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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爵色凌遥 > 第348章 真言假面交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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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木,想好了吗?我一向不喜欢留太多思索的时间。”帝沙轻一笑:“如果你现在不再顾及情谊,选择弃置你的兄弟们于不顾,带着这块玉佩走,我也是准许的——这是大好也是唯一的机会。”

    “无论心木如何选择,这伤害都注定是要受了。捏碎了玉佩,其中魂灵是假的事,他将永远无法知晓,只承受着虚幻的,将挚爱杀死的痛。如果选择带着它逃跑,那结局将更是凄惨,一旦将他们全都变作了试药人,在连心蛊效用下,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帝沙再无情地将真相说予他听,啧啧……看来心机果然是靠天赋,我没教过他什么,就这般满腹阴谋,却不知你这傻小子要花费多久才练得成呢。”凝魄嫣然。

    “蛇女,你竟然还笑得出来?”嘉晨叹气道:“如果他们真的被拉去做试药人,你不也跟着完了吗?”

    凝魄摇头道:“连心蛊分子母,母蛊痛,子蛊会跟着痛;子蛊伤,母蛊会加倍伤;但子蛊和子蛊之间却是不会互相影响。”

    嘉晨刚欲皱眉,但额头刚一跳,急忙收敛了神情,淡淡道:“这么说来,帝沙给大哥吃的是母蛊,给其他的兄弟们吃的是子蛊?”

    “我还真是良师,像小嘉晨这样的白痴竟然也可以聪明一点了。”凝魄的心一颤一颤地疼痛,却仍能强作欢颜,开朗地道:“正是这般。如此一来,即使谁想要杀身成仁赐予他一个自由身,也是做不到的了。”

    嘉晨心内动了一个念头,凝魄在他的额头弹了一弹,轻声:“又把表情都写在脸上了不是?你这孩子,还真真不识夸,总让我刚说嘴就打嘴。”

    “蛇女……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然知道,你在想,如果吃了子蛊的人全都抱着必死的心,将心木的生命掠夺而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嘉晨诧异,咬着唇终是默认,凝魄叹气道:“那你未免还是太天真——如果能是这般便宜容易事,他就不用大费周章喂他们药吃了,在假绝情馆放他们走也就是了。我且问你,你的那些兄弟有多少是一阶冥族,却轻而易举全部被制住,不觉得奇怪吗?”

    嘉晨顺着她的问题思考,倒吸了一口冷气道:“难道说……”

    “就是那个难道。”凝魄幽幽:“最可怕的是连心蛊除了子蛊母蛊外,还有一掌控之物,拥有者可以凭意愿掌控服用者的动作和少部分心智,所以这回就算是你们都了解事实,试图给他一个成全,也是绝对做不到了——”

    嘉晨脱口而出:“你是我师傅的事情也绝对不能被他所察觉!”

    不知不觉,他的思维开始悄然转变,从单纯,一点点的转为缜密。

    凝魄的胸腔中有情感在碰撞,半晌,才莞尔道:“对的,切莫忘记,落在他眼中你的形象,必须是我的男宠,也只能是我的男宠——心不甘情不愿却只能受掌控。唯有这般,你我相处的日子才能安宁长久,你才有足够的时间,习得我毕生心血。”

    嘉晨“嗯”了一声,无奈与不满也随着时间与接触,在不经意间流逝不见,只注意力盯着染血的镜面,并未察觉。直到当时遥远,蓦然间追忆,才惊觉,原来那么早,已经动了心弦。

    心木一向果断,但此刻的抉择,却实在是艰难。

    除了与她想通,与他连心之人,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眼泪为何而落,只当他是不愿悔改,不思好歹。

    白玉中小小的灵魂蜷缩着,他张口想说一句道歉,脱口的却是:“谁能来救救我……把我从这地狱里救出去……”

    “莫不是……真言蛊?!”凝魄惊呼:“在母蛊外还裹着一层真言蛊粉末,他这是想让所有人内心不安生吗?”

    凝魄所说不错,若是他一句简单的“对不起”,那份坚强有意无意会让人忽略他满是酸楚的内心。但他的内心,远没有外表表现出的麻木和坚强,他的想法是想要从地狱中逃出去。

    屈辱和伤痛无论积累多久也不会习惯,正如他不是圣人,一直都不是。

    他不过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人,便只能刻意不肯放过自己。

    既然已经决定了自己吞下所有苦水,不想给任何亲密无间者增添压力,连抱怨的权利都没有,孤独地流泪,孤独地让吐不出的伤化作利刃,划破肺腑。

    唯有在真言蛊作用下,他才能像困在幻术中时干脆地说出他恨夜凉音一般吐露出这无尽的地狱,早已将他的身躯压垮,只是苦涩全部自己吞下。

    这样的实话实说,却远比隐瞒更让他痛苦。

    他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弟兄们发怔的眼神,也能听得清他们心中的悔恨——他们并没有对他的直言而失望,却是齐齐地,暗骂自己的无能迟钝与愚蠢。

    正是因为不想让他们自责才沉默至今,现在却什么都毁了。

    白玉正在他的手心,一点点开裂,他想要回眸,用轻松的语调调侃说一句“没有关系,刚才我不过是随口胡说的”,眼泪却在脸颊不断地流淌下。

    “呜呜……救救我啊!究竟谁能来救救我啊!让我从地狱中出去啊!我真的好痛苦……”心木哽咽着哀嚎,玉石已在他的手心化为了碎片,光影从其中涌动而出,炸裂开来,在冥宫上空绽放出一缕烟花。

    在烟花冷却时,他仿佛听到了她怨恨的呻吟悲鸣。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不肯放过她!我和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究竟要我怎样你才肯满意?”紧握着的碎片将他的手掌割破出血,他的眼睛也是血红的,已完全失去了理智,挽起袖子露出钩爪,朝帝沙直扑过去:“帝沙,你这畜生,我和你拼了!”

    帝沙淡然地将双手交叉,修长的手指上多出了十枚戒指。

    “把钩爪刺进自己的肉中吧。”他对着戒指轻声道,戒指亮起诡异的光芒,心木的腕一抖,反手将爪扎进了自己的腿中。

    心木“咝”了一声,狠狠地爪刃拔出,带出些变为漆黑的血肉,不甘心地再度朝着帝沙的要害瞄去。

    暗色的纹路在此刻蔓延了全身,法力已然耗尽,力气尽皆失去,就那样倒在了帝沙的眼前。

    孽梦噩靥发挥了效用,他抽搐着大口大口地吐着血,含混呜咽着道:“谁来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蹂躏……”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她的身影,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颊,她将他的手踩在地上,狠狠地碾着他的手指,不屑地啐了一口:“无能的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就会逆来顺受,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看上你的——也许真和凉音在一起还好些。起码活着的时候不必受那样折辱,死了后也不会连魂魄也留不住。”

    “雨儿,我真的是很努力了……”心木拼命地摇头解释道:“我发誓赌咒,我之所以留在冥宫,我的兄弟们性命是一方面,但至少还有一半是为了把你的魂魄要回来。可是真让我选择的话,我怎么能为了你一个人的性命,放弃他们所有人呢?”

    “哈,心木,原来你衡量人命是用数量?一百人就比一个人重要,是这样的吗?”笙霰雨面目模糊,但是能看清她脸上的轻蔑:“我啊,可愿意将我们整个天机宫的前程和我自己的全部来交换你的性命,可是你却连一点点也不肯为我舍弃,亏我还一直以为你对我和我对你是一样的心。”

    “如果我死就能让你复活的话,我情愿死一千次一万次。而且我现在变成这副模样,还不算为你牺牲了什么吗?”心木倍感委屈,在她想要离开他时,抓住了她的一角衣摆。

    “哧”地一声,衣角被他扯断,她在他的身上踢了一脚:“这所谓的牺牲,不过是因为你自己太无能罢了,难道还指望我泪流满面地说一句‘你真是太不容易了’?”

    “雨儿,不要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

    心木想要爬着追赶离他远去的女子,身子忽然悬空,最思念的容颜凝为最厌恶的脸,轻飘飘地飞了出去,清脆的铃音也化为让他作呕的声音:“把他给我押下去关起来,让他好好清醒几天。”

    密密的黑影围拢在他的身边,手脚被丝线束缚住。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只能闻得到躯壳与地面摩擦发出的细微的声响。

    上一次陷入这样知觉丧失的可怖黑暗时,她那样抱着他,温柔地告诉他,她会永远护着他。

    这一次故景重现,他永远失去了她。

    还是亲手,将她的魂魄粉碎风化。

    “睡吧,我在。”不知从哪里再度传来了这样温柔的声音。

    他怕她还在生气而不敢回应,只是静静地合拢了眼睛。

    “殿下,心木被拖下去受罚,那这些人呢?”慎禹指着殿阶下的魂灵。

    帝沙挥了挥手,轻声道:“放了吧。”

    “放……了……?”制住他们动作的人不敢相信,迟疑着没有松开手:“殿下您没有弄错什么吧?”

    “没有。”帝沙淡淡道:“我堂堂冥王,怎能和他们这些鼠辈一样是出尔反尔的小人?我既说了他捏碎那白玉就放了他的兄弟们,就得说到做到。”

    心木受着旁人难懂的纠结苦罪,却又给帝沙织就了仁善诚信的形象,以至于在他说出“我虽然答应了他放过他的兄弟,冥界刑罚不可免,规矩不可坏——他不是说肯为了这份情谊承受任何事吗?那这来闹事的有几人,他就独受几份刑罪吧。这样我没有食言,也不曾在冥界的严密条规中开了缺口”时,心木诸弟兄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侧的冥族却纷纷跪拜道:“殿下英明!”

    “行了,这么一闹,原本想宣布个大喜事的心情都没了。过两日再说吧,免得让福气沾上了晦气。”帝沙装作有些虚弱的样子站起,立刻有几个冥族扶他下了殿阶,朝寝殿走去。

    行走时冰冷的风吹在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味道,却似乎夹杂着难以忍受得腥臭味。

    蝶翼几次想要冲上去,却忍住了——因为她明白,现在再对帝沙动手,只会让心木再多受些罪。

    转眼间,冥宫已空荡,只剩下了半途冲进来的命灵,仍跪在大殿的中央。

    竹韵松了一口气,向侧倒去,倒在了蝶翼的怀里。

    “绿壳虫,绿壳虫,你怎么了?”蝶翼惊惶地拍着他的脸,他没有看她流着泪的容颜,却在搜寻着另一张面孔。

    缘落默默地凑上前,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竹韵早已说不出话,只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明白,我会照顾好她的。”

    竹韵点点头,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再次吐了一口气。

    因为知道也许是这辈子最后的一口气,他吐得很慢,很长。

    手指滑落了下来,他的头也向一边偏去,长长的头发从蝶翼的膝盖垂下。

    “绿壳虫,不要死!”她捂住了嘴巴,嘶声哭了起来,缘落也跟着掉下了眼泪。

    尽管不知道竹韵是谁,之前压抑了许久,此刻再受到了悲伤情绪的感染,其他的冥族也禁不住哭出了声。

    “他还没死呢,哭什么哭啊。”一抹浅黄的丝线从竹韵的手腕上断开,慢吞吞的声音蓦的打破了这片哀伤交织的音海。

    蝶翼红着眼眶抬起头来:“湘宛?”

    “蝶翼,不是我说你,你可真是太蠢了——我说让你随心所欲,是想让你去救人,不是让你闯冥宫的。”湘宛淡淡道:“还好我有先见之明,知道你肯定不听话,竹韵又不会顾及是否是你任性耍脾气,定会跟着你——所以在你们出了木羽居的时候,我薰得那香时能护住心脉的。有掉眼泪的时间,还不如把他托回去躺一会,有蓝漪的高明医术在,他也许还有救。可要再这么哭下去,他就可能真的死了……”

    所有人都怔怔地盯着她看,她提高了嗓音,仍是不紧不慢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伤者带走?难道你们真的想哭丧啊?”

    “可大哥……”“姐夫……”

    “放心吧,他死不了。帝沙还没有到非要了他性命的地步。再说,疼了痛了连心蛊你们都能感应到,实在忍受不了再有什么行动也不迟。”

    诸冥对视了一眼,抬起昏迷的竹韵朝木羽居而去。

    无论是他们,还是离魂殿的水镜所看到的,皆是她随着他们一同离却。 事实上,湘宛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在他们走远时,抬起眼,望了望帝沙的寝殿,露出一抹与他同样阴险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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