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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姑苏城外寒山寺 > 第137章 135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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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惇正式进入翰林院,任直史馆编修。“一个人,仅有才华是不够的,要博学、进取,要不断地去争取,你聪明能干还不够,还要善于钻营,人,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除了恩师杜福成,别的朝廷大员,他也刻意巴结,新旧两派,他都不得罪,曲意奉迎。深得龙嘉辉、夏元吉赏识。

    “一辈子呆在一个地方,一辈子从事一种职业,一辈子跟同一个人生活,都是极其郁闷的事!”朱瞻基放下手中的名人说说,他发现这条说说是佚名的。他望了一眼在对面站着的章惇,问道,“你说,这句话究竟是谁说的?”

    章惇说,“不好意思,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因此才用的佚名。”

    “你写了那么多名人说说,可有把朕的说说也写进去。”

    “陛下,我很为难啊。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敏感词,而且,只要是涉及陛下,很多方面,需要避讳,避嫌,我可不想惹麻烦。

    朱瞻基的眼光望向这句,“自从坐到这个位置上,我感觉自己变得很厉害,我感觉自己,越来越不是人了。咦,这句话,这句话。”他本来想说,这句话岂不是我的心里话?然后看到作者,也是佚名。

    章惇装糊涂道,“这句话有甚么不妥么?”

    “嗯,是应该佚名,一个人觉得自己都不是人了,那么别人会肿么看?我倒想问一问,龙大人,或者颖国公他们,是不是对这句话,有很深的感触。不对,我怎么问得出口?龙大人,舅舅他们,都是有分量的大明栋梁之才,我怎么可以跟他们这么不严肃。”朱瞻基叹了口气道,“我本来是想让你也跟我一起离京的。但是,听说你于新政,有许多独到的见解,跟良策。你还是不要跟朕了,就留在京里,帮助杜大人,草拟新政的条款吧。”

    章惇鞠躬,正待退下,朱瞻基又说,“你,还有于谦,你们将来,是要给朕当首辅的,要好好干,知道么?”

    章惇诚惶诚恐道,“蒙陛下厚爱,臣敢不呕心沥血、励精图治?”

    章惇离开南书房后,朱瞻基看到这条,“每一次离别,都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说这句话的是肖不为。他总算想起肖不为了。近侍太监告诉他,东厂提督荣城,早有本奏报。朱瞻基在凌乱的案几上随手翻动奏折,终于让他看到了荣城的奏折,才知道肖不为的事,是一场误会,东厂已经把他放了,吏部打算把他贬到湖广省江陵县当县尉。

    吴熙贤有了身孕,未来这个孩子取名朱祁钰。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朱瞻基心底又有了各种新的想法,他又开始幻想,在不知名的地方,有一场惊艳的别有一番风味的相遇相知,在等着他呢。他决定,要离开京师,去处理一些私人的事务。他将权力交给了仁宗张氏,全权委托娘亲,暂时署理政务。

    朱瞻基的化名是黄老爷,姓黄,名老爷。对外,他的夫人是云夫人,姓云,名夫人。于谦化名于启安,卫之云化名卫子云,孟欣化名辛猛。朱瞻基从心底里不喜欢孟欣这个人,但是他又不得不用他。这个人,是父亲仁宗留下来的人,是值得信赖的人。

    朱瞻基到安阳,首先去看望他的三叔朱高燧。朱高燧对侄儿的到来,很不欢迎,他发牢骚道,“你不来也罢,我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你已经把我忘记了。你现在自己找上门来,你说,我还能交出些什么来?最后剩下的,也就这条老命了。”

    朱瞻基说,“三叔,我来,不是来要你的命的。”

    朱高燧说,“小时候,我抱过你,你二叔也抱过你。你,你居然把他给活活烧死了。我真的装不出来,要跟你陪笑脸。”

    “我没有想过要杀他。是他,几次三番跟我过不去!”

    “你尽管狡辩好了,我告诉你,你还有个四叔叫做金无忌的,在西北一带,人们都称他为神秘人。你杀了我罢,再赶尽杀绝,去把他也杀了。”

    朱瞻基有点失态,“我早说过了,我不想杀你,也不想杀任何亲戚。要不然,我把皇帝的位置,让给你来做,看你怎么待我。你有没有闲心,象我这样,来看你?无论我怎么做,你们都不满意,都不舒服。总之,一当了皇帝,你们就各种逼迫我,弄得我六亲不认。”

    朱高燧说,“知道就好。太宗皇帝就是这么干的,你以为你是谁?你能改变得了什么?你改变不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你对三叔我最好的优待了。”

    “你这样说,是不是想要回赵王的一切,是吧,我就给回你!”

    “不要!我什么也不要!什么狗屁兵权、荣华富贵,你统统自己留着吧。”朱高燧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破口大骂。他心想,这个侄儿,这次该怎么对付他的三叔!是刀剐,还是车裂?

    在于谦、孟欣等人的劝阻下,叔侄俩不欢而散。

    莫云娘在外的一些重要事件,东厂跟锦衣卫都有密报。随后,朱瞻基带于谦等人去拜祭被莫云娘害死的那些无赖的无辜家人。他说,“孟欣,这一切的起源,是你,是你的侄儿孟岱。”

    孟欣说,“我也不想这样。”除了这样分辩,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人们都道锦衣卫,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就可以威风显赫、仗势欺人。实际上,锦衣卫的存在,不是要这样的。孟岱是他侄子,但孟岱的脑袋是长在孟岱自己身上的,孟岱的脚也是长在孟岱自己身上的,孟岱怎么想怎么做,他也管不了这么多。

    在安阳的第三站,是去位于林州县的天佛寺。欠揍大师已经从衡阳赶过来,任住持。欠揍大师带朱瞻基等人去拜祭不羁大师。

    不羁大师的坟很荒凉,就是一个土堆,坟前立了一块碑,“不羁大师之墓,生于元朝至正15年,卒于本朝宣德1426年。立碑人于忘相。”

    朱瞻基小的时候,跟随爷爷朱棣、父亲朱高炽,前往少林封禅,曾经见过不羁大师一面。“人是会变的,真的一点儿没错。”朱瞻基叹息道。

    欠揍大师不无惋惜道,“谁会想到了,德高望重的不羁大师,会是这样的结局。”朱瞻基说,“这个人把他杀了,把他埋在这儿,又替他立了块碑,你们怎么看这件事。”

    辛猛说,“无论怎么说,不羁大师应该得到最基本的尊重。于忘相这个人,很不简单,世俗中,敢于挑战威权的人,是少之又少的。”

    “没有超人的胆识跟气魄,于公子跟凌公子,是做不出揭穿不羁大师真实面目令他伏法这样惊世骇俗的事的。他俩是英雄,老衲我十分的佩服。”欠揍大师双手合什道。

    这是朱瞻基第一次听说了于忘相跟凌未风的名字。但孟欣、魏子云他们,却不想告诉他,这个于忘相,已经渐渐掌握了中州,以至于武林的权力,他们不想说。任何人在朱瞻基面前,都是可有可无的。

    在不羁大师用来祸乱取乐的密室里,朱瞻基看到了不羁大师的画像,孤零零地挂在墙上。这个密室,基本保持了原来的样子,寻常人是不得入内的。地上,还有一些细小的散落的珍珠,跟一些关于房中术的论述著作,被丢弃在屋角。佛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就算超凡脱俗如不羁大师者,也不例外。朱瞻基长长的叹了口气,走出密室,密室的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

    在陈留镇,朱瞻基质问,“锦衣卫滥杀无辜百姓,除了这样执行任务,还能不能用别的方式?”孟欣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说了,刀剑无眼,伤及无辜在所难免我也不想这样啊。”

    朱瞻基想起李思谊,是自己派出去当卧底的,要刺探冰风谷萧胤禛、福建王朱明炯、镇南王朱迟煊动向的。他因此说,“李思谊,再怎么说,也是我的故友,他虽然犯了错误,你不必赶尽杀绝。如果他死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孟欣说,“卑职明白,李思谊不能死。”

    “李思谊非但不能死,也不能伤残!”朱瞻基恨恨道,“陈留这些无辜百姓的损失,要由你们锦衣卫来赔偿。”

    刚开始,遵从首辅大学士杀他的堂兄朱瞻坵,他还有点不情不愿,到他一怒将二叔活活烧死的时候,他的感觉有所变化。他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越来越容易动怒,甚至迁怒于人。这点,他在爷爷在世时是耳濡目染的,包括人们对太祖爷爷的传说,老朱家太祖以暴虐著称,太宗也是以暴虐著称。到了父亲,人们破天荒,给了个仁的谥号。历史上被尊称为仁的皇帝本就不多,宋仁宗,辽仁宗,还有谁?

    龙嘉辉说,如果汉王起兵成功,在北京城首先响应的必是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关海涛。于是,朱瞻基毫不犹豫的将目光对准了关海涛。关家一家上下八十多口人被东厂一夜之间杀光,关海涛被逼得如丧家犬,一路亡命。最终还是在海丰,被齐风劲请出凌未风,自杀。

    渐渐的,大家说谁不好,朱瞻基就身不由己的想要对付那个人。除去对手,或者将大明的隐患连根拔起,似乎成为他生命的全部。其实他还有很多其他的爱好,比如说,绘画,工笔画画得不错的,上次画画还是表妹林珊生日送的一幅蝴蝶翩翩舞花丛。还有听莺歌艳曲,据说本朝的诸葛卧龙先生,被称作是大宋柳三变的转世,他填的辞赋,深受教坊勾栏的欢迎。

    锦衣卫密报,冒充快意王陈亦欣的朱赡焰死了,他心底里真是很高兴。很多年前他跟父亲见过这个皇叔,朱瞻基不喜欢他,他在西北跟瓦剌与亦力把里的交锋连年败绩。朱瞻基的心底象着了魔似的,开始盘算着别人的去留,朱迟煊,朱迟炜。他让朱迟炜任前将军,希望他跟瓦剌或者鞑靼打一仗,最好战死。

    他还想,朱迟煊,在遥远的云南,如风中之烛,是不是要关心一下他?

    当东厂提督太监荣城,向他禀报,要动肖不为,他不放在心上。因为肖不为,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不过话又说回来,龙嘉辉说过,大明需要多一些象肖不为这样的酷吏,大家一团和气,是会导致各种腐化堕落蔓延的。他不喜欢太监,因此,对于朱棣缔造的这个东厂,隐隐不快。他是决不能容忍太监专权的。

    但荣城他们,会阳奉阴违,他们在监督锦衣卫,谁来监督他们。西厂,这个概念呼之欲出。荣城知道了皇帝滴意思,因此,想敲诈肖不为一笔,就把他给放了。谁知道肖不为居然一毛不拔,幸亏是龙听风救了他。

    于谦那时还是个御史,但基本上,他只是在混日子,弹劾、提意见之类的事,全要看长官的脸色。左都御史,右都御史,才有发言权,他们这些监察御史,就是跟屁虫,只有随声附和的份。渐渐的他发现,沉默是金的至深道理,不要试图去影响皇帝,他不够格。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学士们,才有这种能力。

    常护花的那个绝对,所有的士人才子都对不出来,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的,你稍微不慎,就会走进死胡同。常护花的对子,就是一个死胡同。他的心底渐渐充满了悲哀,这种悲哀,持续了十年二十年。一直到后来,他成为朱祁钰跟前的红人,朱祁钰对他言听计从的那一天。

    那首石灰吟,其实早就注定了他杯具的一生。既不能自立,又不敢谋逆,只好夹在朱祁镇朱祁钰两兄弟之间,左右不是人。此为后话。

    朱瞻基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一言九鼎的人,到后来,他渐渐发觉,自己不可能兑现那个对陆临渊的承诺。陆临渊只不过是跟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也曾经纠结愧疚过。到后来,渐渐意识到,这个九鼎可是代表华夏,凭一句话就将华夏拱手送人,是不是太大方太大傻了点?于是,他在心底开始生出,对陆临渊的防备警戒之心。

    是啊,他坐着的那个椅子,有多少人觊觎啊,就算是少年时代的好朋友,陆临渊也难保不?一个人开始怀疑身边亲近的人的时候,他就彻底没有了快乐。

    他清晰地记得,他初次见于谦、章惇、巩增、巩添这些人时的情景,那时他们的脸上还有纯真的笑容,眼神里还有灿烂的阳光跟丰富的色彩。但一切都变了,渐渐的,他们谨小慎微,他们的脸变得一本正经,他们的目光闪烁不定。他想和哪个女子在一起就在一起了,他们本来应该出言相劝,额,这个,这个可能不妥,可能会受世人或者外人非议。这,这不是陛下应该这样做的。但是他们没有。反而在沉默之后,得出一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来论证,皇帝这样做,甚至各种行为,是理所当然,出于人之常情的。

    他想对付一个人,也甚至就有人把这个人给杀了,臣下们也不再表露出人的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他们甚至懒得再说,求情,放这个人一条生路吧。然后,他们都在心里对自己说,该,因为这个人,威胁、危害到他们本身的利益了。

    他需要他们,如同他们需要他。原来,他的存在就是这么个蛋疼的逻辑关系,他心底开始痛苦。但是他们不让他表露出痛苦,他的悲哀、他的所有关于人的美好的本质。他们全部抹去他凡人的本质,他们用英武、神勇、睿智等词汇赋予了他神圣的光环。

    谁会将到手的东西拱手送人?你会么?所有人都不会。设若,我就是那个在太阳底下辛勤工作的白胡子老伯,我会肿么想?朱瞻基本来是想要跟他说些什么的,可是,到后来,他什么都不说了。你很有优越感?只不过是你命好,正好你是朱高炽的儿子,正好朱高炽的儿子里面,你排老大。你有才华么?叶孤心不比你有才华?

    慢慢的,你就会发现,你开始担心那些有才华的人。如果他们不在我跟前低眉顺首我该怎么做?是重用,还是戒备,是排斥,还是把他们整得很不舒服?甚至是跟他们水火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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