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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青冢行 > 第203章 子雲道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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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霰云观与别的道观不同,它没有修建在青山秀水间,而是修建在沣州城内。虽坐落于闹市之中,却自得一方清净。

    一扇门,隔着两个世界,一个入世,一个避世。

    道观大门前悬挂牌匾上有三个清秀的大字:“霰云观”,大门两边是偌大的圆柱,上边各题联句,右边是“天地大,问道自有路”,左边题的是“道法宽,缘善方净土”。

    白落裳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进了观。

    观内青烟升腾,炉鼎生香。

    园内的林荫下,有两三个扫地的小道。正殿里供奉有各路神仙,殿下有打坐的道士。

    白落裳只往正殿瞧了两眼,便由一个道士引着,去了后殿。见到段南山的时候,他正在闭目打坐。

    一身白色的道袍,虽然相貌平平,却透着一股超脱的气质,素衣白袜,一尘不染。而他最让人过目难忘的,是眉间一颗朱砂痣,让他平凡的面孔生出一股月白风轻之感。

    段南山有个习惯,就是他在打坐的时候,是完全不会受到外界的打扰,即便是院子着火了,恐怕他都不会睁一下眼睛。

    因此,白落裳从砰的推开门,再到啪的甩上门,段南山连眉都没抬一下。

    白落裳坐到段南山对面,摇着扇子,懒洋洋的将半个身子趴在桌上。

    等了好久也不见有反应,他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虽然不是第一次看段南山打坐,但以往段南山都会在他打坐的时候,在桌上放一坛酒供白落裳打发时间。

    段南山年长他几岁,无论何时也都多为他着想些。可今天却是奇怪的很,让白落裳干巴巴地坐在这里,不顾也不问,连看都没看一眼。

    更重要的是,这屋子里还眼巴巴的蹲着一个小道童,正用一种看一个白痴一样的眼神望着他,一脸莫名其妙,又好奇新鲜。

    使劲摇了摇扇子,白落裳用力笑了笑:“子雲道长,这天都快黑了,你不会是特地请我过来吃饭的吧。先说好,没就没肉我可不吃,当然你也是知道的,我素来是无肉不欢,无酒不快。”

    段南山还是不睁眼,也不说话,半个反应都没有。

    白落裳继续摇扇:“我风尘仆仆赴约,你也不遣人为我倒盏茶。我远来是客,你却根本没有待客之意。”

    段南山依然不睁眼,不说话,不理他。

    合上扇子,白落裳没趣地挑下眉毛,一下一下敲着桌子,无聊得直想打瞌睡。

    落山的太阳斜着照下一缕光,洋洋洒洒的透过窗户,落在地面,印出一点淡淡的黄。很快,那一点淡黄的光也渐渐散开,消失,屋子里眼见就暗了下来。

    已是酉时。

    段南山依旧没有睁眼的打算,若是换做其他人,一定会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白落裳无聊地打了好几个哈欠,每打一个哈欠,他都会用扇子挡住半张脸,好像生怕被别人看了他不雅的举动。

    小道童早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当白落裳打第六个哈欠的时候,终于坐不住地站起身,围着桌子踱了一圈,停到段南山面前,弯腰唤了一声:“道长?”

    段南山还是没理睬他。

    白落裳唉声叹气地说:“天都黑了,你是醒是睡好歹给个话,让我白白等了这么久,不给碗饭吃,不给盏茶喝,连一杯酒也不给喝。我说你呀,真是小气,你是不是故意把好酒藏起来不给我瞧见的?”

    段南山睁开眼,朝他看来,然后什么也不说,直接又闭上眼。

    “得。”白落裳无趣,“你就当我在对空气说话吧,反正从小到大我早就习惯了。”

    段南山很不负所望,当真从一开始就半个字不说。

    白落裳觉得无聊至极,他可不是一个习惯安静的人。一天不说话,都会觉得嘴巴憋得臭的人。才一会儿,他就坐不住了。噼噼啪啪自言自语了一大堆,最后忍不住往段南山肩上一拍,问道:“听说了吗?今年中秋凉州唐家堡比武招亲的事,你有没有空?要不要和我一道前去看热闹?听说呀,那唐家小姐可是大大的美人,虽然在武林当中排不进十大美人榜,也比不了‘天下六美’,但绝非是庸俗之姿。还有呀,唐小姐的嫁妆,你知道是什么吗?凤凰血玉,近来在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好多人都往那里走。”

    段南山终于忍不了地再次睁开眼睛,冷冷的盯着白落裳,说了第一句话,也只有两个字:“闭嘴。”

    “别强人所难呀。”白落裳笑嘻嘻地往后退一步,“你让我这白白坐着,还不准我自己跟自己说话呀?”

    段南山抿着嘴,抿得很紧。

    其实,段南山也并不是嫌白落裳话特多,而是他喝了太多酒,这个时候一张嘴就是满口酒气。尽管段南山也是喝酒的人,但也实在是习惯不了这种薰人的酒气。

    段南山站起身,绕过白落裳去开门。

    白落裳哗哗摇扇子,跟在段南山身后,亦步亦趋,身上的酒气也跟着,从殿内飘到殿门口。

    段南山的身子出奇得高,比白落裳足足高出一颗头。

    白落裳原本并不矮,身材也是出类拔萃的挺直,可是跟段南山一比,就显得矮小不少,这也是让白落裳非常介怀的地方。他不止一次抱怨,为什么段南山就能长得这么高。

    “道长,你倒是说说话呀,我一个人说多尴尬呀。”白落裳笑嘻嘻地凑过脖子,紧紧盯着段南山看。

    段南山自然是不会理他的,只是让守在屋子里的小道童将熏炉里焚烧殆尽的香草换掉。

    白落裳歪着头,眼巴巴的看着小道童换香草。

    小道童动作麻利的换好香草,然后看了看段南山,又看了看白落裳,突然对白落裳说:“子云师叔是在问你,传信让你二月初六前来,你怎么足足迟了一个月之多?”

    白落裳被问的一愣,随即展着扇子笑道:“你家师叔有这样问吗?我怎么没听见?”

    当然没听见,因为从一开始,段南山只说过两个。

    小道童认真的回答:“师叔说了,他不想跟你多费口舌。”

    这句话倒像是真的。

    “……他是这个意思吗?”白落裳用扇子指了指段南山,道:“你要不要再跟他确认一下?”

    小道童当真再往段南山看过去。

    只见段南山面色平平,什么也不曾说。

    小道童却好像能听见段南山的无声之言,转头对白落裳说:“师叔问你,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白落裳一面惊讶地打量小道童,一面笑:“那你告诉他,这是意外,因为我在半道有事耽搁了些时间,你告诉他,我是从来不失约与他的,让他莫要生气。”

    小道童听完后,转头看段南山。

    段南山自然是半个字不说的,只见他拉开门,小踱几步,站到殿外,神清气闲地站着,像是在赏月,又像是在沉思。

    小道童望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语气平平的对白落裳道:“师叔说,有什么事比命还重要的事?”

    白落裳忍不住睁大眼睛,“你们是靠什么交流的?”

    小道童眨了眨眼睛,“师叔要说的话,只要有心,就能听得懂。”

    “所以说,我就是没心没肺咯?”白落裳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还一起我已经跟他是心有灵犀了,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段南山面无表情的站着,耳朵好像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其实白落裳不说,他也该知道。

    去年冬天,迁竹国发生了一件大事,让白落裳一时间声名大噪,六国六城无人不知。若不是当初他去找伏仙山庄秋离凤帮忙,恐怕到现在都还没办法联系着白落裳。

    寻找白落裳的行踪浪费了不少时间,这二三月又正是赏春踏青的好时节,一路少不了游玩一番,自然要费些时日。

    这一路赏花赏水赏美人的赶来赴约,只迟了一个月也算是比较好的结果,段南山也早料到会如此,只是没想到事关生死,白落裳却还是这般懒懒散散的态度。

    段南山是真的担心白落裳,白落裳却没见半点紧张。

    “那你帮我问他,为什么他到现在也不肯说一句话。”白落裳指着段南山的鼻子,不满道。

    小道童一脸嫌弃的说:“师叔说你嘴巴臭。”

    “什么!”白落裳跳了起来,这话绝对是在对他的侮辱。

    小道童解释道:“你喝太多酒了。”

    “这还差不多。”白落裳翻了翻眼皮,“你告诉你家师叔,本公子的伤没有那么严重,有他在,我就死不了。”

    白落裳说话的时候,眼波含笑,折扇在手指间转来转去,模样很是风流俊朗。

    也不知该说他是过分自信,还是过分乐观。

    段南山依然木着脸。

    小道童在旁边道:“师叔说,有劳你如此看得起他。”

    白落裳僵着脸,“他应该不会这么说吧,你肯定是听错了。”

    小道童摇摇头,“我肯定没听错,师叔就是这个意思。”

    “是这个意思,但话绝对不是这么说的。”白落裳咬扇子,“至少,他肯定是不会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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