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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姑苏城外寒山寺 > 第13章 11真实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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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诗成陪着沈梦飞走过两条大街,他指了指前面挂着灯笼的一座高楼道,“那儿就是,本县最好的客栈,如意客栈。我走了,明天来找你。”

    “唐兄走好。”沈梦飞感觉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没精打采地走进如意客栈,柜台值夜的伙计也恹恹欲睡,他拍了拍柜台,将伙计从美梦中惊醒。“是沈公子啊,您的客房在天字二号房。肖大人预付了三天的房钱,三天后呢,沈公子你就只好自理了。对了,还有一位章夫人,很漂亮的章夫人,她住天字三号房。她让我告诉你,明天天亮的时候,你一定要等她。她有话要跟你说。”

    章夫人?张灵韵,她没有跟她的丈夫章惇在一起么?章惇呢?章惇此刻在哪里养伤?他迷迷糊糊地看到了天字三号房,他在门前停了下来。四周静悄悄的,静得连一只蚊子飞过,都有可能听得到,他还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他与肖不为喝了多少酒?为什么到现在,他才感觉到了醉意?他仿佛又听到自己歇斯底里地冲肖不为叫,“你是错的,你错了,却意识不到自己的错。”

    真是大胆包天,他居然敢跟一位县令大声说话。他跟他,真的是朋友吗?他真的是他在未来的朋友?他也穿越了漫漫时空,到这大明朝淘金。

    他重重地关上门,然后重重地倒在床上,天旋地转。甘醇的美酒,经过了胃的发酵,散发出阵阵难闻的味道。他感觉恶心,一次次想要呕吐,又被他强行地忍住。然后他渐渐失去了知觉。

    天微微亮的时候,他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他被吵醒,感觉头疼得厉害,他挣扎着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张灵韵,她穿一身崭新的青色衣裙,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他把她让进屋,并让座,“章兄醒了没有?”

    “不知道。”她坐了下来,悄然地叹息,神情有些幽怨,“他昨晚已被家人送回了灵泉铺,翠玉随同路上照顾他。”

    “临回家之前,他醒了么?”

    “醒了,医生替他取出毒箭时,伤口疼得他死去活来。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反复说道,以后,我再也不冲动了,打死我都不再去做蠢事。”他看到,她白嫩光滑的手臂上,有一处青色的瘀伤,看来章惇真的痛,痛不欲生。

    “他认为自己做的是蠢事?”

    “我也认为是。他说,他再也不要那把残剑,他要还给沈公子你。”

    “爱过方知情深,醉过才晓酒浓,死过却明白生的宝贵。看来章兄是大彻大悟了。------为什么不在县城修养几日再送他回去?”

    “他这个人呀,在外边住不惯,晚上睡不着。他非得在家里,将门窗关得牢牢地,严严实实的,才方可安心睡去。”

    “我和他相处多时,为何却不知道他的这个习惯?”

    “你又不与他睡一起,如何得知。他不说,你自然不知。”

    沈梦飞微微颔首,心里暗道,“原来他和我倒是蛮相象的了。”他从怀里摸出银票,“这是县里赏给章兄的五百两银票,嫂夫人,你替章兄收好了。”

    “五百两!”张灵韵的眼神大放异彩。只那么一瞬间,她恢复了常态,并叹息道,“真是不少啊,但也是相公几乎用命换来的。肖大人真是不错,赏罚分明。”她随手放入袖口的袋子里,然后眼睛望向沈梦飞。沈梦飞被她看得有点儿不自在,他害怕她看出自己对她的爱恋,对她的眷恋。

    “有件事情我想问你,你要老实地向我交代。”

    “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向你交代呢?应该没有吧。”他有点儿疑惑,因为,他跟她,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任何的纠葛。哪怕是他对她的感情,也是深埋心底,绝不会表露出来的。

    “年前,你与相公来县城。你,你俩可有到烟花柳巷狎妓?”

    沈梦飞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就这么直接地问出这样的问题,她怎么问得出口?他不假思索道,“怎么会呢?嫂夫人怎么会想到这样的问题?”

    “你要老实跟我说,不许说谎。你们男人,天生就会撒谎。”张灵韵的眼睛有点儿滋润,她情难自禁。

    “是么?我跟女人撒过谎么?我怎么记不起来了,我有么?”沈梦飞暗暗心酸。也许他撒过谎,可是他从来不认为那是撒谎,如同他错了他不认为那是错了。如何向一个自己心生爱慕的女人坦白,自己有过嫖窃,还是跟这个暗自爱慕的女人的丈夫一起嫖窃?他坚定地说,“不可能,我和章兄怎么会做这样没有廉耻的事情?”

    “真的?就算你没有,你大可不必为我相公打掩护。我就是想,想知道,在相公的心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女人真是蠢啊。”沈梦飞暗暗道,“为什么她们总是自己骗自己呢?”沈梦飞开始沉默,他不想用谎言来为世界上所有的说着真实谎言的男人作证,他沉默。然后他感觉肚子饿得咕咕叫,原来昨晚他没有吃饭啊,一粒饭都没有下肚。他说,“我们可不可以不再说这件事,我想吃早餐,好饿啊。”

    张灵韵嫣然一笑,“你想吃什么呢?我替你到街上买。”

    “我俩一块去不好么?”

    “不好。”

    “为什么?”

    “因为你是沈公子,我是章夫人,明白么?”

    “我想吃汤粉,那种用新鲜的猪肉和猪肝煮的高汤米粉。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常常去把原料买回来,自己煮给自己吃。”

    “以后有机会,我煮给你吃。”

    “是么?”沈梦飞躺回床上,继续沉沉地睡去。他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张灵韵的话,“因为你是沈公子,我是章夫人。因为你是沈公子,我是章夫人。”

    约莫半个时辰,沈梦飞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感觉额头痒痒的。他睁开眼,看到张灵韵坐于床前,她正用她的衣袖,轻轻地拂过他的额头,犹如春风拂面。他又闻到了她身上女人特有的特有的馥郁的芳香,然后饥肠辘辘的他也闻到了高汤米粉的香味。真是馋死人了。

    在她关注的眼光里,他胡乱地漱口洗脸,接着,急不可待地冲向饭桌前的米粉。“你们男人呀,就是懒鬼,连漱口洗脸的事都不认真对待。”

    “不是这样的。今天情况特殊,我饿昏了啊。将就点,再说了,我这样的男人,都不是很注重仪表的。只有那些娘娘腔,或者演员,才会衣冠楚楚,人模人样。”

    “演员?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是安南话么?”

    “嗯嗯。”沈梦飞一边吃米粉,一边应付道,“没错,是番邦的言语,就是戏子的意思。”

    “你的胃口真好,我家相公就没有你那么能吃。够不够,不够我分一半与你?”

    “可不可以,不要老提你家相公,”他已经把自己风卷残云一扫而光的餐具推到她的面前。能够吃一顿女人打来的早餐,是一件幸福的事。能够分享一个女人给予的早餐,更是一件受宠若惊的事。张灵韵用筷子,将自己碗里的米粉,一点一点地拨到他的碗里,“有我的口水哦,你还敢吃么?”

    “就是想吃你的口水。”他毕竟不是那种厚颜无耻的巧言令色的色狼,只是心里暗暗说道,然后他无所谓的一笑,“没关系的,谢谢你哈,谢谢你的丰盛的早餐。”

    “谢什么呢,何必这么客气。没有你,我家……。他,他早就没命了。”她想起他的建议,不要老提她家相公。于是她将话题一转,“你一个人,不寂寞么?”

    他突然就想起那部梁朝伟、金城武主演的电影《伤城》的潜台词,“痛苦是必然的。”他苦笑道,“寂寞是必然的。”

    “为什么呢?”她双手托腮双眼凝视着他,这个人,真是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人。当一个女人琢磨一个男人的时候,特别是一个已婚女人琢磨一个未婚男人的时候,她的麻烦就来了。

    为什么呢?他突然就想起,这部伤城的电影,并不是2005年以前的电影,就是说,2005年以前根本就没有这部电影。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其实是经历了在未来的一生,那么他究竟是在未来的哪一年,进行的时空穿越?他的记忆有点儿混乱,他的脑袋和思维,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认知障碍。

    他也学着她的样子,双手托腮,用双眼注视着她。“我这个人,一个人会寂寞,在人多的时候也会寂寞。”

    “跟我在一起呢?”

    “不会,感觉很幸福。想要时光从此停驻,永远这样地在你身旁,这样看着你。”

    “你有爱过别人么?或者被别人爱?”

    “有。”

    “在安南么?”

    “不是。”

    “那是在哪里?”

    “你所不知的时空。”

    “我所不知的时空?是天堂?是地狱?抑或是前世来生?”

    “也许,其中有一个就是你,我却不知道是你,你也不知道是我。甚至我爱你,你却不爱我。又或者你爱我,我却不懂得珍惜。”

    “会知道的。无论在哪里与你相遇,我都会问你,你一个人,不寂寞么?”

    “我就回答,寂寞是必然的。”

    两个人开始笑,笑得很开心,笑得很幸福。两个人的手碰在了一起,他座下凳子趴答的一声倒下了。他已经站起身,拥她入怀,她闭上双眼,眼睫毛忽闪忽闪的甚是动人,他心里惊叹道,“我终于,终于抱着你了。”

    他感觉自己全身紧张,紧张得要爆炸了,他的呼吸急促,他伸手想要解她的衣裳。她喘息道,“不!”

    两个人相互靠着,拥抱着,无法抑制地喘息。然后他俩倒在了床上,他看她的额头,看她的眼睛,看她的头发。他吻她,他又想到了要向她最原始的地方去。她突然说,“有人跟我说,男人都这样。和任何一个女人,都想着要上床,想要,是不是?”

    “是的。”

    “心满意足之后,便黄鹤一去杳杳。”

    “是的。”

    “那女人岂不是很悲哀?”

    “悲哀什么呢?”

    “她不但是付出了自己的身体,她还付出了自己一生的爱恋和思念,最终却孤独终老。”

    他放开了她,躺着,看蚊帐的顶。蚊帐的顶上面是什么?是屋顶,屋顶的上面又是什么,是蓝天白云。蓝天白云上面呢?他渐渐平息,“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就算我给你,你也不会带我走的,就算你带我走,往后也会象其他男人一样,还是会再爱上别的女人?”

    “不要提问!”他想起肖不为的强横,其实很多时候他自己何尝不是强横的?他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说话。他紧紧地抱住她,因为他知道下一刻,就有可能与她分别,从此千里万里。

    门外响起敲门声,和伙计的声音,“沈公子,一个叫做唐诗成的官爷,说是跟你约好了的,要会面。”

    沈梦飞不动于衷地躺着,懒洋洋问道,“他在哪里?”

    “在外面酒楼的大堂里。”

    “你让他先坐下,我一炷香时间便下去。”他爬了起来,伸手拉她,她说,“我不想动,我不要起来。”

    他俯下身,把她抱住,从床上抱了起来。他替她整理散乱的头发,他温柔地看着她,“和我一起去,这个唐诗成,是个奇怪的人。也许,很快,他就会有惊天动地的表现。”

    “我感觉,你说话有点怪怪的,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你倒说说,你与我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你可以想象得到。”他痛苦地放开她,去铜镜前照自己,检查。是不是脸上,还沾着她的吻印。或者衣服上,残留着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她的头发,她的气息。

    唐诗成笔直地坐在那儿,好像他的腰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弯下来。而他的左手,就一直握着那把奇怪的、不祥的兵器,离别钩。这把离别钩,会令手指跟手离别,令脑袋跟身体离别。真是一种可怕的武器。世上那种武器又是不可怕的,是和蔼可亲的呢?

    伙计早已经备好了杯具和茶,经过了昨晚的醉酒,最好的解酒办法就是喝茶。沈梦飞吩咐伙计,不要那种免费的茶,要那种需要付费的好茶。他知道一种用洞庭碧螺春跟茉莉花一同窨制的苏州茉莉花茶,非常的好喝。他于是特意点了这道茶,也不算贵,只需要500文,也就是半两银子。

    沈梦飞在唐诗成面前坐下,并示意张灵韵在一旁坐下。“这是唐捕快,这是章夫人。她相公就是一个人独闯黑风山的那位少年英雄。”

    “章夫人,你家相公,真是我的偶像。”

    张灵韵淡淡地笑,“唐兄,你过奖了。”

    “章公子的伤无大碍吧。”

    “挺严重的,他已经回灵泉铺的家中养伤了。他呀,在外面就是住不惯。”

    “沈兄昨晚在死牢里看到了些什么呢?”

    “这,这倒不好说啊。”

    “其实肖大人做的那些事,大家都知道。陛下,大臣们,地方上有司的负责人,他们全知道。”

    “不会吧。我不愿谈这件事,是怕不利于肖大人啊。”

    “他们都知道,可是他们都装作不知道。总之,肖大人做的那些事,和天下间贪官污吏做的事,其实是一样的,都是公开的秘密。只不过是瞒着一般的百姓,求个稳定安宁罢了。”

    “没有人对此有异议么?没有人会动肖大人么?”

    “存在即合理。有时候,这世上还真的需要这样的人。那些贪官污吏,也需要肖大人替他们清除一些社会垃圾,或者叫做无形威胁。总之,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哼”沈梦飞对肖不为的观感,一夜之间,便有天壤之别。

    “肖大人做的事,是需要勇气的。而我呢,我要做的事,简直有点飞蛾扑火的味道。可是,这世上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不是。”

    “你不是要跟我说狄惊云狄小侯爷的事么?”

    “他的家,就在贺县。他的父亲,是仁宗皇帝亲笔颁诏嘉奖的烈士。他自己,世袭一等侯,据说是学了财富帮第一杀手计无名的剑招绝学。你说,象他这样显赫又卓尔不凡的人,又有谁会敢跟他作对?”

    “他每出现在一个地方,就会带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以后难说了。因为后天,就是他跟水袖水姑娘成婚的日子。婚礼地点就选在本县最豪华的酒楼天香居。只要愿意的,稍微意思意思,就可以去参加他的婚礼,锦上添花嘛。”

    “灵韵,你去不去?我倒要去看一看他的新娘子,是不是如传说般的与众不同。”

    “沈兄初出江湖,便一鸣惊人,我看是值得信赖之人。我找沈兄,其实是有件事想托付于你。”

    “如果能办到,乐意为你效劳。”

    “她叫吕诗文,是个青楼女子。我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放心不下她,希望沈兄能够替我去看一看她,不要让别人欺负她。若是我有什么不测,希望沈兄你今后,今后代为照顾。”

    他知道他要去做的那件事。这么说来,水袖岂不是新婚,就成了寡妇?命运早已注定,不可抗拒。

    他同样知道,唐诗成托付的事情,于唐诗成而言,是非常的神圣而必要。于他自己又是千般的沉重和艰巨艰难,谁会愿意,去照顾一个妓女一辈子?反正他是不愿意,可他还是勉强地答应了。

    其实,后来发生的事,那个天才小说家已经在他的小说里交代得很清楚,非常非常骄傲的狄惊云,废了唐诗成一条胳膊,而唐诗成却要了狄惊云一条命!

    在狄惊云死之前,他一定要去看一看,这个天下七大美男子之一的,男人中的男人,狄小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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