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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姑苏城外寒山寺 > 第74章 72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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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未风醒来,桌上有可口的早餐。一个很有精神的小伙子李阿木,已经等候在门外。他就是这次要送凌未风去海丰的马车车夫。马车很好,至少是那种要价很贵的,一般人坐不起的那种。小伙子很熟练,车马被他驾驭得很好。

    齐风劲早早就守候在码头上,他右手拿着那把很贵的流星剑,一直在等,等关海涛,也在等凌未风。汤显农果然没有令他失望,马车稳稳地载着带着面具的凌未风出现在码头上。现在他是神秘人。齐风劲对他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关海涛骑着一匹快马,出现在他的视线内。在他的身后,无数的马,无数的矫健的男男女女,他们如潮水一样到了近前。

    载神秘人来的马车,无视这一切,掉转车头。跟关海涛,跟关海涛带来的众多骑士,擦肩而过,各奔前程。

    关海涛纵身下马,看到一身紫色衣服的神秘人,脸色一变。齐风劲冷冷说道,“关海涛,你还能跑么?”

    关海涛眼神悲伤道,“我以为我可以跑得掉。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神秘人已经转身,走到海边的渡船旁。那是一艘结实的海船,足以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关海涛跟了过去。齐风劲挡住了那些跟随的骑士,他们足足有五十八人之多,密密麻麻地朝前涌来。

    神秘人又转回身来,与关海涛对望着。关海涛一脸络腮胡须,年轻约莫四十岁出头,正当壮年。可是他的一家人,已经全部被东厂的人给杀害了。为了让他奔逃,已经死伤了将近一千五百人。其中有九百多,是前来拼命保他帮他的死士。另外的伤亡数字,自然属于锦衣卫、东厂、地方官军,及地主团练。

    神秘人的眼睛却没有一丝儿感情,面部,更是呆滞,如死人般森寒。

    “你是楚香帅?”关海涛还是很好奇地问道。在他们右侧,一处避风的港湾里,楚念云那艘三桅船,静静地在微波里荡漾起伏。楚念云已经失踪至少三年了。这三年来,人们对他的三桅船采取了很多的保护措施。楚念云,就是江湖里一个无可置疑的神,没有人敢冒犯这个神。除非是那些脑筋秀逗的人,比如说行云和尚、颜影。他们,都只有一个可悲的、可耻的下场。

    “很显然,我不是。我对那艘船,没有感情。我对所有的船,都没有什么感情。”神秘人说。

    “如此说来,你惧怕水,你惧怕海?”

    “你很聪明。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落得个如此田地。让那么多人,为你白白送了性命?”

    “我不甘心,我总想试一试。这一路上,付出的实在是太大了,他们的牺牲实在是太过于惨烈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令他们,如此的为你去死,这本身,就是你该死的最好证明。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原本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仅仅因为你而灰飞烟灭了?”

    “我没有时间去想,我一直在亡命奔逃。”关海涛很迷茫。

    “你本来有很多时间去想的。在削夺了将军名号,在都督府担任闲职的那些年,你就该好好的想。可是你没有想,你的脑子显然被烧坏了。是什么让你的脑子被烧坏了呢?”

    “我还是没有仔细想过。”关海涛很惶恐,其实他想得的太多了,岂非是他本不该想的?一个人总是想要本来不该属于他的东西,怎么还会静得下心来,为别人想一想?

    “你想不想,象叶孤心那样,死得体面一些,死得有尊严一点?”

    “我。”关海涛回望,他带来的那些骑士,已经如潮水般涌向齐风劲,已经向齐风劲招呼他们手中的各式各样的兵器。

    齐风劲身形突进,只是一眨眼功夫,已经有六人,被他刺死。他脸色一寒,“你们,不要来送死!不想死的,快快后退。”

    关海涛叹息一声,无可奈何道,“如果仅仅是他,我已经在船上了。但既然你来了,我无话可说。我认命了。”他背对着神秘人,长啸一声,大喊道,“你们不必为我死了!”

    犹自象潮水般涌来的死士们,停住了他们的脚步。又有两人在齐风劲剑下丧命,悄无声息地倒下。

    关海涛凄切道,“千辛万苦,我以为我的坚持,一定会有收获。这一路上,牺牲实在太多。我对不住你们。现在,我已经无路可走。你们不必再为我死。我本来以为,我终于看到希望了。”他跪下来,右手握剑,剑插在沙土里面。他向这些犹自为他拼命的死士,向那些已经死去的,无数的亡魂下跪。

    齐风劲一抖剑上的血,厉声喝道,“你们清醒了没有?”

    死士们鸦雀无声,跟齐风劲对峙着。关海涛放开手中的剑,盘腿坐于沙滩上。他仰天大哭,恶狠狠的说,“周命刚,荣城,你们这些王、八、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声音凄惨凄厉,直穿云霄。死士们开始黯然落泪,但都不出声。关海涛已经抽出沙里的剑,快速地割向自己的喉咙。鲜血飞溅,剑掉落尘埃,他身体还保持着原来的坐姿。死士们齐刷刷地下跪,无声的哽咽、落泪。

    神秘人已经在岸边缓步走,意欲离去,他对齐风劲说,“我走了。”

    齐风劲取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擦拭着手中的流星剑。他随手扔掉沾满血迹的手帕,手帕在跪着的死士们的额头、脸上飘过。他喊了一声,“兄台,且慢走。”快步追了过去。神秘人站定,他扔出去一卷银票,“这个人,值3万两,这3000两,是属于你的。为了他,官军死伤了将近六百人。剩下的,我拿去安置死伤的弟兄,跟打赏有功的将士。”

    “谢了。”神秘人接过银票,收入怀中。齐风劲说,“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后来,齐风劲对锦衣卫右骁骑营统领何福说,“我想不到他会来。更想不到,他兵不血刃就让关海涛乖乖地自戕了。”

    何福说,“那么艰难而漫长的路他都走过了。到了最后时刻,他却连抵挡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居然连试一试的念头都没有了。”

    “唉,我常常想,要是当时根本就不要请他来。我只需要找一个人随随便便戴上一张人皮面具,就可以吓得关海涛丧破了胆、掉尽了魂,真是可惜了那3000两白花花的银两啊。”齐风劲不无惆怅地说。

    何福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你还有机会。下次,遇见个比关海涛还厉害的角色,你尽管试一试,看吓不吓得倒他。”

    话说当天,沈孤云跟何青兰一走近海滩,就看到了那个还戴着面具的神秘人。他咦了一声,快步走过去,“恩人,你好。”神秘人也想不到,会在这儿遇见他俩。沈孤云已经换了一身比较不错的衣服,何清兰也比当时第一次见的时候精神多了。沈孤云腰间挎着一把饰以精美剑穗的潇湘剑,据说是湖广省著名的铁匠打造,价值800两,很锋利。

    何清兰已经扔掉了她那对名字好听,中听中看不中用的双剑。她改为练掌了。是一位美丽少妇,为纪念亡夫而悟出的掌法,黯然销魂掌。只有三式,越简单越有效,比之剑法要好使多了。三招分别是凝眸、叹息、无语,很凄凉的名称。

    戴着面具,总不好交谈,凌未风只好取了下来,沈孤云惊喜道,“我就怀疑,你是当时的凌公子,原来我猜得还真不错啊。一转眼就是半年时间,你一向过得可好。”

    当下三人进了位于海岸边上的老狐狸窝,老狐狸是个江湖中著名的掌柜,他的名声不亚于关内老板朱停跟关外老板周仁发。

    却说沈孤云跟何清兰在童千钧家当家丁跟丫鬟,两人憨厚老实又肯干,很得前院管家的赏识。何清兰认识了附近贫民区的一家妇人,叫做柳燕的,从洛阳嫁过来本地,丈夫常年出外做生意,很久都不回来一趟,家里带着两个孩子,生活甚是艰难。何清兰不时地用微薄的工钱接济柳燕母子三人。

    前院管家一次出远门去洛阳,把沈孤云也带上,沈孤云替柳燕送了封信给柳燕的爹爹柳乐老汉。柳乐写了回信,并让沈孤云将他毕生的积蓄800两银子带给了女儿一家。柳燕感激不尽,送了一把她丈夫从外面带回来的好剑潇湘剑,给沈孤云当兵器。

    却说何清兰心地善良,有次遇见个云游四方化斋的穷和尚,何清兰给了他一钵吃的饭菜,还额外给了他200文钱。他随手送给何清兰两本破破烂烂的书,一本是黯然销魂掌,一本却是佛经涅槃。

    涅盘翻译成中文为不生不灭意,乃指佛教之中心思想,若无涅盘佛教就形同生灭的世间法。

    《涅盘经》是佛教经典。又称《大本涅盘经》、《大涅盘经》。华夏北凉昙无谶译。40卷,13品。经中说佛身常住不灭,涅盘常乐我净;宣称“一切众生悉有佛识”一阐提和声闻、辟支佛均得成佛等大乘思想。为大乘佛教前期作品,约于2~3世纪时成书。晋宋时对中国佛学界影响很大,为涅盘学派的本据经典。

    沈孤云平时无事,也随手翻看,虽然悟不到什么真谛,却是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以外,找到入静的好办法。更有一次,剑神西门俊玮路过武昌,在童千钧家盘桓数日,他有缘得以向西门俊玮讨教剑法之道。

    西门俊玮,“你也懂得剑?”沈孤云,“虽然还不大懂,但我懂得,做人要诚于人,诚于自己。”西门俊玮,“非但要诚于人诚于己,还要诚于心诚于剑,这样的人,才配使剑。”沈孤云,“西门庄主不愧是剑神,鄙人实在是惭愧得紧。”西门俊玮,“懂得做人诚实、谦虚,你还是大有前途的。这招落花吹雪,就传授于你,希望对你大有裨益。”

    落花吹雪,其实就是天外飞仙的变招,也是惊鸿一瞥的变招。这三招有异曲同工之妙,互为变招。沈孤云于无意中得窥剑法奥妙,剑术突飞猛进,至少也在百名以内了。当日去到洛阳,得知洛阳人口失踪案,已经被沈钟麟、龙猫跟陈雨尘联手破了。他也就不再遵照养父的意思,前往山东无人庄。

    近日来,江湖传说,陆临渊被小老人迫得鸡飞狗跳,而且还背负了劫取数十万两镖银的罪名。因此她跟何清兰一起辞去童家的工作,来到广东,追寻十二连环坞现任总瓢把子鹰眼老七的下落。

    沈孤云身怀落花吹雪的绝艺,渐渐的,在江湖中也闯出了名头,人称神剑少侠。凌未风说,恭喜你啊,可喜可贺啊。凌公子过奖了,要不是当日你相救,哪有我沈孤云的今日天。

    海丰小镇的空气中,飘满了潮湿咸腥的海的气息。沈孤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梦里,他听到巨大的潮声,又好像是人们传说中楚念云发出他的排山倒海掌般的气势。人们习惯称他的掌法为血海飘香,其实,这个运气极好的男人,他从来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的确是不容易。简直堪比圣人了。

    恍恍惚惚中,他梦见一个秃顶的人,象极了神秘赌局里坐庄的傅南冰,又象极了前来我朝通商的外邦人。他高高的鼻梁,蓝色的眼睛,肤色与中土人截然不同。他在他耳边喃喃地说着,怎么也听不懂的话语。渐渐地渐渐地,场景变换。他看见,他的师父何香远,拿着一把匕首,从背后刺入了养父沈百松的后心。他觉得眼睛迷糊,便使劲的用手揉。这回他看清楚了,是养父沈百松,用一把七星碧玉刀,用力地砍在了师父何香远的脸上!他想吼叫,可是,喉咙里象有什么堵着似的,怎么也叫不出声;养父和师父的脸渐渐地迷糊,他发现曾经数次帮助过自己的宋轻舟倒在了他的怀里,他叫自己做孩子。他身上的伤口,正汨汨流着鲜血。血光里,映照出师兄莫天野狰狞的微笑,和他手中冷月刀发出的寒光。那一瞬间,他不可承受,大声地哭叫起来。他挣扎着,双脚乱蹬,双手乱舞,他要推开眼前的这一切。他不想这样,他怎么会想到是这样!

    潮声继续在轰鸣,一个巨浪打了过来,彻底地淹没了他。他猛地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满头大汗,全身湿透。天已大亮,易冰梅跟何清兰正站在床前,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何清兰关心地问,“师哥,你做恶梦了,是么?刚才我们看见你在大喊大叫”。沈孤云无力地应了声,再也想不起刚才梦中的详细景象。易冰梅说,“十二连环坞总瓢把子派人送了信来,他就在不远处的一处民宅等着与你会面,他将告诉你一些关于陆临渊的信息。”沈孤云啊了一声,半晌,他说道,“这个,我们还是不要去见鹰眼老七了。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我更想见他。”

    现在,沈孤云将自己那个奇怪的梦,告诉了凌未风。凌未风也很奇怪,“尼古拉斯凯奇,他从五百年后托梦给你?”

    “没错,正是他,我听得不会错的。”

    沈孤云说,他还梦见了神秘人,凌未风。在大漠深处,沈孤云遇见了戴着人皮面具的神秘人,他跟神秘人打了三天三夜。两人分别吃光了各自口袋里带着的所有灵丹妙药,终于筋疲力尽,彼此跌坐在地上休息。神秘人突然问了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打?”

    “是呀?为什么?”沈孤云感觉脑袋疼,他看不出神秘人脸上的表情,他也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为什么带着面具?”

    神秘人轻描淡写道,“世间人都戴面具啊!”沈孤云自我解嘲道,“世间人也都这样啊,你打我、我打你,你杀我、我杀你。”然后两人开始大笑,笑得再没有一丝力气。神秘人和他分手的时候,告诉他,如果想见他,可以到峨眉山断崖下的山洞里找他。那个断崖,壁立万仞,不是一般人能下得去的。

    在定远城的一家酒店里,不停咳嗽的李祚庥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在他的酒杯旁,放着两页纸,每页纸上是随手画着的一幅草图,图上是一个人发射飞刀的样子。正是传说中人们梦寐以求的小李飞刀第一式和小李飞刀第二式。

    在海丰城近海的一处海岸,一个身穿紫色绸缎的中年人,神情有点儿落寞。面对平静的大海海面,他突然想起一句话,“我心是海,任你也看不懂我平静中的澎湃。”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究竟是哪个女人对他说的话了。

    总之,沈孤云梦见了很多人,梦见了几乎今后他将要走的路,所经历的事。五百年后大名鼎鼎的好莱坞影星尼古拉斯凯奇,是他,让他预知了他不可逆转的未来。他一直在犹豫,他究竟要不要,那些江湖人你死我活也要争的东西。他究竟要不要他的亲人,他的生父,他的养父,他的师父,好好地活着?

    凌未风苦笑道,“我也会总做各种各样奇怪的梦的。但尼格拉斯凯奇托梦给你,又是为了什么?”

    “骨肉相残,孤苦一生,岂不是人间最悲惨的悲剧。也许他是怜悯我,不想我将人世间所有的悲哀,都背负一身?”

    “峨眉山断崖,我可不知道峨眉山断崖。如此说来,你梦到的那个神秘人,另有其人,绝不是我。再说了,你我早相识一场,再怎么说也不会一言不发,出手就打的吧。”

    “嗯,有点道理,我梦中的那个神秘人,他的确不是你的体型。那么他是谁?有可能是今上,也有可能是皇帝第三个本不该存在的叔叔金无忌!”

    “你决定怎么办?”凌未风问道。

    “我决定要逆转命运,我绝不甘心这样的命运。”沈孤云斩钉截铁道,“因此,我要直接忽略鹰眼老七,我要去一个我本不该去的地方。”

    “峨眉山下的断崖,你一定要去看一看?那儿究竟有些什么古怪?”

    “不错。”

    镇子叫做海丰,客栈叫做狐狸窝,海丰因了楚念云而出名。客栈老板叫老狐狸,所以客栈就叫狐狸窝了。沈孤云又一次来到海边,银白的沙滩上,有着五彩斑斓的贝壳。渔民们在忙着张网捕鱼,而孩子们却光着脚丫,在海边嬉戏。他们的脸上荡漾着快乐的笑容。

    那天夜里沈孤云睡得很香,下半夜,他梦见了尼古拉斯凯奇。在狐狸窝的酒店里,他要了一壶女儿红,款待这个外邦未来的名人。尼古拉斯凯奇说,“其实,你的人生有另一种可能。”

    沈孤云笑道,“我的人生有无数种可能。”

    后来他终于悟透,他自己,也有可能,是另外那个神秘人。他所梦见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这就是梦的各种层次。在莱安纳多迪卡普里奥的盗梦空间里,有着完全的诠释。但他不知道,只有凌未风知道,但凌未风却不告诉他。他怎么能让沈孤云相信,他从2005年来,从未来来,这个概念?

    一本佛经成就一段完美人生。那么这些完美的东西,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恐怕连沈孤云都弄不明白,连写出涅槃经的和尚,一样糊涂得很啊。

    但是现在,沈孤云就想去峨眉山断崖下,去那个山洞,去探个究竟。后来他跟何清兰又会遇见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恐怕是连何清兰做梦都想不到的。如果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凭着做梦的直觉去做,真实么,可靠么?

    这部涅槃,其实已经搅得沈孤云头脑混乱了。沈孤云的事,暂且放下不表。

    广州府,水袖再也看不到凌未风的身影。而他在海丰码头,吓得关海涛乖乖自杀的故事,已经传遍了市井。有时候她真的不明白,他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活的。明明该抢的东西他不去抢,明明跟自己无关的人或者事,他却偏偏到场,难道这就是他所存在的价值?眼睁睁的看着白吟抢走了她,他就这样灰溜溜地退出,这是男人吗?这是他么?像雨像雾又像风,永远都猜不透摸不着。他究竟想要什么?

    朱瞻垣果然实施了他的计划,掉下珠江被滚滚河水冲走。他远走高飞了,去寻找他的逍遥自在,他想要的另一片天地。朱迟煊还在左右摇摆,还是舍不得他手中的兵权。一瞬间,又丧失了一个儿子的他,似乎老了十岁,一点儿精神都没有。他还是决定要死顶到底,坚决不交出兵权。

    苏小石于心不忍,告诉他,其实朱瞻垣并没有疯。他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能够骗得了大家,说明他是个非同寻常的人。他成功了。朱迟煊惊讶地说,“你的意思是说,他没有疯,也没有被淹死。其实他一早就计划好了,就是想要离开王府,离开我,离开世子妃。他远走高飞了?”

    “不错,象他这么聪明的人,无论在哪里,就算没有王爷你跟世子妃的照顾,也会过得很好的,不是么?”

    原来这样啊,大悲大喜之后的朱迟煊,彻底的悟透了万事皆空的禅机。他终于下了决心,向朝廷上了一份奏表。要求削夺自己的王位,自愿交出兵权,甚至愿意离开广州全家远移云南。朝廷很快下了措辞严厉的敕令,剥夺他的王位,将他削职,贬为庶民。移居云南,没有敕令不得随意迁徙。

    朱迟煊放弃在广州的一切,举家迁往云南。他削发为僧,匿迹于段家的天龙寺。世子妃刘莹,此前得朱迟煊休书,替儿子朱瞻垣休了这个儿媳。刘莹不远万里,前往山西大同,寻找在那儿戎边的初恋情人万希亮。话说万希亮已因功被擢升为什长,已不是配军之身。两人相逢,喜极而泣,结为良缘,成就一段佳话。

    皇帝将朱迟煊掌握的卫所,全部移交广东都指挥使司节制。升两广巡抚陈智惠为两广总督。移车骑将军萧瑞雪为平南伯,旋即改封为海丰侯,掌管广东东部兵马,牵制福建王的势力。

    镇南王王府,左院跟主院,被改为广东省乡学书院,成为贡生读书的好去处。王府右院被改造为园林,对外界开放。包括那间曾经被周锡权来去自如的王府密室,有密道一直通往白云山山顶的镇海楼。

    是凌未风、苏小石跟朱瞻垣的努力,改变了已成定局的将来,改变了朱迟煊一家的命运。在陆临渊被小老人逼得四处逃亡之前,朱明炯尽出精锐,将朱迟煊一家杀得片甲不留,然后上表,说自己是为陛下清除叛逆。这些事迹,被记录在天才小说家的陆临渊传奇里。但事实上,未来已经被改变。

    离开广州之前,凌未风沿着那些自己熟悉的街道,回顾自己在这个城市所留下的痕迹。他常常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常常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街市上有人在唱粤语歌曲,他仿佛回到了未来,看一部电影,电影的片头背景里,一个很好听的女声在唱道,“相逢还在风情里。”

    可是,他要走了,还回不回来,他自己心里没有底。街上混偏门的人们,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老姜,姜之芽。现如今,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是,孟寒和孟暑两兄弟,还有雷家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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