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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大荒山海祭 > 第八十一章 一目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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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树桩一进门便大呼小叫,淌着哈喇子朝祝余扑来:“大老爷大老爷,你怎么做到的?”

    祝余微一闪身,躲过这家伙的口水攻击,老树桩扑了个空,他也不恼,两只眼睛晶晶亮:“大老爷,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祝余心知这家伙多半是出门找人的时候发现了烟尘星域的异常,道:“你怎么知道?”

    这可是一整片星域的移动,但相对内部的星辰来说,其实很难发现异常。

    老树桩脸上立时绽放出得意来:“我可是九尾座下第一大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他想起一事,扯住祝余衣袖摇晃:“以后出去,咱们便都驭驶星辰出行,那多拉风!多威武!”

    祝余白他一眼:“我有病?”

    他不再理会老树桩的异想天开,朝一直站着不言语的沐春风靠近了两步:“猞猁没事,就是这几日都不会醒!”

    沐春风一直提着的心落了地,感激道:“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那个性子,要是真的残了……”

    祝余心道那家伙就算只剩个脑袋能动,他也会活得比大多数人都长久……不过这话可不敢当着沐春风的面说,他招呼了两句,朝撸了老树桩出门了。

    …

    …

    “你怎么做到的?”,老树桩盯着满天星辰,眼睛仍旧发晕。

    要说天地大能,他见了不少,搬星之术也不是没有,可祝余一动手便是一片超级星域,这简直闻所未闻!

    祝余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嗯……所以说,这个世界存在着两个如我这般的人,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情!”

    他说的很平淡,老树桩却听出了惊涛骇浪,又或者血雨腥风。

    老树桩心底突的生出些哀愁,他想,这样的人物,是动不得杀意的。

    普通人的争斗,不过私瓦二三两;种族的争斗,却是血流成河。

    然而上升到祝余这样的高度,那样的争斗……大概是世界末日了吧!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天道不允许前主人的存在,一定要抹杀了去。

    他看看祝余,突然又糊涂了起来——那为什么天道又允许祝余的存在?

    他扰乱了天地秩序,居然什么惩罚都未曾降下……

    老树桩扫了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星海,心道不但没惩罚,反而好像特别偏爱……

    他甩甩头,将这个莫名其妙的感觉甩出去,便听见祝余似惆怅似沉重的声音:“问你个事儿!”

    老树桩点点头:“啥事儿?”

    祝余酝酿了很久,唇齿之间才蹦出一句话:“你对不断重复的人生,是什么看法?”

    他们二人都是饿了,所以出门找吃的,这会儿正好见着一家卤味店,这家店的主人已经被祝余弄走了,因此只有卤肉飘香,却没有任何人气,显得有些诡异。

    老树桩蹦哒进去,寻了厨房,从正咕噜噜冒着泡的大锅里捞猪蹄牛肉卤蛋等,拿了大盆装了,丁点不用祝余动手,端到外间桌上,招呼祝余:“大老爷,快!”

    老树桩连着啃了俩,有些撑了,才琢磨着道:“不断重复的人生?怎么重复?”

    祝余想了想:“你每天都会睡觉,以为第二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可是当你第二天真正醒来的时候,你说的话做的事与昨日毫无区别,从早到晚,直到你睡觉的那一刻想着明日又是新的一天……一日复一日,重要的是,你并不知道自己的每一天都在无限重复!”

    老树桩瞪大了眼:“谁啊,这么倒霉?”

    这么倒霉的祝余苦笑了下:“打个比方!”

    “假如我们生活的世界,规则便是这样的轮回,你怎么办?”

    老树桩看着祝余的脸色,有些不安——这个人从来不会苦笑!

    他是自由而强大的,他有些幼稚有些不成熟,苦笑这种东西不该在他脸上出现。

    老树桩不知道为何自己这么笃定,只是隐隐觉得祝余是认真的,于是他便有些不安起来。

    他问了个交浅言深的问题:“发生了什么?”

    他与祝余认识不过几日,能这般坐在一起吃饭都是很难得的事了,本不该问这么突兀的事情,因此他问出口,就没指望祝余回答过。

    祝余放下手中的猪蹄,他油亮的嘴巴周围一圈的酱,看着有些滑稽。

    出乎老树桩意料的是,祝余回答了:“大荒便是这样的一个轮回!只是她的时间很漫长,且是个套中套!”

    老树桩嚼着撕扯下来的牛肉,有些渴,提着桌上的铜壶咕噜咕噜喝了一气,很久都没停下。

    啪!

    铜壶顿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你认真的?”

    祝余点点头:“你知道为什么你会是个萝卜形状吗?”

    这一下可戳到了老树桩的痛脚,顾不得刚才那个惊天霹雳般的话题,立时破口大骂:“我哪儿知道是他妈那个缺德玩意儿龟孙子给爷爷弄成这样的?要是被我逮到,非得将那孙子给削成人棍巴拉巴拉……”

    祝余面色古怪,硬着头皮道:“是我!”

    老树桩的咒骂戛然而止。

    他收回先前的话行么?

    “你不觉得,你的记忆缺失了一些么?你是怎么走出九尾腹中空间的,你是怎么由一棵枫树变成如今这模样的……你没有想过吗?”

    老树桩人虽浑,但是他一点都不笨,祝余一点他,他便沉默了。

    “那么……谁拿走了我的记忆?”,他就说嘛,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憎。

    “没有谁要拿走你的记忆!不过是天地不允许我存在罢了!”,祝余捏起筷子,在盆子里寻了个卤蛋吃,:“过去无数次轮回,我都这样被抹杀掉了,只是这一次,我回来了!”

    老树桩心知他不是说谎,更不是天马行空胡说八道,他更关心祝余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既然不被允许,所以你为什么还能存在?”

    因为我是跳出轮回的人!

    祝余道:“因为她如今,已经拿我没办法了!”

    老树桩眼皮子直跳:“所以你想打破轮回?”

    …

    …

    鹿黎背脊挺得笔直,端坐在第一排正中央靠左的位置——正中是人皇牧千秋。

    这一次的述职尤其漫长,因为人族开枝散叶的速度实在太快,如今的黑袍弟子已经多到造的册能堆势箩筐。

    所以牧千秋将原本定的每隔百年述职的规矩改成了每隔四年述职一次,轮流述职,错峰出行。

    因此鹿黎每隔四年就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听不知道多少代的黑袍弟子们讲述他们过去的见闻与成就。

    鹿黎睁着眼,看似认真盯着那位滔滔不绝的黑袍弟子,眼露赞美,其实已经走神走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余守本心,未妄与魔共舞,失弟子三千……”

    沉稳厚重的男子声音传入鹿黎耳中,不一样的内容将她的目光首次牵引向了正在述职的黑袍弟子身上,已经不是先前那人了!

    “……弟子驻守东南山线,谨遵陛下旨意,并未与神魔两族有任何交集,然魔风渐起,夺掠人族资源,恐已无法与之和平共处……”

    台下一片哗然,魔族与人族有协议在前,这是公而周知的事,如今魔族竟然已经猖狂到这种地步了吗?

    鹿黎看了牧千秋一眼,没说什么。

    “哈哈!”,就是这么一个惊雷般的消息将人群炸得眩晕的时候,居然有人不合时宜笑出了声……

    广场于是一片安静,笑出声的人被人群隔离了出来,那是一个白袍弟子,他也知道自己多么突兀,涨红了脸,辩解道:“弟子……弟子……弟子是看见有只皮皮兽跑上了师兄的头顶……弟子知错!”

    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于是有些年纪小的便都死死咬住下唇,防止自己犯同样的错误。

    述职台上,高大的青年头顶趴着一只皮皮兽,将青年丝绸般顺滑的头发拱出了个鸟窝般的形状,这会儿正小口小口啃着青年的发髻,企图搞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都嚼不烂?

    皮皮兽长得有些像猫,叫声也奶声奶气,比猫多了两个翅膀,圆滚滚,毛发蓬松,飞起来的时候好似一坨云朵,魅力四散到女弟子们爱不释手,常常喂食它们。

    久而久之,皮皮兽就变成了是冲天大罗王的特产,又或者说是祸害,吃的多生的多,还四处拉屎撒尿,后山基本已经被这东西占领完了,弟子们想树林下谈个恋爱走个心,不是屎尿味儿便是无数双眼睛炯炯有神盯着你,因此成了男弟子们的心头恨。

    至于今日爬上述职弟子头顶的这小东西,很明显才出生不久,小小个巴掌大,两只眼睛碧绿澄澈如湖水,咕噜噜在男弟子发间乱拱,也不知道它怎么上去的。

    男子很明显早就发现这小家伙了,一边目不斜视继续将述职内容说完,一边抬起左手微微扶住那小东西,免得它啪叽一声掉下去。

    他的表情实在太自然,一本正经该说什么说什么,仿佛丁点儿不知道那小东西将他形象全毁了一般,泰然自若面对着数千人。

    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感觉,突然就没人笑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笑的。

    鹿黎愣愣的,木头桩子似得戳在原地,心脏如擂鼓。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春暖花开,又仿佛乌云万里的天空被劈开了一条缝,从那缝中落下万丈金光,将她的整个世界都照得透亮。

    她怎么回太清天的都不知道,恍恍惚惚,连晚饭都没做。

    寅离见她一回来便坐在院子里发呆,想是心里有事,便自行做了打卤面,一人一碗。

    鹿黎吃了两筷子,突然抬头看着寅离:“我……”

    寅离:?

    她历来是个果敢的女子,便道:“我想我爱上了一个人!”

    寅离正吸溜着面条,冷不丁的被这消息呛了个半死,好容易缓过来,茫然道:“啊?”

    鹿黎目光清明:“他叫素观闵,今日回来述职的弟子!”

    寅离张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见钟情?”

    鹿黎再也忍不住,露出个灿烂笑容:“这与从前喜欢楚辞不一样!我很确定!”

    她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世间最美好的那片阳光,她无比确定她的心意。

    那是她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攻击性与从未出现过的占有欲。

    她的眼睛她的灵魂,仿佛都被那青年占领了。

    她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她可以轻易斩断与楚辞之间的情意,但是这青年,别说抡板砖,她一丝一毫都不会伤害他,她喜欢他喜欢得欢呼雀跃,又酸涩又心尖子疼。

    于是晚间的时候,牧千秋便收到了鹿黎的请求,于是很快,述职完成准备起航的素观闵便收到留教的旨意。

    而彼时,鹿黎还并不晓得这位她一见钟情的人与她有些什么渊源。

    鹿黎抱着枕头,死活睡不着,半夜起来蹲在寅离床边:“万一他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办?万一他有妻子儿女了怎么办?万一他父母不喜欢我怎么办?万一他怎么都不会喜欢我怎么办?我觉得我要死了……”

    我觉得我也要死了……寅离心想。

    他已经想不起来为一个人悸动是什么感觉,他怀疑他从前喜欢鹿黎真的喜欢么……而现在,他只觉得这个大晚上扰人清梦的家伙尤其可恶。

    “既然你留他任教,那你就乔装打扮一下,给他当个学生,近水楼台先得月!”,寅离蒙着头,胡说八道。

    鹿黎眼睛一亮:“好主意!”

    于是大半夜的,牧千秋收到了鹿黎第二份传讯。

    于是凌晨的时候,素观闵收到了第二份旨意。

    他捏着两份圣旨,实在不明白这天都不亮,陛下着急忙慌赐予他一名侍女是怎么回事。

    鹿黎梳好辫子,垂着头在厨房忙活,心想女弟子那么多,贴身侍女可只有一个。

    于是素观闵推开门看见院子里那提着餐盒,梳着长长辫子,露出灿烂笑容却穿着最朴素青布衣的女子时,眼睛闪了闪。

    素观闵盯着七八盘子菜,身后站着小意殷勤不停给他夹菜倒水的小侍女,都尝不出来吃的东西是个什么味儿:为什么他的未婚妻会成为他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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