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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儿子与情人 > 第55章 解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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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做不到?你不愿意?”

    “也许吧!”

    两人静静地抽烟。道斯嘴里叼着烟斗,牙露在外。

    “你意思是你不想要她?”保罗问。

    道斯望着那幅画,一脸嘲讽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

    阵阵烟雾。

    “我相信她爱你。”保罗。

    “你?”对方问道,口气柔和、嘲讽、茫然。

    “是的。她本来就跟我不合——你在,还没有销声匿迹。因此她不想离婚。”

    道斯仍表情嘲讽地望着壁炉架上端的那幅画。

    “女人对我来就是这样,”保罗,“她们疯了似地要我,但又不愿属于我。她一直都是属于你的。这我早就知道。”

    阳刚之气涌上了道斯心头,牙露得更加明显了。

    “或许当初我是个傻瓜。”他。

    “你当初就是个大傻瓜。”莫雷尔。

    “虽然如此,或许你这个傻瓜比我更傻。”道斯。话里夹带几分得意和恶意。

    “你这么认为吗?”保罗。

    少许的沉默。

    “不管怎样,我明就准备离开了。”莫雷尔。

    “我知道。”道斯回答道。

    两人没有继续谈下去。互相折磨的本能复萌。两人似乎都在回避。

    他们住在同一间卧室。他们准备睡觉时,道斯显得很茫然,似乎在想什么。他穿着衬衫坐在床沿,盯着自己的腿。

    “你不冷吗?”莫雷尔问道。

    “我在看我的腿。”对方回答道。

    “腿怎么了?不好好的嘛。”保罗在床上道。

    “看上去像好好的。可有点水肿。”

    “怎么搞的?”

    “过来看看。”

    保罗勉强下床,走过来,看看那人长满闪亮的暗金色汗毛、非常漂亮的双腿。

    “往这儿看,”道斯指着他的胫,“里面鼓鼓的。”

    “哪儿?”保罗问道。

    那人用手指按按。出现了几个凹痕,凹痕渐渐还原。

    “没什么。”保罗道。

    “你摸摸看。”道斯道。

    保罗拿手指按按。出现凹痕。

    “嗯!”他道。

    “糟透了,是吗?”道斯。

    “怎么了?这不算什么。”

    “腿有水肿,就不算个男人了。”

    “我瞧不出有什么要紧,”莫雷尔,“我的肺也不好昵。”

    他回到了自己床上。

    “我身上其他地方都很好。”道斯完,关掉了灯。

    早晨,下雨。莫雷尔把行李收拾好。大海灰蒙蒙的、阴沉、汹涌。他似乎要跟这人世隔离。这样做让他有一种存心不良的愉快。

    两人来到了车站。克莱拉下了火车坚毅沉着、镇静自若地沿着月台走来。她头戴花帽身穿长大衣。她看起来如此镇静自若,让两个男人都憎恶。保罗在隔栏边同她握握手。道斯靠在书亭,端视着她。由于下雨,他把黑大衣的扣子扣到了下巴底下。他平静苍白的脸色中透着几分清高。他迎上前,稍微显得一瘸一拐。

    “你的气色看起比现在强些才对。”她。

    “哦,我已经好啦。”

    三人呆站在那里,顿时不知所措。她使这两个男人在她面前犹犹豫豫。

    “我们直接去住的地方得了,”保罗,“要不去别的地方?”

    “还是回住处吧。”道斯。

    保罗在人行道外侧,接着是道斯,而克莱拉走在最里边。他们谈话时十分客气。起居室面朝大海,海潮灰蒙蒙、汹涌的,在远处嘶嘶作响。

    莫雷尔把一张大扶手椅摇摇。

    “坐下吧,伙计。”他。

    “我不想坐这椅子。”道斯回答。

    “坐下吧!”莫雷尔接着。

    克莱拉脱下衣帽,放在了长沙发上。她略显有点反感。她把头发往上捋一捋,坐了下来,显得冷淡镇静。保罗跑下了楼,有话向房东太太。

    “我看你有些冷吧,”道斯跟他妻子,“靠近炉子点儿。”

    “谢谢,我挺暖和的。”她道。

    她看着窗外的雨和大海。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她问道。

    “哦,房间明到期,所以他叫我留下。他今晚上回去。”

    “这样,你打算去合菲尔德?”

    “恩。”

    “你准备工作,身体行吗?”

    “我准备开始工作了。”

    “真的找到工作了?”

    “是——周一开始。”

    “你身体还没好。”

    “怎么不行?”

    她又望着窗外,没回答。

    “你在舍菲尔德有住的地方吗?”

    “是的。”

    她又望向窗外。窗格玻璃上雨水顺流直下,使玻璃模糊不清。

    “你能行吗?”她问。

    “我认为我能行。我不得不!”

    莫雷尔回来了,他们俩都沉默了。

    “我坐四点二十那班车。”他边进来边道。

    没有一个人搭腔。

    “我看你还是把靴子脱了吧。”他向克莱拉道。

    “我的一双拖鞋在那儿。”

    “谢谢,”她,“我的靴子没有湿。”

    他把拖鞋放在了她脚边。她让拖鞋就放在那儿吧。

    莫雷尔坐下了。这两个男人都感到无可奈何,一副狼狈样。此时道斯倒很泰然,有点自暴自弃,但保罗却有点六神无主。克莱拉心想,她没见过他如此卑微平庸。他好像无地自容。他来回张罗,他在那里坐着话,都显得有些虚假。他有他的优点,就是激情,心情专一的时侯也能让她饱尝纯净的生命琼浆。此时,他显得可鄙,微不足道。他没有恒心。她丈夫更有男子汉的尊严。她感得莫雷尔无长性、善变、虚假。他永远不能让任何女人有踏实的感觉。

    她如今现在似乎更加了解男人,了解男人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她不再那么怕他们,对自己似乎更有信心了。他们毕竟不像她曾想象的那种自私自利的人,让她更感安慰。她明白好多事——想弄明白的事差不多都明白了。她的命运之杯曾是满满的。仍然满得她能承受。总之,他走,是不会让她感到惋惜的。

    他们吃完饭,在火炉旁吃果仁喝酒。没一句正经的话。但克莱拉意识到,莫雷尔要退出这个圈子了把她留给了她丈夫。这让她气愤。他这人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后就把她打发走,真是个卑鄙人。她却不记得自己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打发回去的。

    保罗觉得崩溃,感到孤单。只有他的母亲真正维护过他的生命。他爱她的母亲。如今她去逝了这将永远是生命中的裂口,面纱上的裂缝,他的生命似乎正从这裂口裂缝中慢慢漂离,仿佛是要拖向死亡。他想要有人主动、自愿地帮帮他。克莱拉没办法帮他坚持下去。她只要他而不想了解他。他感得她想要的是精力旺盛的他,而不是遭受苦难的真正的他。要得到真正的他,对她来实在是太难了,他不敢给她。她应付不了他。这让他感到羞愧。于是,他独自羞愧,因此他陷入了困境,因为他对生活缺乏了信心,因为无人支持他,感不到踏实、虚幻,在这现实的世界上他好像可有可无,越发卑微。他不想去死,他不甘屈服。然后他并不怕死。假如没人相助,他准备独自一人过下去。

    道斯被逼上生活尽头才知道害怕。他可以在死亡边缘行走,可以躺在那里张望。随后他胆怯,他害怕,只好往回爬,就如乞丐接受施舍。这其中还有几分清高。正像克莱拉所见到的,他承认自己失败了,他不管怎样都是希望别人对他收回前言的。这,她能为他做到。

    三点时。

    “我坐四点二十那班车,”保罗又向克莱拉,“你现在走还是待会儿走?”

    “我不清楚。”她。

    “我七点十五到诺丁汉接我父亲。”他。

    “那么,”她答道,“我就晚会儿走。”

    道斯突然抽搐一下,就如被拽了一下。他望望窗外的大海,什么也没看见。

    “墙角有几本书,”莫雷尔,“我都看过了。”

    大约四点时,他走了。

    “后会有期。”他,握手。

    “希望如此,”道斯,“或许——有一——我能把钱还你,因为——”

    “我会来向你要的,你等着,”保罗大笑,“过不了多久我就会一钱不值的。”

    “哎——哦——”道斯。

    “再见。”他跟克莱拉。

    “再见。”她着向他伸出了手。她瞥他最后一眼,无语、恭顺。

    他走了。道斯和妻子又坐了下来。

    “这种鬼气出门真够受的。”那男人道。

    “是的。”她答道。

    两人东拉西扯谈到黑。房东太太端来茶点。道斯不等有人请,就把椅子拉到了桌前,俨然一丈夫。随后他坐着等人倒茶。她并没问他想不想喝,就给他倒了杯茶,俨然一妻子。

    茶点用后,将近六点钟,他来到窗前。窗外一片漆黑。大海在咆哮。

    “雨还在下。”他。

    “恩?”她答道。

    “你今晚别走了吧?”他迟疑地。

    她没回答。他等着。

    “下雨了,我不走了。”他。

    “你是要我留下吗?”她问。

    他那抓着暗色窗帘的手在颤抖。

    “是的。”他。

    他仍背向她。她站了起来,慢慢向他走去。他松开抓着的窗帘,犹豫地朝她转过身。她站在那,双手背在后面,抬眼望着他,显得神秘而忧郁。

    “你还要我吗,巴克斯特?”她问道。

    他声音沙哑地回答道:

    “你想回我身边吗?”

    她呻吟一声,抬起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拉到跟前。他紧紧抱住她,把脸贴在她肩上。

    “带我回去吧!”她心醉神迷地低语道,“带我回去,带我回去吧!”她把手指伸进了他细密的黑发里,仿佛像有意识又像无意识。他把她抱得更紧了。

    “你还要我?”他喃喃道,话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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