?”林辕又把这句话嘟囔了一遍,突然笑出声来,抬手一挥有如天上云卷云舒,“亏灵儿初见你时还甜甜地冲你打招呼问好呢,不过,嗯,确实啊,你喜欢他是你的自由,这倒也没什么啦,不过我可告诉你哦。”

    他表情风轻云淡,话里内容却是一本正经:“不过我可告诉你哦,我家灵儿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你可不许伤害到她,一丁一点都不行,否则你会被打得很惨的。”

    云鬼沉默半晌,忽然好笑道:“话说你的修为是灵级三段吧,我可是王级啊。”

    林辕被鄙视了,先是吹胡子瞪眼,不过一想自己打又打她不过,只好讪讪一笑:“哎,我是开玩笑的嘛,你是女人,我是男人,男人怎么可以打女人嘛!”

    云鬼撇撇嘴,不置可否。

    “你俩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前方忽然传来几声爽朗轻笑,云鬼和林辕转首看去,便见一男一女携手自春光盛景里走来,犹若金童玉女一般。

    此情此景,好似一副水墨淋漓的画卷,背底是青山绿林飞鸟出岫,碧溪白水落花逐流,头顶晴空如洗闲云自在,脚下青草若织红芳点缀:良辰美景皆俱,赏心乐事齐存。

    只是某个人却笑意牵强,暗自忧伤。

    苍天拉着灵儿的手信步走来,坐到他们一旁,一面拍打着曳桨击流带起而沾襟落袖的湿漉,一面温声笑道:“怎么不说话啦,刚才不是挺热闹的吗?”

    林辕哈哈一笑,挤眉弄眼道:“哈哈,没什么,我俩刚才在说啊,差不过该是让你和灵儿成亲了,毕竟灵儿的及笄礼已过,也是大姑娘了嘛!”

    苍天只当是六哥又在取笑他和灵儿,自觉忽略过他的回答,转去看向云鬼,却发现云鬼嫣然笑着,对此竟没有反驳。

    这下倒把苍天弄得窘迫异常,灵儿更是脸上一片酡红,躲在苍天背后不好意思见人。

    “咳咳,话说今日天气真是不错呢,‘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啊。”苍天抬头好生感慨,颇有赞叹风光与人同的文人雅致。

    只是这转移话锋的伎俩被林辕无情戳穿:“是呢,造物主赐予佳时好节,正适合办些喜庆之事,比如成亲。”

    “……”

    “咦,你们看,那片草丛里长出了好大一朵朱槿花,红得好艳丽!”

    “哎,真是啊,红红火火的,正好与喜事相宜,比如成亲。”

    “……”

    “灵儿、云鬼,我要考考你俩了,你们瞧那边树梢上落着的,知道是什么鸟吗?”

    “哇塞,原来是一只喜鹊!‘喜上枝头’,有好事要发生啊,难道天意也昭示你们要成亲了么。”

    “……”

    “灵儿小心,有一只蚂蚁,嘿,现在没事了,被我碾死了。”

    “对对,蚂蚁这种害虫统统都得杀死,它们会吃虫子,如果吃了毛毛虫,那么就孵化不出蝴蝶了,还有还有,它们要是把蚱蜢都吃光了,喜鹊也会饿死的,多不喜庆!”

    “六哥你够了啊!这么勉强的关联你也说得出来!”

    “哈哈!”

    四人笑得欢畅,所有忧郁亦都被掩藏而下,只余笑声清脆而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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