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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重生女配逆袭之孤女皇后 > 20181113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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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城雪冷冰冰地宣布:“答坦将军闯阵失败。可还有人想要一试?”

    答坦是被西戎国的几个武士用力架起来的,他彪悍勇猛,满身都是结实的肌肉,现在竟无力站立。西戎的赫连王子带着怒色低声质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吐血,又怎么会虚弱成站都站不稳的样子?难道这什么阵法真有如此邪门?

    “臣……梦到四年前北关……一战……”答坦断断续续地说道,满脸都是野兽陷入猎人陷阱后深刻的绝望,“臣……兵败……”

    管仲文见势不妙,忙道:“今日已经耽搁太久,各位也是初来乍到,恐怕还没习惯,不如等明日再来此处。”来时的跃跃欲试全都化为乌有,离开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的表情。纵然西戎的答坦并非什么大智慧之人,可他的下场却是活生生发生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一个身体健壮的人,到后来竟是被抬着出去的,可想而知这阵法实在厉害。

    楚昭华跟着李毓回到居住的院子,若有所思道:“刚才那位西戎将军提到北关一战,可是你当年重回长安的第一战?他为何会看到这一场战争?又怎么会伤成这样?”

    李毓漫不经心地回答:“答坦是名悍将,先前领着一队骑兵就敢冲进关内烧杀抢掠,想必他是看到当日的几乎连性命都差点丢了的惨败,这一仗是既是他的心魔,他自然是不断重复当日战败,企图转变战机,说不定越输越惨,气得吐血。”

    楚昭华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很了解似的。”

    李毓勾起嘴角,像是在说“蠢货的想法就是蠢得那么一目了然”。楚昭华憋住笑,又问:“若是我呢,我会看到什么幻觉?”

    李毓朝她投去了莫名意味的一瞥,凉凉地开口:“你对堪舆图这么感兴趣,是想把图献给楚云侑罢,想必他得了图,定会封你为后,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是刻薄的言官都挑不出毛病来……”

    楚昭华被他拿话顶住,嘟囔道:“拈酸吃醋。”她把玩了一会儿他腰间的鱼龙坠,忽然叹气:“我还是觉得说不出来的怪异,待我再回去看看这阵法,既然要破了阵法,总要去了解,再对症下药。”

    李毓对此可有可无,既然她有这个兴致,自然不会拘着她,却只说自己手上的书正看了一半,还打算赶紧看完,便和楚昭华暂时分开了。

    他回到屋中看了一阵书,忽然抬头望向屋外的树影,睫毛在眼下晕开了浅色的影子:“出来。”

    只见枝头摇曳,姬慕云从树冠翻下,脸上正露出一个冰冷的笑:“何时发现?”

    “刚才看到树下有片影子。”李毓用指腹慢慢拂过衣袖上的刺绣,他今日穿得是青色常服,衣袖上正绣着疏疏朗朗的竹叶,回话回得一点都不客气,“何事?”

    “昭华……不在屋里?”

    李毓轻笑了一下:“昭华不是你能叫的。”

    “哦?为何我就不能叫?”姬慕云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恶意,“你知道昭华是怎么去南诏的?这一路上又发生了什么,她是如何和楚云侑相识的?你的眼线,最多不过埋到宫中,可没办法知道之前的事情。然而你不知道的这些事,我都知道。”

    无聊。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我并不需要知道她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她乐意说我便听,懒得说,我就当做没发生过。”

    这句话暗含的意思就是,这些事她连提都懒得提,肯定是不重要的,他也不必去问。

    姬慕云从前便不待见李毓,不待见的原因是因为他破坏了他的计划,原本西唐即将大乱,而这危机竟被他逐一化解了。而现在,他竟起了憎恶之心,楚昭华选了李毓却根本没有选他,他想不明白,也不愿意接受。他从前对付女人大多无往不利,而唯一一次动心,竟挫败在楚昭华身上,这让他如何能甘心?不,并不仅仅是不甘心,当他看到见他们两人自以为隐秘地当众牵手,从心里到骨头缝里都冒出一股酸气。

    “我可以杀了你,”姬慕云正色道,“你死了,她也许就会忘掉你,也有可能,永远都忘不掉你。所以,即使你就像一只蝼蚁容易被一把捏死,我也不会给你被她记住的机会。我会等着看你娶几个世家女子平衡朝堂关系,等她主动离开你,你该不会以为昭华这样的心性,愿意跟一屋子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李毓眼神闪了闪,平淡反问:“为何你就敢确定她一定不会?”

    姬慕云仰头大笑,笑得眼角泛红,一双碧色的眸子水波荡漾:“你会这样想,就证明你实在太不了解她了。我曾亲自向她求亲,许以教主夫人的位置,她当时被众人追杀,无处安身,却也不曾答允过我。”他的语气陡然温柔起来,竟是比春风更柔:“她问我是否心慕于她,若是不曾,是绝不会答应的。那个时候开始,我便对她起了别样的心思。”

    李毓卷起手上的书册,在桌角敲了敲:“那又如何?”

    姬慕云袖风一扇,直接把房门扇得大开:“昭华不在,你就连屋子都不敢出,龟缩在女子身后,算什么男人?”

    李毓看了他一眼,便抬脚往外走去,两人一前一后,不知不觉走到了烂柯山中的阵法外延。他看着树下河边坐化的几人,眼神渐渐有些涣散,这里面的人,除了当年那位刘探花,还有一位景安侯,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他为人洒脱不羁,心胸宽广,竟也宥于心魔不得脱身。

    他甚至怀疑,这个阵法本身就是一个玩笑,这个世上不可能会有人能破解。

    “你……和昭华,”姬慕云冷不防道,“在崇玄发生过什么?”

    李毓初时没懂得他的意思,待一思忖,便知道了。

    “我看到她耳后的痕迹,”姬慕云冷笑道,“这种位置……”

    既然已经猜到,又何必多问,谁都不是无知少年。李毓忽然笑了,带着揶揄的恶意:“自然是软玉温香,春风一度。只不过……我用过的东西,姬教主你还会捡来用吗?我都不知道,堂堂姬教主,还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姬慕云攥紧了拳头,艳丽的脸上一阵扭曲,可等到平复之后,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还笑得温柔得都能滴出水来:“为什么不要?我有过别的女人,本来就对她不公平,只要我们彼此都是对方的最后一个,是不是第一次又有什么要紧?”

    李毓一愣,他原本想刺激得他怒不可遏,甚至对他下杀手,可是姬慕云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看见姬慕云脸上胜券在握的笑容,忽然明白了:“不过是花言巧语。”

    “有时候花言巧语也挺好听的,”树枝摇曳,只听哗啦一声,楚昭华倒钩住枝条,一个轻巧地翻身落在地上,掩唇打了个呵欠,“你们真是太吵了。”

    李毓直勾勾地盯着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可面上还要强撑:“昭华,我……”

    楚昭华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转头望定了姬慕云:“难为我这个被用过的东西,还劳烦二位挂在嘴上惦记,惦记就算了,还刚好让我听了一遍……”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姬慕云,姬教主你可不是什么小白花,怎么这么巧,刚好站在她观察阵法的树下聊起此事了呢?这样巧,巧得她不怀疑都不行了。

    姬慕云端正容色,再次剖白心意:“我刚才所说句句属实,若是虚假,天打雷劈,永坠阿鼻地狱!”

    “那倒不用发誓,我自然……相信。”楚昭华转过头,“殿下,时辰不早,该回去了,等到天黑,这路就不太好走。”楚昭华并没有生气。

    可是没有生气,却比她生气还糟。

    管仲文依旧派人送来美酒热菜,样式还和昨日不同,皆是北关风味的菜肴,色重味也重。李毓夹了一筷子热菜堆在她的碗中,轻声道:“多吃些菜。”

    楚昭华筷子一顿,夹起碗里的菜直接下着饭吃掉了,他又夹了几次菜,每次她都会吃掉,乖得让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他从来都不需要她听话乖巧。

    “昭华,其实……”他本想以被姬慕云陷害为辩解,稍微一想,又觉得这样推脱说不准会令她更加反感,倒不如干脆认错,还显得有担当。他数度欲言又止,要是换成寻常女子,听人在背后这样编排,定会跟他翻脸,可是楚昭华的脸上完全没有生气的痕迹,她甚至都没什么表情。

    他伸出手去,握住了她没有执筷的左手手腕。

    楚昭华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李毓轻轻的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她手腕的肌肤细滑柔软,令人心驰神怡:“我记得你从前口味很清淡。”

    “嗯……南诏的菜色并不算清淡,我已经习惯了。”

    李毓的手指慢慢往上游走,攀爬上她的手臂,语气也变得软了:“为何要去习惯不相干的事情,你要对我负责,就只要习惯我就行了……”手臂内侧的肌肤柔嫩而又敏感,被他反反复复地抚摸着,另一只手也放下了筷子,搂住她的腰身,鼻尖也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

    楚昭华看着他这样放下身段来学肖易那小孩撒娇卖乖,在结合之前他欲言又止好多次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得……真是太好笑了。那一晚后,一直放低身段退让的人是她,现在角色对调,她才恶趣味地发觉处于有利位置看对方不断地猜测自己的心思又不断地坐立不安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她调转筷子,轻轻敲在李毓的手腕上,面无表情:“食不言寝不语,殿下连规矩都忘记了吗?”

    李毓脸色一僵,只得悻悻地收回手去,埋头用饭。

    吃过饭,李毓一声不吭地收拾好碗筷放在院子外面等人来收,隔了半晌又唤了声师姐。他抬起睫毛,目光在她的脸上寻索着,见她没什么反应,就无比失落地低下头,显得又可怜又孤单。

    楚昭华照常打坐了一小会儿,又继续每日的练剑,完成后已经出了一身汗,便去沐浴,等回到屋子刚推开门的时候,就见李毓猛地站起身来,手上拿的那卷书还是倒着的。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转头看了看临窗的睡榻,然后擦过他的肩头,去衣柜里找外衣。她才刚刚碰到衣柜的柜门,便被一把按在衣柜上。楚昭华完全没有防备,双手被压制在头顶,有力地固定住,侧脸贴着衣柜的柜门,连一点移动的空隙都没有,她皱眉道:“你做什么?”

    李毓平复了一下呼吸,轻声道:“你要是想睡外间也可以,没有被子,也没有暖炉,只要你受得住。”

    她的外衣脏了,需要换一件新的,却不是想要拿另一床被子出来。楚昭华幽幽道:“没有被子,没有暖炉,你这是胁迫我么。你知道的,我最讨厌人威胁我。”

    她被固定在头顶上方的双手被放开了,她转了转手腕,却发觉还是不怎么能动弹,李毓的手按在柜门上,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他的下巴顶着她的头顶,语气有些沮丧:“其实你并不喜欢我,我早就知道。”

    楚昭华慢慢转过身来,正对着他的面容,他的眼睛里有妒忌,但更多是沮丧和不甘心,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李毓,她所见过的李毓永远是风轻云淡,灵珠在握的。她不禁叹了口气,低声问:“道歉就这么难吗?”

    李毓一怔,闷声道:“对不起。”

    楚昭华笑道:“我就是想拿件外衣而已。还有,我自然是很喜欢你啊。”她也打算睡下了,外衣明日再拿也不打紧。她走到床边,正要到里床去,忽然又改变主意,伸手一拉,用了个巧劲先让李毓倒在床上,然后整个人慢慢地俯身下去,脸贴着脸,一直贴近到能够数清楚对方睫毛的距离,轻声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喜欢你?”

    李毓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自嘲道:“难道不是?”

    微凉的指尖顺着衣襟的角度慢慢划下,绣着青色竹叶的外袍松散开去,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楚昭华靠在他的心口,手指还在他的胸前打着转:“不是啊,如果我不喜欢,那晚之后我就该杀人灭口了。”

    李毓轻声笑了,声音低哑:“看来我那晚表现得不错,至少能保住性命了。”

    “其实……我没太多印象,”清醒之后,她就记得那个时候从心底涌现的残酷和血腥,对于整个过程都没有多在意,甚至连女子初夜会很疼都没有留心,楚昭华歪了歪脸颊,看着他笑,“你呢,你满意吗?”

    李毓吻住她的嘴唇,探入她的口腔,肆意翻搅,撑在床沿的手一用力,翻转身体将她压在身下:“要不要再试试?”

    楚昭华揶揄:“让我这件东西被你再用一回?”

    李毓一把握住她的脚踝,她的脚掌白皙,皮肤下面的青色的经络清晰可见,指甲是粉红色的,衬着白玉般的脚掌倒像是盛开在雪地里的粉色小花,慢慢地抚摸过脚踝,略微粗糙的掌心抚过小腿,又停住:“用一回不够,至少得一辈子。”

    她忍不住笑,眼泛水光,乌发雪肤,竟有惊心动魄之美。她看了看被李毓握在手中的小腿,另一条腿则环在他的腰上,拉近了,还可以看见他敞开的亵衣下流利的腹肌线条:“殿下,别光说不练……”

    这一练,就直接练到了天光微露。别人早就去看那个幻景阵法,而他们是最晚才到。只是众人大多被堪舆图所诱惑,没什么人会去分心留意旁人,只有莫十一作为贴身侍卫,注意到从来克己守时的楚王殿下竟是最晚到的。

    今日又有人上去挑战幻景阵法,比前一日的答坦坚持的时间要长,也没像他那样吐血不止,而是在入定之后的半个时辰突然满身冷汗地跳将起来,脸色之难看,连一句话都没说全就匆匆离开了。

    西唐的两位大儒也试图入定,却被阵法排斥在外,连入定都不能,最终只能遗憾放弃。

    管仲文虽没说什么,却是连连叹气。

    楚昭华看了李毓一眼,就见他自觉低下头来,把耳朵凑近过来。她轻声问:“你不打算去试试?”

    李毓嗯了一声,反问:“你呢,是不是要去试?”

    她还没说话,就见姬慕云穿过人群来到面前,他目色沉沉,看着李毓,脸上带着一个敷衍的笑容:“管公子言说,此阵渐渐式微,怕是不能度过明年,楚王殿下一直不肯上场,莫非是要等到所有人前赴后继完了,再去捡漏?”

    李毓的确想过要去捡漏,又或是等到有人破了阵,他再做谋划,只不过这样的举动毕竟不够光明正大,说出来也有辱国体,不到最后时刻,他是不打算这样做的,而现在有楚昭华看着,他更不会这么做了。

    “试试也无妨,姬教主先请?”

    “请。”

    姬慕云缓缓走进阵中,在菩提树荫盘膝坐下,双手自然地放在膝上,慢慢闭上眼。微风拂过,树叶摇曳,天空中高悬日月,显得他面容艳丽而凛然。

    管城雪坐在轮椅上,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位姬教主进入阵法后,法阵产生的反应,确实预示着破阵的可能,只是越有能力破阵的人,进入阵中将会遇到的风险则更大,稍有不慎,就会跟那些坐化的人一样再也醒不过来。

    李毓毫不在意周遭人的眼光,低头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等我回来?”

    楚昭华笑着点点头。

    他伸指蹭了蹭她的脸颊,滑腻的触感一直停留在他的指尖,他捻了两下手指,也举步踏入阵中,只见头顶那双日月忽然透亮,交相辉映,比之真实的日光还要耀眼。

    管城雪仰起头,一脸虔诚地望着日月高悬之象,自顾自低喃:“是龙气……”

    楚昭华站在他身边,接话道:“既是龙子,自然是有龙气。”

    他看了楚昭华一眼,只是摇头:“可杀气太重,怕是要陨落。”

    楚昭华知道李毓定然会登上皇位,她在普渡庵中听不到什么关于外界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登上皇位是否艰难,她所见到的都已经是被粉饰过后的太平盛世:“此言何解?”

    “龙困浅滩,则化为蛟。”管城雪推着轮椅往山道口而去,一边还摇头叹息,“龙身未成,却隐约有黑气加身,是不详的大凶之兆,可看楚王殿下的面相,的确是人中龙凤,两者矛盾,想必是我学艺不精,看差了。楚姑娘不必挂怀。”

    楚昭华向来不信这种神神叨叨的命理,听过便算,她和莫十一等人站在阵外,一直等到天色暗沉,也没见姬慕云和李毓有什么反应。莫十一怕旁人趁机动手,自然是不能走开的,便和楚昭华约定了护法的时间,他守夜间,她则在白天为李毓护法。楚昭华自然没有什么意见,让她守白天,到底是最轻松的活,她反而有点过意不去。

    翌日,她卯时就和莫十一换了班,却发现姬慕云和李毓二人还是入定状态,一晚上过去,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管仲文和管城雪也过来探视过,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想来这也是寻常情况。

    可是转眼三日过去,他们就像如同老僧入定,连姿势都没变过,中途管城雪打开了防护的阵法,让人进去喂水喂饭,不至于把人渴死饿死。楚昭华多少有些忍耐不住,疾步走到他的轮椅边上道:“若是要破此阵,需要几日?”

    管城雪眉间一点朱砂痣,仰头看了她半晌,回答:“因为尚未有破阵的先例,我也不知道需要几日。而从先祖留下的手札来看,入定的时间越长,便是越深入阵心,破解此阵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可正因为太深入,才会有人被困在其中,无法醒转。”

    “你口中的先祖可是先机师祖?”

    管城雪讶然,忽又笑了,他的目光定在菩提树下那一个个活死人的身上,他看着那些人的眼神就和在打量一个个木桩子无异:“楚姑娘既然称在下先祖为祖师,可知道陷入此阵到底会见到什么?”

    “是心结,”楚昭华叹道,“如是将军入阵,他会见到此生所经历的最残酷的一战,这一战会不断重复,驱使他一次次寻找战胜的契机,然而他根本找不到,就只能不断地重复着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幕。”她读过国师留下的手札,里面自然会提起先机师祖留下的神秘阵法,其中就有幻景阵。

    “你说得既对,又不对。”管城雪道,“如果那位将军做出决定,放弃寻找战胜的契机,又或者是改变原来的想法,就能脱身。可惜每个聪明人总有自己的心结,以为眼前的路就是正确的,不会想到放弃,只会一次次寻找新的突破口。姬教主和楚王殿下都是难得的聪明人,就不知道他们会怎么选。”

    楚昭华嘲讽道:“既然你愿意每日去给人喂饭喝水,为何不关掉阵法放那些人出来?何必多此一举?”

    “你又怎么知道这些人不是自己甘愿被困,而是无法脱身呢?”

    这话可说得有点意思了。

    这世上会有人甘心被困在阵中数年,十数年,甚至数十年吗?

    他用帕子捂住唇咳嗽,咳得撕心裂肺,许久之后,他才喘息着抬起头来,面色泛红,手上的帕子上沾着一抹殷红。他看到这一块血红,却像是没看到一般,缓缓地推着轮椅离去,他的手臂并不强壮,每每推动轮椅就要用尽全身力气,但他依然坚持不要任何人来帮忙。

    管仲文面上露出了一丝怜悯和可惜,这样的神情他之前从来没有在管城雪面前流露过:“城雪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双腿残疾,还留下了病根,大夫曾说他活不过弱冠。”

    “总是咳嗽,是伤了肺,”楚昭华淡淡道,“殚精竭力去计算术数阵法,更会消耗心神。”

    “的确如此。”管仲文苦笑道。

    楚昭华若有所思地望着管城雪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慢慢地皱起了眉。

    转眼又是三五日过去,在阵中的两人依旧如故。每日都会有城主派来的侍从带着一些容易克化的食物过来,一日一餐,只能够维持基本的消耗。这样五六日过去,不论是姬慕云还是李毓,都面色憔悴,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渣。

    楚昭华观察那些侍从进入阵中的步法,牢牢记在心里,用独门院子所带的小厨房熬了粥,入阵去喂李毓喝下。她知道李毓爱洁,又打了水过来,亲手帮他擦脸剃须。可还是阻止不了他日渐消瘦。

    现在不过十天,这样坐着丝毫不动,还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可是如果再这样下去呢?不但会变得更加清瘦,就连手臂和双腿的肌肉都会萎缩退化,她看着不远处那几个入定坐化、形销骨立的人影,只觉得心中一阵发冷,如果李毓也不能醒来……

    她绞干一块帕子,轻柔地擦拭过他的面颊和双手,她看着面前那张清隽容颜,用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头,低声道:“我之前说过,一定会保护你周全,既然说过,就一定做到。”不管是刀山火海也罢,诡谲阵法也好,她都会去闯一闯。

    她站起身,和搬着装了热水的木桶前来的莫十一等贴身侍卫换了手。她先去了城主府,得知管城雪去了古城墙,暂时还没回府,她问清方向,牵着匹马就直奔二十里外的古城墙去了。

    蜃海城的北面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戈壁,到处都是风化了的、被寒风夏雨摧残的嶙峋巨石。没有任何绿色的树木,只有荒芜,和风吹过后留下风沙的痕迹。楚昭华策马疾行,穿过巨石阵,越过凹凸不平的石滩,据说这里曾经是一条河流,那些怪异的石头都是河滩上的点缀,现在河流的源头已经干涸,那些河底的石子便彻底暴露出来,变成了如今尖锐的模样。她跳下马背,把马缰拴在一块岩石上,徒步而行。

    不远处是一片断壁残垣,是蜃海城居民口中的古城墙,是蜃海城的臣民世世代代在此?望远方,期待归人的地方。

    楚昭华一身窄袖胡服,在寒风凛冽中身形不动,大步踩过河滩上尖锐石子,往古城墙走去。她用一根乌木簪子挽住的乌发被吹得飞扬,露出整张面孔的线条,显得下巴更尖了些,可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眸冷静幽深。

    “贵客请留步,”守在古城墙下方的两名侍卫仗剑拦在她的面前,“我家公子有令,任何人都不得打扰,还请姑娘退后。”

    楚昭华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两把长剑,剑身是开了锋的,尖锐锋利,反射这明晃晃的夕阳。她眼波一闪,冷声道:“让开!”侍卫见她不避不闪,双剑合一,就朝她迎面劈来,可根本没看见她怎么动的手,只觉得手腕酸软,手上的长剑都到了她的手中。楚昭华一手握着一把剑,倒过剑柄,同时击在对方的后颈,直接把人撂倒了。

    她扔了手上的长剑,沿着有点陡峭的石阶往上走去,果然在城墙头上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管城雪。他的衣衫有些单薄,被城墙上的大风吹得猎猎作响,肩上随意地搭着一件黑色的狐狸毛大氅,举目遥望天地交接之处的一抹夕阳。

    楚昭华根本没有刻意隐藏行踪,等她走到离他还有五步之遥时,他方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转动轮椅面对着她,眉间一点朱砂痣妖艳如血:“楚姑娘是有事找在下?”

    他一身清贵之气,温和出尘,就像一位不出世的贵公子:“既是有事相求,为何要打伤在下的侍卫?”

    楚昭华的嘴角微微上扬,又毫不犹豫地踏出一步,只见管城雪用力一握轮椅扶手,那扶手忽然迸射出几十根闪着幽蓝光芒的细针来。她距离管城雪已经太近,而管城雪又是突然出手,想要躲避根本已经来不及了。眼见那一片牛毛似的细针就要刺入她的身上,她的身影却忽然原地消失了。

    管城雪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似乎有点有点不敢置信她竟然能够避开这一片针雨,他用力一转轮椅想要调转身去,却听见楚昭华的声音近在耳廓:“我不是有事求你,而是命令你……”话音刚落,只听咔擦一声,他身下的轮椅轮毂断裂。管城雪猝不及防,跌倒在粗粝的石砖上。

    他的双腿残废,轮椅的轮毂又已经断裂,根本无法站立起来。可他雪白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惧的表情,反而仰起头,对着她笑了起来:“你想要命令我,可我也能不按照你说的做。到头来,你还是要来求我。”

    楚昭华一拂衣摆,慢慢地坐在另外半截完好的轮椅上,微微弯下腰,看着管城雪的双眸,若是寻常女子做出这样的举止,定是十分粗鲁,可是由她做来,反而有股潇洒之意:“管城主若不是天生残缺,恐怕也是要问鼎天下的。”

    管城雪微微一笑:“的确可惜。”

    他没有否认楚昭华称她为城主,也没有被她那句“天生残缺”而激怒。他匍匐在地,就如同一条冷冰冰的没有温度的蛇,柔软孱弱,却能看准时机咬住对手的要害。

    “为何不以城主的身份出现,却要你的叔叔冒充?”楚昭华问。

    他的手撑在地面,手指慢慢地在石砖上划了几个无意义的符号:“如你所说,天生残缺的人以城主的身份出现,难免招致偏见。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管先生虽然八面玲珑,但更像一位得力幕僚,而非城主。虽然不太明显,但显然他是以你事事为先。次之,我猜想蜃海城既然以阵法闻名,城主却不会阵法,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但是这些都只是猜想,你要是不承认,我也只能认为我推测错误。”

    管城雪低笑了两声:“原来是我承认得太快了。”他抓住轮椅的轮毂,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要以此为着力点支撑起身体来,但还是失败了,他慢慢地叹了一口气:“你找我,是为了楚王殿下。”

    他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确实如此。”

    “那么,我只能说抱歉,因为我根本帮不了你。”

    楚昭华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十分清澈,表情也诚恳,并不像是说假话。可是……这不代表她要相信他。她站起身,她这头施加在轮椅上的重量就消失了,而管城雪正用力抓着轮椅想爬起来,那轮椅一个失衡,直接压在他的腿上。他腿上的肌肉早已萎缩,细瘦柔弱得比小孩子还不如,他能感觉到轮椅砸上去的痛感,却没有办法支撑起自己的体重。

    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双腿,语声清冷:“楚姑娘何必要跟一个残废计较?”

    “我没有和你计较,我也不认为你就是一个……”楚昭华蹲在他面前,慢慢勾起嘴角,她有一副好容貌,雪肤朱唇乌发,琥珀色的眸色,瞳孔却极黑,“残废?或者,一个一无是处的残废?”她伸出手去,忽然抓住他的衣袖,哗啦一声,只见他的袖中掉出三四个小瓶子外加一个机关筒。她拂开那些小瓶子,衣袖一扬,卷住那个精致的机关筒,直接扔下了城墙:“我是真的没有小看你的打算。”

    管城雪呼吸变得急促,他看着那只从不离身的机关筒摔下了城墙,知道自己最后的一点倚仗都失去了。

    可是楚昭华收走了他的东西,手上却没有停,直接扔开了他搭在肩头的黑色狐狸毛大氅,又抓住他的袖子看了一阵,扯住了他的衣带。

    “你做什么?!”管城雪本来想闭目装死,可是到了这个份上,他显然是不能忍耐得住,“男女授受不亲,成何体统!”

    楚昭华就等着他这句话,这位蜃海城的年轻城主自持清高,骨子里又固执,刚才被她这样羞辱他都面不改色,可等她把手伸向他的衣带的时候却这样激动,她觉得真是有趣极了:“我做什么?自然是脱衣服啊。”

    管城雪一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情绪一激动,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连脖子都泛起粉红色。

    “放心,你要是觉得光是你一个人脱衣服不好意思,”楚昭华脸上笑眯眯,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用力一扯就把他的外袍扯下了半边,“你也可以让我陪你一起脱。”

    “混账!荒唐!”管城雪连咳嗽都忘记了,挣扎着抓住还穿在身上的另一半外袍,疾言厉色道,“你敢!蜃海城虽是一座小城,也没把南诏放在眼里!你要是还有点羞耻之心,知道要为自己国家谋划,就不该……”

    嘶啦一声,楚昭华手上多了一片衣袖。她随意地把撕下来的衣袖往旁边一丢,笑道:“如果我把你脱了衣服挂在城门口,你说西唐显宗皇帝会不会为你出头?还是你们蜃海城能从北关一直打到染花城?嘴硬,真的不是什么美德。”

    管城雪握紧了拳头,连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可他根本不敢去赌楚昭华的心思,万一她就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呢?他可以不要自己的脸面,可是却不能不维护蜃海城管氏的家风,他不堪的样子被众人所见,他又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不是我不答应你,幻景阵法一旦发动,任何人都无法让它中途停下来,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做到。”

    楚昭华伸出手,扶住管城雪的臂弯,让他能够站立起来。轮椅的轮毂已经断裂,算是报废了,不能再用。他吃力地就着她的手直起身,双腿颤抖,根本无法支撑住他的体重。这样柔弱不堪的身体,狼狈万分的情况,令他红了眼睛。

    “我当然知道你不可能唤醒阵中的人,不过我知道你可以把我送进去,”楚昭华道,“我能把楚王殿下带出来也好,和他一起困死在里面也罢,剩下的都是我自己的事。怎么样,你能答应吗?”

    管城雪盯着她,许久才道:“好,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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