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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爵色凌遥 > 第420章 孰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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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是他一手养大的小女孩,身上或多或少有着他的影子——比如,那近乎恐怖的自尊心。

    除了一直驱使着她的王君,还有不管是真是假,甜蜜蜜唤着“姐姐”者,她不愿意向任何人屈膝。

    可是,她却对月无痕跪下了,头低到尘埃之中,低声下气。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并没有那样简单。

    她跪的是月无痕,却又不是为了月无痕而跪,膝盖下,埋藏着她深深的歉疚与忏悔——为了另外一个,真心待她,却被她背叛,无论她做多少都觉无法弥补的女子。

    也是她的一计,不动声色埋藏于月无痕和苍默之间的隐患。

    月无痕并不知道其中的意义,甚至不感到洋洋得意——不过是个小侍婢跪她的主子而已,并没有让她有胜利者的喜悦,不过是毫不在意,淡淡地瞥了一眼,拂袖离去。

    殊不知,她的这行为,让她落入陷阱更深。

    甚至很久很久以后,在生命终结,她都不知道,是自己点点滴滴的不在意,汇成了一道致命的符咒,将她的魂魄索去,不单单是同榻不同心而已。

    可是,立足于现在的时间点,没有谁知道波浪漩涡,将会把此刻的自己挟裹到何方,慨叹也不过徒然惆怅。

    她们一前一后的回到了苍心阁,相隔时间不远,却也没有谁能察觉她们其实是一道归来。

    汤药氤氲着白雾,纵不过是远远一望,也觉暖到心里边。

    逍嗣的手按在罐外,用法力保持着它的温度。

    “呦,痕公主,还真是凑巧,我刚熬好了药,您就回了来。”似乎完全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逍嗣坦然地勾唇,热情地招呼着,同时走上前意欲扶她。

    苍默像是发觉了她的意图,先一步挽住了月无痕的胳膊,扶她坐在了椅子上。逍嗣抓了个空,却也并没有觉得多尴尬地迅速抽回了手去,弓腰对坐在座椅上的月无痕道:“这可是羽灵宫上好的药材熬成,对胎儿和孕妇都是极好的。快趁热喝吧,凉了效果许久会打折扣了。”

    逍嗣说罢,双手托在药罐上,想要倾到碗里。苍默白了他一眼,一把夺过药罐,冷冷道:“我来吧。”

    “好好,您来,您来。”逍嗣抽回手,笑眯眯地盯着向瓷碗中倾药的苍默道:“您和月无痕公主还真是恩爱呢。不知道这么烫这么苦的药,您是不是也要吹凉了,自己尝尝味道,再喂到她的口中呢?”

    这句话提醒了苍默,他果然一手托着碗,另一手咬了一小勺汤药,轻轻吹了吹。

    待浓浓的热气被吹散,他的嘴唇凑近了匙中褐色的汤药,正要尝尝味道时,碎瓷破碎的清脆声响起,滚烫的药落满了苍默雪白的衣衫。

    黄光闪过,那药罐也已经四分五裂,破碎成粉末,唯有棕色的汁滴一滴滴从桌上流淌下来。

    应声回头,湘宛靠着门框,向半空抛起了两块明黄的石头,又重新接在手中,淡淡笑着:“我的暗器手法,似乎又进益了了呢。”

    平和柔美的声音中添了一抹奇异的波澜,既像是喜悦,又像是嗔怒;月牙般的美眸中的神情,也似恼似欣。

    这差别完全取决于,是谁的眼睛看到的,是谁的耳朵听到的。

    当她看到在地面上紫衣蔓延的酱色汁水,疑惑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不无懊丧地道:“啊呀,我当是普通的热水,才给砸碎了,原来竟然是痕公主的安胎药来的?”

    她打了个响指,一阵风起,药水被吹净,罐子重新拼合起,她俯身拾起罐子,恭恭敬敬地向月无痕行礼:“真是抱歉呐公主,我不是故意的,这就去重新为您熬。”转眸朝逍嗣柔柔一笑:“阿嗣,你过来,是你给痕公主诊的脉,没有你,我无法可知被我打碎的汤药中有什么玄机。”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她把“玄机”两个字咬得很重,逍嗣心虚,笑得便也有些勉强,僵硬地应了声,紧紧跟随着湘宛而去。

    他的脚步有些沉重,但月无痕的注意力全在湘宛身上,苍默虽然隐隐觉得逍嗣似乎有哪里奇怪,但他一不了解逍嗣其人,二目光不自觉随月无痕而转,也并没有大注意到他的异常处。

    月无痕冷冷道:“这个该死的女人,说不和我作对,还乱砸别人的安胎药。”

    “她单独找你出去了?”苍默迅速捕捉到了月无痕话中的点,轻声问道:“是帝……岳父大人派来的?”

    “是。父王觉得对我不起,趁着我怀孕,把她送来给我当奴婢,让我任意驱使她。”月无痕开口,寒气逼人:“可这死女人有主意得紧,生怕咱们报复她,刚来这里就戴上了另外一个护身符。明明是父王送给我的侍婢,却得了你父亲罩着了——之前心木也是,真不知道玺颜一天都想些什么东西。”

    “心木现在又疯又傻,身体还极差,除了折磨羞辱来泄泄愤恨,就半点用场派不上了。玺颜的确是把他要了去不假,可即使他不把心木弄走,难道你还真想留个病疯子给苍心阁添晦气?这次虽然那个女人在玺颜那里取得了护佑契约,说到底,也该怪你太冲动。如果不是你说话太难听,玺颜也不可能和他们订血契。”苍默道:“虽然我也不大喜欢玺颜,但也不能什么责任,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不能什么错处都往他身上推啊,比起这样气闷闷地乱埋怨,还不如认认真真分析局势状况来得实在。”

    月无痕停了苍默的话,心内瞬间清明了许多,纵然有些硬邦邦的,但嘴角总算是有些许上扬:“到底是阿苍,到了这个时候,看到了让你卧床许久的家伙,还是能保持冷静。你倒给我分析分析,现在我们该如何?”

    “其实该做什么很容易想明白的,却还要我给你分析——”苍默摆手笑道:“你想想看呐,既然她是你父亲派来的,即便得了护佑,也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不受伤,却没有动你的胆子——”

    “她刚刚不是把药罐子砸碎了?”

    “你受伤了么?”

    月无痕摇头。

    “这不就是了,她最多也就只能做点砸坏你的东西,让你晚喝点药,时不时说点堵心的话气你的事情,真危机到你和你腹中孩子的事,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是不敢的……”苍默顿了一顿,把梗在喉咙中的“你的孩子对冥王还很有利用价值呢”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她的确也说,她就是为了自保才想辙印刻,除此外,都会为我好,让我信她,甚至还给我下跪了,但我也只回了一句我会尽量。”月无痕抬起眼睛看向苍默:“要阿苍你说,我确实应该相信她了?”

    “信啊,为什么不信?”苍默道:“要说冷静,很多时候,你都强过我许多。偏偏一涉及到冥界,一涉及到岳父大人,你就会有失水准。莫要忘了,岳父大人宠了你那么多年,心思又最是缜密周全,绝不可能会派个威胁到他女儿乃至他的整个计划的来。也许你看这个什么湘宛很不顺眼,但是,如果她不是太过分,睁一眼闭一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就过去了。不为别的,就算为了你肚里的孩子,这段时间也少生点气,当个自在的无脑王妃就好。等到孩子生下来,你也没什么危险了,那血契也结束,你有什么思量,我会帮着你的。”

    苍默脸上扬起的阴冷的笑容,此刻此时,在她的眸中,却显得那样的温暖,那样的令人动容。

    那是种守护,和他对她的关怀。

    至少她看起来,是那样。

    地面上浅浅的,不被人察觉的淡黄色星光,落在了湘宛的掌心。

    她的笑也是冷的。

    但在逍嗣看来,更多的是一种责备与威慑。

    或许,也的确有这层深意在其中。

    她已经冷冰冰地开口道:“阿嗣,你为什么要在月无痕的汤药里下毒?”

    “是么?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呢。”逍嗣干笑了两声。

    “下毒这等事,你瞒得过别人,别想瞒过我——确切地说,是别想瞒过我的鼻子。这屋中熏了我特制的可以平心宁气的香,照理也可以和你们每日送来的安胎药的气味完美融合一处。可是我一站在苍心阁的门前便闻到了一股异常刺鼻的味道,你说,不是毒药,又是什么?”湘宛柔柔地道。

    “你还真是敏感啊,明明我和蓝漪已经把毒性盖住了……”

    “什么?蓝漪也参与了?”湘宛抽了抽嘴角,看得出,她是在竭力抑制自己的怒气,却由于怒气太重,扭曲了表情,声音也变得略哑:“你们两个都是稳重之辈,为什么却会控制不住情绪做出这样事来?想没想过逞一时之快,可能会给天机宫和姐夫带来多大的麻烦?”

    “我只是听不得姐姐死了还要受到那样的轻蔑。”逍嗣的声音低低的,垂下头时,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小:“看不得你受气……”

    “受了一时的气,却获得了主上长久的保护,这生意不是很值?”湘宛露出了掌心的刻印,红光微闪,凝出一串浑圆无暇的珍珠手串,嘴角轻扬,柔柔笑道:“我们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普通的丫头仆人,他却亲自向我们道歉,还送了如此‘贵重’的礼物,你还有什么不满呢?我记得你当时也融化了冷脸,笑着接受了道歉,答应了主上的嘱托,反过身来就想给月无痕下毒?堂堂天机宫之灵,也要做那背信弃义言而无信之徒么?”

    逍嗣闻言一颤,不自觉展开了自己的手心,刻痕闪烁,也凝出一串一模一样的珍珠手串来。

    这并不是普通的珍珠手串,每一颗雪白都蕴含着强大的法力灵息,即便只是戴在腕上,修为也可提升一大层,研碎服下,便省百年修行。

    玺颜执意要送他们的礼物,作为歉礼,亦是谢礼。

    除了他,大概也不会有谁如此任性,白白将灵力法力随手赠人。

    轻盈的珠玉,擎在手上,却那样沉重。

    心的重量,魂魄的重量,都聚于其内。

    悔恨席卷逍嗣内心:“对不起。”

    “什么后果都没发生,你没必要对我说对不起,也没必要对任何人说对不起。若一旦发生了,即使说一百遍对不起,你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了。”湘宛淡淡道:“重新去熬一次药,不要让我再听到你道歉。”

    “嗯。”

    “对了。”湘宛叫住逍嗣:“这次不要让蓝漪搭手。”

    逍嗣愣住了:“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湘宛深吸了一口气,梅红色的魂魄在明黄衣着的躯体中震荡,月目中闪现一抹虚空:“总感觉——嗅到了一股子让人不喜欢的,似乎是同类的味道。”

    “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空空荡荡,迷惘的笑容:“但愿我感觉错了,也但愿我闻错了。”

    逍嗣定住了身形,盯在湘宛身上:“小宛……”

    她温柔却有些冷地打断了他:“保住月无痕的孩子,我就不得不多警惕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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