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爱笔楼 > 昆仑主 > 第八章:怕山怕水怕惊风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http://www.ibiquzw.org/最快更新!无广告!

    阿宁的爹爹在她幼时教他学《诗》,《诗》中有一句念道:鴥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尽管如今朝晖夕阴,那神祗日日相伴。

    但曾经她日日忧心钦钦,狂躁的抱着小白在雪松林中蹿来跳去,唯恐如何如何,忘她实多。

    阿宁是一个愚笨的孩子,九天仙女惊鸿动天下,大佑帝姬剑术揽乾坤。而她似乎自小就泯然众人,什么都刚刚好,或许昭苏的用意便如此,他的女儿不需要艳艳绝尘,惊才于世,平庸是福气,他和她都没有。

    昆仑山上的梨园中,那君子在晨风北林里日日望着凡间。不过傻姑娘并不知道,她怕她猜错,会伤心。猜对了,却更伤筋动骨、五内俱焚。

    阿宁好容易到了寥芜这里,没了管束,想着放开了睡个懒觉。可熙河其人确实可恨,一大早啃着猪蹄膀。阿宁又饿又困,两相挣扎时,是真真的想骂娘了。等到睁开眼,看到那人白皙的指,玉似的,愣是沾了猪油都不含糊这是一双阳光下想让人扑上去蹂躏一番的玉手。大神坐在她窗外的竹桌旁,像阿宁凉凉扫过来一眼,阿宁迷糊着迷糊着清醒了。那大爷桀骜来桀骜去,小眼神儿飞过来的是“爱妻,为夫等你”。

    笔者一个大栗子壳打醒某厚颜无耻女。某女:我的娘。

    我们路人们清清楚楚的看着,大神说的明明是:小样儿,爱吃不吃,爷一人儿照样儿分分钟。哎呀妹妹,水晶蹄髈真好吃。

    阿宁郁闷洗漱,愤愤诅咒:噎死某个扰人清梦吃独食的家伙吧。可又是谁,小心翼翼的对诸神说,算了算了,姑娘我大人大量,水晶蹄髈你千万可别噎死他呀。

    没睡好觉觉的阿宁伐开心,因为她野路子的寥芜姐姐同她悄悄说:阿宁呀,九天仙女和王妹长得可好看,孩子你还是要多睡睡觉再美美容吧。

    这孩子睡懒觉的时日可少,(众路人:代表你亲妈同情你,阿笨宁:哼)

    她在巴山时,住在学里,老夫子日日教鞭撵着;她在京畿,住在公主府里,逢人就说想念娘亲的阿宁其实背后地里不知多恨她的娘亲,恨到一个人夜里梦醒哭着哭着就打起了嗝。

    她自小在一堆师兄师姐疼的蜜罐长大,可小师弟清远给她带来自己娘亲做的雪梨冻时,那纨绔姑娘狠狠吃着雪梨冻,打了水葱般的鼻涕小孩儿,自己却也鼻涕眼泪糊一脸,昭苏一旦涉及别家孩子,对阿宁从来不会轻罚。阿宁其实很怕她老爹,不是有个词,叫童年阴影。

    熙河大神慢条斯理吃着猪蹄膀想,可易清远小鼻涕虫很显然不大明白阴影这个词儿,他大爷的,他可能是阴影不够重?

    阿宁蹦哒出来奔向餐桌,一把抱住剩下的小蹄髈赛看见了她亲爹,熙河的肩头此刻正坐着一个黑色无二的大神,张牙舞爪拿着黑色三齿叉:去吧去吧,去整他吧,咱玩小师弟去吧。熙河煞有介事,点点头,吐了骨头吃了肉,拿了帕子擦了手,尚油汪汪的爪子拍了拍小姑娘的头。走了。

    留下小姑娘大眼瞪小眼,大王八对着小蹄髈。

    姑娘反射弧尚停留在那小小的得之不易的宠溺当中,约莫蹄髈上落下林中小鹊一坨白白的液体时,愤愤然拍了身旁竹子一爪爪。一林子鹊们扑棱棱全飞走,生怕小混蛋发了疯。

    阿宁东逛西逛,果然依旧迷路。

    姑娘表示: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

    她溜达着溜达着,想着这颗大核桃树长得壮实,爬上去逮几条毛虫先。背后的宫殿不知住何人,是女子吧,还是一个美得心惊的弱美人。趴在树上盯美人儿的阿宁不幸被毛虫亲密接触了,不出意外的摔下来,还顺势跌进了人家的院子。

    可美人儿进屋啦,不对,是一个青色锦缎的公子搀着她进屋啦,姑娘不觉讨了个没趣儿,猫着腰正溜出去。却看到窗户的剪影上,那姑娘跌倒在榻上,扑在公子怀中,公子没有做柳下惠,他一寸寸离美人儿更近,吻了吻她。

    阿宁落荒而逃。

    可堪孤馆闭春寒

    阳光下,那姑娘就在廊下生生被灼伤了眼。她觉得心里的口子哗啦啦流着泪,可是眼睛却是又干又涩的,火辣辣的疼,青缎公子原来已有心上人。

    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姑娘自己一个人游荡游荡,到了沧江,五色石子依旧珠圆玉润,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阿宁大喇喇吼起山歌来,这姑娘确乎是在吼,猿猴零零抓耳挠腮的过来,蹲坐在姑娘身边,抬起头滴溜溜转着眼往她望着,阿宁瞟一眼树丛中的群猿,大都捂着耳朵,十分之嫌弃的瞪她,只有这小家伙,好似很迷惑,却温文尔雅的听着。

    从前渔歌互答,如今才发现,人家是昆仑上高高在上的神,阿宁略恶毒的想,合该他曲高和寡。小猴子牵了牵姑娘的手,塞给她一捧酸果子。呆头鹅阿宁恶狠狠咬着酸果,想着谁家姑娘,怎么就被猪拱了,姑娘愤愤,晚间吃饭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熙河同易清远坐在长亭殿上,止水阁里的阿宁愣愣看着二美,敲着榛子,悲伤地觉得,哪怕小师弟清远,和那人也是宛若天成。唯独她,这个没出息的丫头,万万配不上啊,这姑娘自己为自己喂了一年一年的毒药,一遍遍同自己催眠,如今那层甜甜的糖衣终于化去了,从心底渗出来苦,从经脉里面游走,四肢百骸,皆如骨碎。这样的痛,阿宁却沉默了,她再也不能像当年在巴山中那样跋扈,毛毛虫接触过的脖子又疼又痒,却再不能号于穹旻。

    殿顶的两人很无奈,这姑娘如今看见他俩便如同小狼,一双眼绿油油盯着他们,明明是笑嘻嘻,可就是觉着她眉间眼间不一样了,从前笑是舒展的,如今却总是皱着鼻子皱着眉。熙河略神伤,姑娘大了留不住。清远打量着他,阿宁一头栽进去,可是这人似乎无可无不可,女儿家心思,他却似乎只做不知那些柔肠百转。熙河望着捂着屁股的清远小同学,笑眯眯,易家的小家主只觉得,冷箭嗖嗖射过来,他如今可真是好心,诚心诚意为师姐着想,绝无非分。于是,是谁说大神淡定,这醋缸。

    可若日后大神知道,他家娘子眼神儿不好,方有了这样一次别扭,甚至将他同易清远臭小子强送作堆,还不知如何吐血三升。

    易清远本来觉着,在自家师姐面前,还是有一些存在感的,可她整日间如游魂,飘来荡去。小公子坐在廊下,拿着糖糕,故意在阿宁过来时晃荡着脚丫子,这姑娘斜眼扫他一眼,觉得小师弟不懂事儿啊不懂事。他牵了美人儿风筝在院里,瞧着风向,指挥着阁子中诸美放长了线,爱好坐在房檐上的姑娘眼睁睁瞧着师弟一口齐整的白牙晃晃晃,却不成想到,小童子的苍鹰也随着风过去,展着大翅膀拍过去,倒霉小姑娘?愣,这是哪一出。姑娘手脚本就不协调,从前老夫子整个军演,她都能给同手同脚了。阿宁懵了,想着反正是躲不过了,权衡着被竹子扎着了疼还是蹦哒下去摔得疼,觉着这张脸也就这样儿了,可不能再给蹭了,摔下去有屁股垫着,值了。

    姑娘愤愤跳下去,想着这个易清远反了反了。迷迷糊糊的孩子认命的跌下去,风筝刮过屋檐扫了两片儿瓦下来,寥芜和熙河本来正慢慢走着,突然被这折腾姑娘惊着了。

    易清远在墙那头石化,只是手没闲着,不停敲身后的小童子。

    熙河大神也似乎没了办法,寥芜一个腾挪飞过去,姑娘已经跌在地上了,他只来得及一阵风将瓦片刮得斜了几分。手都在颤,乱了呼吸。他一步步走过去,所幸阿宁身下是绿茸茸一片新草。她在对寥芜说话,撒着娇说着姐姐疼,姐姐抱一抱。寥芜蹲下去,虽然训斥着不守规矩的坏孩子,却眼里聚了泪花,轻轻柔柔的抱着这姑娘。

    熙河诺诺站着,想摸摸她毛绒绒的头发,却觉得不妥,此刻似乎没有亲近的理由,这里有一双双眼睛望着,易家的王城的,昆仑的,这些人一个个生怕漏了他哪一举哪一动,他收了收手,在袖中握了握。

    熙河扫一眼四周,易清远一行在止泠阁石化,小童子很郁闷,他眼睁睁瞧着风筝线从中央打了折,从赵姑娘头顶堪堪掉下去。

    熙河想着,幸而这是偏殿,是卷棚顶,并不太高,可已经足够了,足够让他警醒。阿宁如今处境并不太安宁,何况这里还是寥芜的地方。四丈三尺的高度,她从前受损的内脏也经受不起。

    躺在自己的小阁子里,姑娘迷迷糊糊醒过来了,骨碌碌转了转眼。外间的塌上亮着盏灯,有一个清俊如竹的身影握着一卷书,背对着她。时不时用蒲扇扇扇炉子。

    阿宁想,美人真是养眼。可是转而咬了牙齿咬破了嘴巴,一遍遍告诫自己:赵阿宁,莫肖想。一遍遍咬着嘴角,阿宁的肚子适时响起,咕噜噜一声,熙河敲了敲额角,转过头瞅了眼挺尸装睡的孩子,一双白地泛青的玉手端起木制的碗,舀了喷香的两勺野菌汤,白色的麻料衣衫,屋子里温度不低,他一双木屐敲在本就隔空的地板上,阿宁一颗心砰砰砰,也就忘了骂自己没出息。他走过来探了探姑娘的头,笑了,这姑娘自以为旁人觉察不了,吞了吞口水,大神慢悠悠盯着阿宁,好似发觉她真的还在睡,于是端起木碗喝了个干净。阿宁听到吞咽的声音,愤怒了。鲤鱼打滚儿坐起来时,大神笑嘻嘻看着她,嘴角还留着黄灿灿一滴汤汁儿。姑娘不淡定了,这人,恁讨人厌,却一边用恶狠狠的眼神非礼大神的下巴,一边轻轻柔柔地蹭掉了那滴汁水。

    在这一场阿宁看来无望的江湖里,他是一个侠客,随性而来,随风而去,而她,是一个初出茅庐,小心翼翼的后来者,怕山怕水怕惊风。她步步小心,唯恐万劫不复,他任侠义气,来去自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