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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爵色凌遥 > 第319章 血染寒躯局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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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木的哭声由低低地呜咽转为悲惨凄厉的哀嚎,意识空白,残存的本能驱使着他疯狂地挣脱这一方软软狱牢,但四肢虚浮,无法凝力的弱躯,怎能挣脱得了以钢臂铁腕为傲的松川的钳制。

    他的声音再度逐渐弱下去,弱下去。

    垂死的挣扎,也越来越无力。

    “救——呜——救呜——”

    “冥王,整个冥宫的人都去处置苍默和公主那档子事了,你就是喊到死——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松川笑着,他的笑却比哭声还要刺耳:“大哥,放弃吧。上次那般残暴的折磨,您都没有此次折腾得厉害——明明是这么舒服的一种死法,您何必给自己多找罪受,安详地闭上眼不好吗?”

    “呜——散……散羽……救我——救我——”

    曾不知在哪里听到过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一旦疯狂地追逐,高声叫喊着幻境中的影子,就会被自己叫醒。

    睁开眼,便万般皆空,徒留怅惘。

    他唯有一次不信邪,醒来后果只有冥风孤冷。在难得的梦境中,为了半刻绵延只为自己绽开的笑颜,纵然再长也不是天长地久,花香清幽仍有尽头,他却幼稚到习惯了不再开口。

    沉睡多日,听得到她轻绵的呢喃,感受到她怀抱的温暖与柔柔的抚摸,他有万千眷恋不舍,恣情撒娇任性,却一次也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此时此刻,他却再也不压抑满腔愁绪,哀哀地唤着朝思暮念,只要吟念,便是甜蜜与苦涩交织的两个字。

    散羽。

    如果此时遭受的,仅仅是一场噩梦,这呼唤,大概会让他从沉睡中醒来。

    如果是他真真切切受到的迫害,生命的最后一刻,无论说什么,想必都会被原谅吧。

    “羽——羽——”小小的,闷闷的声音,在绝情馆的小居,都无法荡起,却贯穿整个幽绿寒境,如在身畔般,字字明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她的双腿沉重,全身都在火辣辣地疼痛,跑出去几步,已喘得极厉害。

    如果身畔有一株小树,只怕她早已倒下,绵绵靠住。

    但她不能停下,一步也不能停。

    从流转的温暖时光被切断后,他便只有在想要与她多说两句话时,才会比往昔疏离得多,惆怅入心的语调,轻轻吟念着她的名字。

    旋即,便是他不断在给予她,不需要回报地给予,甚至不敢留下自己的一丝一毫痕迹。

    因为需要她,想要求得她的帮助,脱口出的“散羽”,却是第一次。

    虽然这时机实在是蹊跷,但她也不愿意错过。

    他是她最后的念想——不管是否也是联合起某处的势力诓她而至,她都想要相信他,相信他到最后一刻。

    她在黑暗中诡秘谋算,明知道风云变动中,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每个人所在的处境,无论是温情亦或是冰冷,也许都是为棋子布好的局。

    但说是固执也好,说是执着也好。她是不到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便会一条路走下去的性格——纵然转身,早已无路可退,但从一开始,她便从没有想过退路为何。

    只要——只要他不把她的信念与心意粉碎成灰,吹散,他在她心中,便永远是梅林香影中,独一无二的心木大哥。

    “动啊!快给我动啊!”她朝自己咆哮,用短刃将腿穿透。

    她已看不到她的头发已微凌乱,不断滴落的刺目鲜红血迹——她现在能看道德仅只剩下了,走过无数次的通往绝情馆的道路。

    在记忆中,明明是不消多久就能够走到的小筑,现在却仿若千万里远。

    她实在害怕自己去的太迟——因为他的话语也越来越不清晰。

    等着我——等着我——

    不要现在就断了气——我求求你,心木大哥,为了我——再多坚持一会——

    心音连结心田,就剩下最后的一口气的心木得到了力量般,头倏然抬了抬,黯淡的声音倏然再度提了起来:“散羽,我在这里——快救我——”

    “大哥,虽然一直在你身边,但其实很多时候,我也真的很看不懂你——比如你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才对那个女子那样死心塌地的?”他恶狠狠地按住了他的头,声调比他的手更加凶狠:“其实那样一个根本就不把你当回事的薄情人,无论你怎么努力,都不会被回应,就像你现在的挣扎般毫无意义,只徒然白遭罪,岂不是解下负担更轻松些?”

    “不——散——散羽——”

    “也罢了,既然您这样死心眼,宁可被压死也不肯抽身,我们兄弟一场,我这也算是最后替您做了一件好事——很快您就解脱了,很快您就什么都不用背负。破碎了的灵魂,说不定还能和散羽一起四处飘荡,了了夙愿呢——”他的牙齿咬得格格响,阴冷地笑着:“死远比生轻松——您——”

    一阵激烈的水流将他猛地冲散,冲到了墙壁,凄绝恼怒的咆哮:“既然死比生轻松,为什么你自己不走这条轻松路?”

    松川的内脏几乎被震碎,猛地咳嗽了两声,待到眼前的金星散净,眼前的情境让他不由得狠狠揉了揉眼睛。

    并非是幻影。

    短短的蓬乱黑发垂至肩头,一袭绚烂的彩裳染满了鲜血的女子,正缓缓揭开止住她呼吸的厚被。

    险些被闷死在一片漆黑中的心木蓦的再度嗅到了清风之味,似一只跃出池水,伏在河岸的鱼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她拍了拍她的胸口,按住了不自觉便抓住了她腕的手,嫣然一笑,温柔地道:“心木大哥,等我一等,好不好?”

    心木似乎是犹疑片刻,终于松开了手指。

    当她立起身时,眼中的温柔瞬间荡然无存,盯着松川时的冷漠的怨恨,用寒冰形容,都嫌不足。

    “散羽,你竟然来了,竟然是你来了?”松川直视着脸色惨白,甚至比床上躺着的心木还显虚弱的人,凉凉地笑道:“我还以为,你对心木毫无情谊,不过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而已呐——”

    “我也以为,心木大哥的真心相待,纵使换不来同样的真心,至少也不会得来如此重如此可怕的迫害。”散羽瞥了一眼心木,漠然道:“他平素如何待你,你毫无思量?为何竟如此恩将仇报?”

    “恩?心木对我,有何恩情可言?”松川的动摇,早被神秘的女音吞噬一空:“不过就是教了更适合我的法力,让我少走了弯路而已;不过就是把已经练就了一身功夫的我,提拔到了一阶冥族的位置为他所用而已。然而千里马没有伯乐,一样是匹千里马;埋葬在泥土中的珍珠,挖出来还是滚圆锃亮的。我能走向高峰,到底还是凭借我自己有天赋有本事——嘉晨他也关爱了那许多年,不也仍是个四阶冥族?为什么我要承他的恩,承他的情,一旦有所不满就是忘本?这究竟是什么强盗逻辑?”

    散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她活了许多年,见过繁华万千,却从未听过这样一番荒谬之言。

    他究竟是有多扭曲,才能不假思索说出这样令人不齿的话?

    “松川,你可知,这才真真是强盗逻辑……”她悲哀地笑了笑:“松川这种天生断裂了灵脉,不能修炼法力的人,他都能一心一意,不是正说明了,他对别人好根本不看资质,也不图回报吗?为什么你却仍然觉得,你能一步登天,是他想要利用你呢?”

    “这世事都有因由,不会有无缘无故。就连我仍是低微尘埃,也不会毫无理由对谁好的——心木说到底也是我有意交结显出的体贴。而我若处于那样高的位置,更是没有必要理会小蝼蚁——但若是能够当上将领,把兵权网络其中,还能乖乖听自己话的蝼蚁,就不一样了。想必他也是因此选中了我。虽然我现在看不出他收拢嘉晨的目的——但一定是存在的,我能够肯定——”

    缎带缠住了松川的脚,轻轻一抽,他即向后仰躺到地上,她恨恨地一脚踢了踢他的腰腹:“你的良心,不,你的心——究竟长在什么地方?我真想挖出来看看,它是否也是红的?否则怎会说出如此令人作呕的话来。”

    “我承认,我的心肝早就烂透了。”松川的手指攥了一攥:“但这教训话由你说出来,未免太不妥了——论令他落入深渊的功劳,还有谁能比你更大的吗?从我坐上现在这位置的第一天,我就看他很碍眼了,可无奈他实在是太机敏,法力太高,我始终也不敢动手。甚至最后都忘记了曾经也有想毁掉他的念头——如果没有夜凉音的丹药,没有你的自私自利挥霍他的感情,让他丧失了大半修为,只怕我推翻他永远只能是想想,根本逮不到机会……”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散羽将他的左手,狠狠地踩碎,飞起一脚踢断了他的牙齿,缎带缠络在他的颈子:“闭上你的嘴,用你自己琢磨出的好死法,永远地解脱吧——我真是再也不想看到你这人,再也不想看到你这种人了——”

    牙根断裂的鲜血,粘黏在喉咙,越勒越紧的缎带。

    与心木同样的,呼吸不畅——松川自己体味到时,才知道有多痛苦。

    散羽索他的命,还是不改往常清清淡淡的模样。

    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

    他本以为,只能这样默默等死。神秘冷酷的女音,鬼魅般再度响起来:“你不是有个毒针筒吗?怎么不散出去?”

    “我……”他稍稍抬头,看见散羽的悠然,心中有些打怵:“不成的吧……肯定打不中,只能加速我的死……”

    散羽狠狠踏着他的唇:“死到临头,还在咕哝些什么?”

    “谁让你往她身上打了?打她打不中,你不会往心木这个半死人身上打吗?”

    松川被踏着的头朝心木的方向轻微拧了拧,瞪着布满的瞳:“我连他的脸看都看不清,怎么瞄得准?”

    “你不用管,朝床榻打就是了——濒死的人潜能总是无限的,何况你平时自信自傲的紧,到了生死关头,倒软下来了?”难以抵挡的魅惑:“横竖是一死,不如信我的。”

    松川震震右腕,尖刺舞飞。散羽听到了风声,猛地回眸,手轻轻扬起,一道水瀑挡落了尖刺。

    她还未松一口气,其中几根竟穿透了水瀑,直朝着心木的要害而去。

    碧绿汁滴,显淬满了剧毒。

    来不及细想,她松开了手中的缎带,毫不犹豫地扑在了心木的身上。

    松川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没命地跑出了绝情馆。

    刚踏出门阶,他仿佛看到了个穿着打扮,连身法都与自己类似的人,错肩而过冲入了其中。

    他不想看,也不敢看。

    时间对于他来说——就是生命。

    而折回身的“松川”,手执长刀,对着散羽的胸口,一连刺了几刀,方才当心地逃离。

    心木冰冷的身躯,泡在梅红色的热流中,骤然暖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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