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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梅耶撒的星辰 > 第三章 学徒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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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三时半。

    弥撒铎背着的盾就像一个龟壳,但他除了这个纹章盾和手上拿着的钝剑之外没有其他负载。安东尼斯可就没这么轻松了。他的浑身穿着兰泽式骑士板甲,只有头上戴着乌格林式头盔,腰间携带着匕首、佩剑、钝剑和簧轮枪。对于一名普通的骑士,他们中的大多数在战场上需要厚实的兰泽板甲来保证他们的生命,但是对于圣骑士们来说,兰泽式头盔的视野范围太过于狭窄,尽管这样能很好地保护头部,但是对于能够召唤“天使之手”圣盾保护的圣骑士们来说,开拓的视野对他们才尤为重要。所以他们选择了视野开阔而且保护能力同样不弱的乌格林(volgrim)式头盔。兰泽式板甲出色的设计能使穿着这一身重甲的战士的全身分担整套铠甲的重量,让战士能够像平时一样自如地活动。安东尼斯告诉过弥斯,正是依靠这套如今已经风靡整个帝国军队的板甲,历史上著名的锻造师和甲胄师杜拉·奈米亚斯·兰泽(duranamiathranzer),同时也是一位出色的女战士,以她独特的金属之美征服了骑士们,与另一位卓越的铸甲师梵蒂尔·乌格林(vandirvolgrim)并称为“主的裁缝”。

    “嗨弥斯,早饭还习惯吗?”安东尼斯热情地打着招呼,他已经早早地在两尊天使像之间的楼梯口等待。“棒极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早餐!”弥斯咧着嘴笑着,“这里的一切都那么棒!”“噢,那太好了。希望你不会吃腻。”安东尼斯说着,敲着自己手上的盾。一头跃立的黑熊,周围点缀着金色的绶带,好像有一股力量要从盾中迸发出来。“这是我的老师的纹章。”安东尼斯笑着对弥撒铎介绍道,看上去无比自豪。

    弥撒铎从背后取过纹章盾,那是老麦登派侍从送来的。上面印着的是一朵鲜红的玫瑰,红得像是有血滴下来。它妖娆的姿态无比撩人,但是它茎杆上的尖刺却异常地放肆。如果你只看见它的美丽诱人,那么你可能就会遭殃了。“血玫瑰。”安东(anton,安东尼斯的昵称)说,怀着一种近乎恐惧的敬意,“兰吉尔家族的纹章。你能得到泽文大人的教导真是幸运,弥斯,你可要好好珍惜。”

    “我会的,安东。”弥斯点头,重新把纹章盾背回背上,跟着安东尼斯前往操练场,“这么说来,今天应该也是你的最后一次训练了吧。”

    “是啊。今天,我的老师会授予我骑士身份,然后我就不得不离开风暴骑士团,分配到其他军团,也许是牧狼军团吧,在战斗中锻炼我的技巧,获得荣耀与赞誉,取得皇帝陛下的肯定,就像你的老师泽文大人一样。然后,我就能回到这里来,以一个真正圣骑士的身份。”

    “那么,你要走了?”弥撒铎抬起头问道,心中有些不快。

    “嗯。”

    “我们才刚刚开始熟悉呢,你就要走了,真是扫兴。我的第一次训练却是你的最后一次。该死!”弥撒铎抱怨着。

    “弥斯,弥斯,我们会再见面的。主在庇佑我们,弥斯。那时候你也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骑士的。”安东安抚着他。与此同时,广阔的训练场也呈现在他们面前。“我们到了。”

    广袤的草地,看上去不像草坪却像草原一般,延伸出去。训练假人就像一个个战士一样,手持连枷站立在草地之上,等待着骑士们的冲击。轻装的娴熟骑手们毫无顾虑,御马飞驰,用钝头的长枪去击破假人手持的木盾,然后躲过随之而来的连枷的攻击。这样的训练十分困难而且危险,特别是在没有装备铠甲的情况下。但是那些骑士们却能轻而易举地在马上闪过假人的致命反击。有的骑士则在练习簧轮手枪的射击和装弹,还有一些在练习弓箭,尽管骑士们很少能用到弓箭,但在不得不拿起弓的情况下他们仍然要具有出众的战斗力;很多扈从们提前来到了操练场,他们的老师正在教导他们剑术、骑术或者枪术。看他们挥舞着武器的样子,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弥撒铎的内心就兴奋了起来。城堡内部的看似脆弱的福利堂皇过渡成了原始而稳重,厚实而坚固。整片操练场被城墙围成一圈,“角斗场!”,弥斯想道,这地方就像一个高贵但是野蛮的角斗场。

    带着庄园气息的角斗场。周围并不缺少点缀式的树木和大自然的花边框架,将这幅充斥着破坏和生机的画卷毫不违和地装在中间。“去吧!”安东说着,带着笑容,弥斯却觉得这笑容有些诀别的意味,又或许是他自己的臆想吧,“主把我们送到不同的道路口,我们就要暂时再见了。愿主照亮你的道路,少年!”不待弥撒铎回答,他已经向他应该去的方向跑过去了,那里有一杆挂着飘扬的旗帜的旗杆,旗帜上是那头大熊。他的老师和许多圣骑士都在那里,等待着见证他荣升为骑士。

    弥撒铎的心里带着些许失落。很快他找到了飘荡着的血玫瑰,他忙不迭地穿过扈从的人流奔跑过去。

    当泽文的身影出现在弥斯的视野中,他被泽文骑士的剑舞征服了。泽文的剑术和他本人一样华丽而冷酷,凌厉而快速。即便是面对拥有着过人剑术的骑士侍从,泽文还是以一敌三,轻易地在三人的进攻之间周旋。几乎侍从们的每一击都能使泽文获得击杀他们的机会,但是泽文只是点到为止,在已经可以将剑抹过喉咙或者已经可以将剑刺入胸腔或者腹腔的瞬间就向反向抹去,格开对手的剑躲闪到一边,继续与另一个随从的长剑缠绕。即便保持着如此高速的移动,泽文却丝毫没有体现出疲惫,整个过程从容地就好像不是他自己在战斗,而是在看着别人打斗。待弥斯跑近了,泽文才以三次挥斩结束了剑舞,而这两次挥砍将其中两名侍从手中的长剑击落,并逼得另一名侍从失去平衡跌倒在地。而在结束了这段暴力之舞之后,泽文已经稳稳地站立在原地,他的剑与地面严格地垂直,他的双手正像一尊雕塑般牢牢抓在剑柄尾端的柄头上,纹丝不动。他的三名侍从向他弯腰鞠躬,得到泽文的准许便后退离去。

    “老师。”弥撒铎说道,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骑士礼。泽文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回礼而是保持持剑侍立的姿势:“弥斯,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学生了。我不会说废话,现在开始吧。”他说完,却没有任何动作,像是在等待弥斯做些什么。

    弥斯并没有反应过来,他起初以为泽文是要开始教他练习剑术,便后退一步摆出蹩脚的战斗架势。泽文只是挑了挑眉毛,眉宇中透露出不满,但是依然沉默。弥斯只是睁着眼睛向老师投去疑惑的神情。

    终于,泽文开口了:“我教你的第一课,是认识你自己。”这句话更令弥撒铎找不着头脑,他收起他的准备架势,恭敬地站立在原地等候泽文接下来的教导。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泽文再次不满地挑起了眉毛,尽管他节省的动作就像他节省的话语一样稀少:“你会使用这把武器吗?”“是,老师!”弥撒铎用力地点点头,希望获得泽文的肯定,“我小时候玩过木剑。”“准备。”泽文突然说,弥撒铎接到命令,迅速地摆起他的战斗就绪姿势。手中剑的重量让弥斯有些吃力,他持剑的手不稳定地摇晃。

    在弥撒铎刚刚就绪没有几秒钟,泽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挥剑挑开了弥撒铎手中的剑并用剑柄砸在弥斯的手上。一阵剧痛使得弥撒铎没办法抓住他的剑,一下砸在他的脚上。如受困的野兽般,弥斯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

    “在战斗时保持沉着。”泽文在弥斯的剑落地之前就已经回到了他的侍立姿势,依然像一尊雕塑伫立在原地,“捡起来站好。”弥斯不得不放开自己疼痛难忍的脚,尽管他的手也一样煎熬,捡起钝剑忍痛站好。

    “再问一遍。你会使用这把武器吗?”泽文继续冷冷地问道。

    “不……不会!”弥斯低下头,咬着牙说道,尽管他不明白自己是出于疼痛还是出于羞愧。

    “抬起头面对每一个站在你面前的人,不要低头!”

    “是!”

    “备战姿势毫无疑问非常重要。但是你还没学会走,怎么能跑得快?”泽文说,微微抬起剑,再重新插回地面。

    弥撒铎恍然大悟,他伸手去摸头,却再次被泽文喝止了:“停!不要有多余的动作!”弥斯马上照着泽文的姿势持剑侍立,并向老师投出询问的眼神。

    泽文并没有给予弥斯肯定或是否定的信号,只是继续说下去:“卫侍姿不仅是骑士的礼节,提高你的能力和威慑力,锤炼你的意志,还是训练你在突发时间下的反应。”泽文说着,又是凌厉的一剑,弥撒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扑倒在泽文的脚前,他的剑飞出去老远。“去捡回来,保持卫侍姿。”

    弥斯狼狈地爬起来,吐出嘴里的一些草,忙不迭地去拾剑。他在泽文再次的挑眉之下拍掉身上的土和草屑,重新在原地直立站定。

    “我告诉过你……”

    “不要做多余动作。明白,老师!”弥斯灰头土脸,却依然把头昂起。他猜想自己这样的样子一定十分可笑,但泽文却视若无睹:“不要把你的重心靠在剑上偷懒,剑要倚靠你。你的剑,就是你的命,不要丢掉它。将你自己从身体上和灵魂深处与剑熔铸在一起!”

    “是!老师!”弥撒铎大声地应道,用力地点了点头,紧紧地抓住手中的剑,将重心向后稍微调整。

    泽文再次沉默了,他就像一尊石像,稳稳地立在那里,与弥撒铎对视着。弥斯无法躲避泽文的眼神,不得不与他四目相对。泽文蓝色的眼睛就像一个冰窟,冰冷沉默却充满着恐怖的陷阱。眨眼作为泽文这个时候唯一能显示他是个活物的征兆,让弥撒铎不寒而栗。他猛地眨眨眼睛,生怕自己会掉进那个深不见底的冰窟窿之中。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任时间缓缓地爬走。

    -

    弥斯抓着护栏,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地上楼。上午他就已经不清楚自己站了多久,他只知道要站稳,紧紧地抓好手中的剑。泽文老师常会冷不丁地出手以适当的力道敲击自己的剑以测试弥斯是否把剑抓好,这给了他很大压力。他不得不绷紧肌肉,保持高度的注意力。午后,他们又进行了剑术基本功的单人练习,纠正了弥撒铎蹩脚的就绪姿势,并让弥斯开始对手中的这把不听话的钝剑开始有了些许感觉。天色已经渐暗,泽文让弥斯放松休息的时候,弥斯早已精疲力竭,浑身肌肉酸痛,但那里依然有许多骑士仍然在进行艰苦的练习,甚至于他回来的时候,泽文骑士依然在原地站立,纹丝不动,这令他肃然起敬。

    “今天过得如何,小狗儿?”老麦登从三层楼梯口路过,瞥见正挣扎着向上爬的弥斯,笑着问道。

    “不坏!”弥撒铎咬咬牙说道。

    “不坏,小狗儿。”老麦登赞许地说道,“虽然我对这种情景已经********,还是不得不说,你做的不坏。坚韧的小伙子。”

    “谢了,老麦登。”弥斯欣慰地笑了。

    “不过你得快点上来,你身上真是脏得要命!你走过的地方都得花好一番功夫才能弄干净呢,浑身长草的小狗儿。”老麦登说着,带着无恶意的嘲弄的笑容,摊了摊手。

    -

    房间就近在咫尺,但是弥撒铎却被门阻隔住了,而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该死的、主咒诅的!”弥撒铎骂道,猛地一下砸在门上。这并不能使他解决当前的问题,钥匙一定是什么时候丢在操练场上了。在这种情况下爬上这个楼梯到达自己的房门前已经足够让人疯狂,而回到一望无际的操练场上去寻找钥匙是弥撒铎不能接受的。他腿一软,瘫坐在自己的门前,斜靠在自己的门上。只能等着来送晚餐的侍从的解救了。在涌动的睡意的侵袭之下,他逐渐放弃了抵抗,很快靠在门上睡着了。

    “喂!小子!”

    在迷糊之中,他听到有女声在呼唤他,但这声音中却充满着坚毅。“斐莉——”弥斯下意识地呼唤道,他好像沉溺在朦胧的海洋中,温暖的海水将他环抱。他被许许多多的小鱼环绕,它们在他的身边翩翩起舞。但当弥斯定睛一看,那些鱼却长着人的脸,熟悉的陌生的,都交织在一起。它们突然都开始尖叫,紧接着浑身变成了黝黑的颜色,表面像金属一样光滑,像金属一样冰冷,透出肃杀的先兆。紧接着,它们长出了角,和獠牙,和尾巴,尖笑着朝他涌了过来。“离开我!”弥斯喊道,用力地挥舞手臂,驱赶开这些可怕的怪鱼,他的手中已经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长剑。他拼尽全力,但是他的剑就像他一样混乱而不知所措。一只长着泽文老师的脸的怪鱼猛地撞在剑刃上,剑刃便应声碎裂,那只鱼也爆裂开来。“不!离我远点!”弥斯呼道,拼尽全力划水,想要逃出那群可怕的怪鱼的围攻,逃出这大海。他猛地从水里钻出来,水花迸溅而出,他却持续地划动自己的双臂,想要彻底脱离那片恐怖海域。他好像成功了,他像一条飞鱼,飞跃出水面,丝毫没有要下坠的意思。

    “飞起来,飞到外面去!”弥撒铎大喊,他便越飞越高。“你很美。”他的头顶上方传来轻轻的细语。他抬头,一个天使正抱着他向上飘着。大海越来越小,云端越来越近。“不要看。”天使笑着对他轻声说,但弥斯却闭不上眼睛。他眼睁睁地看着脚下的海洋、陆地都向一点汇聚过去,直到层云将他的视野遮蔽。“到哪里去?”弥撒铎抬头,问圣天使,天使却不作答。

    逐渐地,他看见整个大地和天空缓缓地呈现出一个球形。一个巨大的承载着大地和海洋的球体,而他正在向闪耀的群星飞去。四周是一片黑暗的空间,但是远处却有群星组成的长带,闪耀着微弱的光。“看见真理。”他的耳边响起巨大的声响,仿佛远在天边又感觉如此接近。

    猛地,周围点缀着星辰的黑暗空间呈现出若隐若现的线条,充斥了他的整个视野范围。他看见一只巨大的手出现在他来自的那个承载着大地的奇异球体,接着他看见了那个家伙的整个身体,这个令人目瞪口呆的巨人。他伸出手,轻易地把那个球体捏得粉碎,尽管他看起来那么巨大,他的行动却丝毫不迟缓笨重。大地和海洋在黑暗中消灭殆尽。“看见真理!”他说,震耳欲聋。他的面部毫无表情,就像一块石头,超然于所有的感情。他的全身突然睁开千万只眼睛,恐怖地死盯住弥撒铎。紧接着,他展开他的翅膀,将弥撒铎所能看见的一切笼罩住,他的翅膀上也长满了眼睛。数不清的巨大眼睛将弥撒铎包围,闪烁着仇恨和愤怒的光芒。

    弥撒铎尖叫,向上看,圣天使早已不知所踪。他就这样漂浮在那里,面对着恐怖的眼睛之幕,无处逃脱。绝望。从眼睛里爬出千万条巨蛇,盘旋着朝弥斯缓缓袭来,吐着致命的蛇信。

    无助。

    弥斯想要闭上眼睛。现在他能闭上眼睛了,但是他依然能看见。无论如何他都能看见面前的这一切,无路可逃,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令人悚惧的一切发生。“不……”他无力地呼喊。

    “你戴着帽子并不代表你与别人不同。”一条蛇用尖细而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说道。“我没有戴帽子啊!”没有回答。倏地,所有蛇崩解开,变成无数长着翅膀的恶魔,朝他呼啸着冲过来。他能感觉到自己肌肉的撕裂,身体在哭号……

    “什么?帽子?你是说帽子么?”

    奇拉·祖尔萨宁白了一眼这个酣睡中说着奇怪话语的少年,叹了口气,“你这肮脏的家伙,快醒过来!”她飞起一脚,踩在弥撒铎的脸上。

    弥撒铎猛地醒了过来。他用手撑着地上铺设的地毯,大口地喘着粗气,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滴,和他脸上的尘土混杂成灰色的液体从他的面部滴下来。“真是恶心,你这小子。”奇拉一脸嫌弃的样子看着他,“你这样的蠢货是怎么进到风暴崖的?”

    弥斯并没有听她说话,他还在从刚才的可怕体验中恢复过来。那种撕裂感原来是来自他肌肉的酸痛,幸亏一切只是个狂野的梦境。他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滴,但这却使他的面部更加邋遢。他美丽的铂金色头发混杂着泥土和草屑,就像一个刚从草地里爬出来的人。

    “做噩梦了?”奇拉撇着嘴问道。弥斯使劲摇摇头,从刚才的梦魇中摆脱出来。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回忆起自己缘何出现在这里:“我只是丢了我的钥匙,在等侍从来帮我开门。”

    “真是懒骨头,连去找侍从都懒得,居然会在这里睡觉。”奇拉不屑地说道。她看着弥撒铎一阵子,又叹了口气:“你这家伙既然没有钥匙又这么脏,过来洗个澡好了。我的房间就在你的对面。”

    “嗯?”弥斯如梦初醒,“你就是奇拉·祖尔萨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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