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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梅耶撒的星辰 > 第三章 学徒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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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么说,我才不会穿女孩子的衣服!”弥撒铎朝外面歇斯底里地大喊以表现自己的不满。尽管如此,他仍然被困在浴房里。温暖的水让他浑身酥软,把他牢牢粘在浴池里。整个浴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他浸满泥土的衣服堆在一边,揉的像一滩垃圾。他走进来的晦暗足迹在整个美丽优雅的浴房环境之下显得如此地扎眼,弥斯忍不住舀起一捧水,朝沾满土的足迹泼过去,希望淡化这样的不和。但事实上,他只是让这种混乱弥漫开来。

    “你这蠢货!我说了那是正常的衣服!”奇拉朝浴池里大喊,对弥斯的冥顽不灵发泄着不满。地上肮脏的足迹让她有些心烦意乱,她有些后悔把这个小子弄进自己的房间。

    “男孩子穿女孩子的衣服一定会很可笑的!我才不会被你骗!”

    “该死的蠢货!”奇拉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她亚麻色的马尾辫不羁地躁动着,“我还要洗呢!快点滚出来!”

    “等你弄到我穿的衣服我再出……”弥斯正朝外面喊着,奇拉却已经冲进了浴房,“喂你要干什么!”“小子,给我滚出来!老老实实地换上衣服!”奇拉站在他的面前,气急败坏地将一堆衣服扔在干燥洁净的平台上,双手拿着那件上衣,向弥斯展开,褶皱像畏于她的唐突四散逃开去。

    “扈从便服?”弥斯犹豫着,“好像不像女孩子穿的衣服……但是这也太小了……”

    “废什么话!”奇拉也不二话,把衣服甩在平台上,双手猛地抓上去。她的敏捷和力量完全出乎弥撒铎的意料,她竟抓住弥斯的头发,“唰”地把弥斯从水中提了起来。弥斯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奇拉掼在光滑的陶瓷地砖上。奇拉紧接着抓过一旁挂着的浴巾,丢在弥撒铎的光屁股上。

    “嗷……”弥斯趴在坚硬的地砖上,因疼痛而弓起了腰发出呻吟。

    “娘娘腔,别叫了,快把衣服穿上!”奇拉丝毫不为自己的暴力辩解,“你应该庆幸我没有把你扔在你自己的泥巴上。你这家伙,把我的房间搞得一团糟。”

    “呃……知道了……大小姐……”

    “别叫我大小姐!我是女骑士奇拉·祖尔萨宁!你要叫我骑士大人!我要洗澡了,滚出去!”奇拉蛮横地说。随后,侍从服朝弥斯的脸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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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致的地毯上的泥渍让弥斯有些不安,他总觉得给这样美丽的艺术品掺杂这样污秽的颜色是一种罪过,特别是他在这里还是个客人。内心的煎熬使他忍不住伸出脚,用鞋底摩擦着泥渍,希望它能不那么刺眼。当然,这一切都不过是徒劳。不过当他想到这位蛮横又凶暴的大小姐时,他又感到有些释然。她简直和她的父亲如出一辙,一样的易怒、冲动。这样的瑕疵几乎掩蔽了弥斯对她的所有好感。

    弥撒铎环视四面的布置。奇拉·祖尔萨宁的房间与自己房间的整体结构基本相同,但是在奇拉的布置下整个房间却使弥斯感到强烈的矛盾。从房门乍看之下,整个房间就像一个室内练武场,武器架上挂的兵器远比弥斯的展品丰富而齐全。弥撒铎从未见过的固定人形靶穿着伤痕累累的全套板甲,看似无序却实际展现出一条弯曲的道路的披甲假人如一株株钢铁盆栽矗立。盔甲上凶残的砍痕让弥斯感到惊奇,他实在难以将这样的破坏同这个还未及自己高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假人们的头盔里仿佛紧紧包着一副欲哭无泪的面容,弥斯觉得自己能够体会到这些假人的深深不幸。柔软的地毯上描绘着一头跃立的黑豹,在炽热的火焰中咆哮。他在奇拉悬挂在一旁的贴身板甲的头盔和胸甲左侧上看见了同样的图案,那一定是祖尔萨宁家族的纹章。

    靠近床架一侧铺设着另一块地毯,用高贵和优雅将这些暴虐生生切开。金色的杯盏和桌椅,蚀刻着盘绕的夕颜花;温柔的床轻拥着花丛中的枕头和丝衾;烛台用它的闪亮花瓣轻掩热情,微微躬身,它的金属叶片以谦恭的姿态伏身;一尊巨大的圣三角镶嵌在墙里,左右分别有美丽天使侍立;桃花心木制的柜子安静地靠在床边,一声不吭地守护着自己怀里的那些珍贵宝物,也许是她的衣服吧。莫莱希尔古语刻在每一处,似乎使房间的这个部分笼罩在圣洁的光芒之中,尽管弥撒铎根本没办法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房间的两个部分就像一位文雅的小姐和一头暴戾的野兽,它们用各自的魅力在分界线处撞在一起,使弥撒铎有一种穿越感,之间只有短暂的过渡,在人心底诱起矛盾和抵触。

    弥撒铎瞥见在她的桌上躺着一本书,她的房里仅此一本。他缓缓地踱过去,翻开装帧精美的书页,金色的字母在他眼前跳动。他叹了口气,也许那里是另一个美丽传说,而他在这样的诉说下却完全是个聋子。

    “你在瞎翻什么?”

    “噢别担心,”弥撒铎心不在焉地说,转身过去,“我看不懂文字,我只是……喔噢——”当看见奇拉的时候,他稍稍愣住了。奇拉解开了自己的马尾辫,她一手把着自己垂下的披肩长发,一手拿着似乎由什么晶莹的宝石质地的梳子,理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身着宽松的过膝睡裙,上面点缀着铃兰;她的面庞已经被清水抹去操练场的尘埃,给弥撒铎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尽管她的表情仍旧缺乏善意。

    “怎么?”

    “没什么。只是你现在才像个货真价实的大小姐。”弥斯赞许地笑道,但这在奇拉听起来并不算什么赞美。她毫不领情,没好气地说:“说了别叫我大小姐,蠢货。”

    “这样可爱的小丫头总是沉着脸可真令人扫兴。”弥斯像个街头小子一样耸了耸肩,这激怒了奇拉。“你说谁是小丫头!”

    “难道不是吗?你说说你比我大多少?”

    “哼,只有蠢货才会拿年龄压人。真正的骑士只能比较他们的勇气和力量!”奇拉叉着腰,不屑地说。

    “那你又练了多久的剑术?你就这么有自信?”弥斯不以为然地说。

    “我可是六岁就开始练剑了!”奇拉不服气地说。

    “看你也没多大,丫头小姐,年龄越大,练剑的时间就越长,自然要厉害。”

    “野小子,我已经练了四年的剑术和摔跤!居然小看我!我可是整个风暴崖最厉害的孩子,最有天赋的骑士!这可是莱格尼斯大人亲自说的!”奇拉高高地挺起自己的胸,用很不淑女的方式捶了捶自己的左胸向弥撒铎示威。

    “哈,你才十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只是个扈从!”弥斯咧着嘴,这让奇拉有些许奸计得逞的感觉。奇拉觉得受到了侮辱,忿怒地指着弥斯的鼻子发出挑战:“你这野小子,得意什么?你敢和我决斗么?”

    “我才不会打女孩呢,更何况你还没有我高。”弥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却更加激怒了奇拉。“那可由不得你!”她猛地转身,丝毫不顾自己穿着不适合战斗的睡裙,从武器架上唰地抽出两柄钝剑,也不管弥斯是否接受,将一把剑朝弥斯扔了过去。

    弥斯没有选择,伸手接过剑,并按照泽文老师教授的标准姿势站定。尽管这剑对初学者来说过于难以控制,已经训练了一天的弥撒铎对它已经有了一些手感。他肯定不能对这个大小姐出手,这样不仅毫无荣誉可言而且也容易伤到她。这个丫头有两下子,但是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弥斯认为她的剑术不可能高到哪去。“我可多少比你多练了两年!”弥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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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骑士弥撒铎!我来审判你们的罪恶,恶魔!”五岁的弥斯挥舞着父亲买给他的木剑,欢快地挥舞着,“帝国的大地由我来守卫!”模仿着吟游诗人的腔调,年幼的他是如此向往这样的英雄事迹。他怎么会料到自己随后便会失手打坏家里的盘子?

    “妈,我想要一匹骏马!我要骑着它,像第一皇帝那样云游四方,除尽所有恶魔!”六岁的弥撒铎无邪地扯住缪尔洛夫人的袖子,纠缠道。他又从何得知他即将有一头威风凛凛的长着角的良驹?

    “哼,我才是最厉害的骑士!”七岁的弥斯骑着倪安特,挥舞着手中的木剑,看着被打哭的其他孩子骄傲地说。他不曾想道,自己会因为自己的任性和淘气而被母亲关了好几天的禁闭,连自己最珍贵的宝剑也被扔到了河里,还全靠弟弟艾桑铎,他才找回了自己珍爱的剑。

    “你们都不敢!你们所有人都当不了骑士!”八岁的弥撒铎站在别人家的屋顶上,朝下面的其他孩子不可一世地喊道。他又何曾想过,自己即将因为梯子被撤走又不愿意呼救,在屋顶上被晾了一整个晚上。

    ……

    -

    “她只是个小女孩,我可是梅耶撒战无不胜的骑士弥撒铎!”弥斯想着,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对任性的小姐说道:“我不会伤到你的,大小姐!我不……”

    奇拉不等他说完,提剑就扑了上去。尽管睡裙并不适合打斗,但宽松的睡裙也并没有给奇拉太多的阻力。弥斯提剑格挡,她却只是轻轻地转动手腕并侧身滑步,剑尖便抵在了弥撒铎的喉头。“我不会伤到你的,蠢货。”奇拉轻蔑地说。

    弥斯完全没有料到奇拉在年方十岁便有如此精湛的技艺。仍是个剑术初学者的他丝毫看不清楚奇拉的技巧,以为这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再来!”弥撒铎不服气地说。“随你便。”奇拉本对他的实力并不了解,没想到一个试探的刺击已经击溃了对手。已经完全摸透了弥斯这个愣头青的底细,奇拉便肆无忌惮地展现自己对剑的完美控制。奇拉向后退几步,再次攻上来,攻势更为猛烈。弥斯再次尝试格挡,却反被奇拉撬开了剑。“你的老师没教过你要抓紧你的剑?”奇拉嘲弄地反问,学着弥撒铎的样子耸了耸肩。

    这样的强敌和嘲笑反倒激发了弥撒铎的斗志。“厉害,大小姐!不过我才不会认输呢!”弥斯捡起剑,既然对手如此强大,自己也不必犹豫了。好胜心占据了他,他举好剑,朝奇拉冲了过去。

    奇拉敏捷的侧闪丝毫不给弥撒铎机会,而奇拉的剑已经抵在弥斯的肚子上。“你赢不了我的,笨蛋野小子。”奇拉自负地说,“我可是女骑士奇拉·祖尔萨宁大人!”

    “你这个年龄别妄想了!我的老师也不过是在十二岁才成为骑士的!”

    “你的老师是泽文大人?”奇拉看着弥斯,用更加不屑的语气说,“真是浪费。”

    “可恶!我才不会输给你!”弥撒铎咬着牙,“我才不要输给一个大小姐!”

    奇拉反而笑了:“你当然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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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拉看着忍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弥撒铎,心里甚至有些同情。弥撒铎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样轻松而无趣的战斗让奇拉有些厌烦。她想给这个愣头小子一点苦头尝尝,好让他知难而退——他早该这么做了——于是奇拉在弥撒铎再次发起进攻时轻轻地拨开弥斯,走到他的侧面,狠狠地给了他的腹部一个膝撞,弥斯便抱着肚子跪了下去。

    奇拉很清楚自己这一下的力量有多大,不禁有些后悔。弥撒铎忍着腹部的剧痛,挣扎着想要起身。他强忍着腹部的绞痛,谨记着泽文的教诲,尽力不发出呻吟,但是肉体的疼痛却在敲打着他的喉咙,发出声响。“告诉过你了。”奇拉挠挠头,语气却坚硬如斯,“你呆着吧别站起来了,小子。这样打一点意思也没有。”

    “别……得意……再来……”弥斯说着,他的煎熬在他的话语中碰撞。经过一番努力,他还是站了起来,只是弓着身躯,仍用手捂着肚子,另一手却已经提起了剑,尽管剑无力地耷拉在他的身侧。

    “得了吧你,说不定我一失手就把你打死了,还是别打了。”奇拉希望用威胁的手段能够让他阻止他继续打斗,但是弥撒铎缓了一会儿,又慢慢地抬起头:“那可不行!真正的骑士可不会被死亡吓倒!那样有损荣誉!我才不会轻易认输,让我的老师蒙羞!我必须证明,我有资格在这里受训!”

    奇拉突然开始有些欣赏这个蠢小子,尽管他的剑术烂的一塌糊涂,人又不听话。的确,奇拉在弥撒铎的身上看到了一些自己的影子。他所说的关于骑士精神的话触动了她,在内心深处她也正是认同这种看法的。不屈不挠的人,才有资格做真正的骑士。奇拉不禁忘记了眼前这个失败者灰头土脸的样子,她幼稚地把弥撒铎和那些坚强不屈的圣骑士联系在一起了。孩子们总喜欢用自己荒诞不经的想象力夸大自己的看法,奇拉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女孩,尽管有些方面她却更像男孩。一种儿童式的“英雄惜英雄”的感情在她的心灵里萌生,在弥撒铎再度持剑扑来之时,奇拉同样轻易地将弥撒铎的剑挑飞,但同时自己也佯装脱手。两人的剑同时离手,这样就算平局了。尽管如此,奇拉挑开弥斯手中剑的同时,杠杆原理也让弥撒铎再次扑倒在地上。

    “这就算平局了,好了吧?”奇拉摊手说,“我也可以歇会儿了。”

    弥撒铎并不这么容易被蒙骗:“我看见你把剑扔掉了!这不行,你不能这样!这可是对对手的不尊重,这样毫无荣誉可言!”

    “得了吧!我累了,就是这样,剑就脱手了。平局了啦!”奇拉不耐烦地说。

    “那可不行!”说着,弥斯便去再次拾起两把剑。奇拉却趁机跑开,靠在了椅子上,一手指着弥撒铎喝道:“别把肮脏的剑带上这块地毯!”

    弥斯被喝止了,站在两块地毯和两种风格的交锋之处,一手握着一把剑不知所措。他同样不愿意走过去弄脏那块优雅的地毯,也不想搞乱别人的房间,尤其是女孩子的房间;但是他又不甘心就此结束,就这样因为对手的故意失误才获得一个勉强的平局。“这不行……”弥斯嘟哝道。

    “把剑放回架子上,小子!”奇拉趾高气昂地命令道,“别再惹我不高兴!把剑放回去,坐下来好好让我休息,准备吃晚饭,我快累死了!你怎么能让我穿着这样的裙子与你打对抗?如果你再不听话,就滚出去!”

    弥斯被睡裙说服了。要求一个穿着单薄、柔软易破的睡裙的比自己还要年幼的女孩和自己继续切磋,这说出去绝对要让人嘲笑的。他便回过身去,将剑插回武器架。

    “坐过来,小子。”奇拉高高地翘着脚,招呼弥斯。弥斯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走过来,坐到了奇拉面前。他有些失落,更多的是耻辱。“那根本不算什么,毕竟你是输给了我,奇拉·祖尔萨宁!我早就说过,莱格尼斯大人不会随便赞美别人的。”“萨瑞要是知道了非笑死我不可。”弥撒铎轻轻地嘟囔,语气里带着懊悔,“还是因为让我才得到的平局。”

    “哼,小子,别傻了。我父亲还让过你的老师呢,这还算是个传统,没什么耻辱的。”奇拉惬意地晃着自己高高翘起的脚,不以为然地说。

    “什么?怒勒大人在决斗的时候让过老师?”

    “哈,你连这都不知道!看来你可完全是个新来的学徒。”奇拉得意地笑道。

    “怒勒大人比老师还厉害?”

    “那倒不是。那场决斗发生在四年前,是泽文大人十五岁,刚刚成为圣骑士的时候。他们原本在剑术对决中势均力敌,但是父亲故意露出破绽败给了泽文大人,嗯,尽管和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如今,泽文大人可是风暴崖最杰出的圣骑士!”奇拉白了他一眼,“我真羡慕你这样的蠢材怎么能受到泽文大人的青睐。”

    “主保佑我。”弥撒铎应付地回答,又问道:“怒勒大人为什么要故意失误?”

    “因为雷·兰吉尔·泽文大人的父亲,是戴夫铎·兰吉尔(deffdorerangel)公爵。他救过我父亲的命。”奇拉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那是一个很痛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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