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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儿子与情人 > 第17章 保罗涉足尘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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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钱。她跟老姨妈住一起,她恨老姨妈,给她多少拿多少呗。”

    “哼哼!”莫雷尔放下照片,“他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真是个大傻瓜。”

    “亲爱的妈妈,”威廉回信,“我很抱歉,你不太喜欢那照片。但是,我已经向吉普赛人了,照片不符合你的正统观念,于是她打算给你再邮一张,希望这一次能让你喜欢。”

    新照片没多久便寄来了,照片上,姑娘身穿着一件夜间才穿的黑缎子紧身胸衣,方形领口,蓬松的袖子,漂亮的胳膊上配搭着黑色缎带。

    “我想知道,她是不是只穿夜服,不穿别的衣服。”莫雷尔太太讽刺地。

    “合你的心意真是太难了,妈妈,”保罗,“我觉得,第一张光着肩膀的样子就挺好看的。”

    “是吗?”母亲不屑的回答道,“我可没这么想过。”

    星期一清晨,孩子六点起床准备去上班。花了很多时间才得到的季度火车票揣在他的背心口袋里。母亲把午餐放在一只盖得严实的篮子里,他在六点四十五分时出门去赶七点十五的火车。莫雷尔太太把他送到路口。

    “再见了,我亲爱的妈妈。”他着,笑了笑,可心里并不高兴。

    “再见,我的孩子。”她回答得愉快而又温柔。

    她系着白围裙站在畅通无阻的路上,目送他走过田野。她看见他在田野中跋涉,心里在想,只要他认定了去哪,他就一定能做到的。她想到了威廉。他远在伦敦,干得不错。保罗马上要在诺丁汉做事了。现在她有两个儿子走入社会了。她有两处可以挂念,都是工业中心,一想到她给这两处都送了个男子汉,这两个男子汉都会有出息,不会让她失望;有她才会有他们,他们是属于她的,他们的成绩也是她的。她整个上午都很开心。

    八点钟,他来到了乔丹外科医疗器械厂那阴暗潮湿的楼梯口,站在第一个大货架前,无可奈何,只有等人来带他前去。一会过去了这地方还毫无动静。柜台上遮着几块大防尘布。有两个男人才刚刚到,正在一个角落里闲谈,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卷起衬衫袖子。八点过十分。在这上班显然用不着准时到。保罗听见两个职员的声音。又听见有人咳嗽的喘气声,看见屋子最里边的办公室里有个年迈的职员,戴顶绣有红绿花纹的黑丝绒吸烟帽,正在拆信。保罗继续等待。这时一个年轻职员朝老头走去,兴冲冲地大声向他问好。这位老“主管”显然耳朵不好使。然后那伙子大摇大摆向他的柜台走去。他一眼瞧见保罗。

    “嘿!”他,“你是新来的啊?”

    “对。”保罗。

    “嗯,叫什么名字?”

    “保罗·莫雷尔。”

    “保罗·莫雷尔?嗯好,你上这来。”

    保罗在后面跟着他绕过长方形的柜台。房间在二楼。地板当中有个显眼的大洞,四周围着一层柜台,吊车从这个大洞里伸展下去,底层楼的照明光线也要靠这个大洞。再往上走就是透光的玻璃屋顶了,三个楼层的光线全都靠它,越是下一层楼就越昏暗,所以第一层楼黑得总像是在夜里,第二层楼总是显得很阴暗。工厂设在三楼,二楼是提货的地方,仓库在最底样。这个老房子是会损害身体健康的。

    保罗被带到个很暗的角落。

    “这地方就是‘螺簧’角,”那职员,“你和帕普沃思都是属于螺簧部的。他是你的上司,他现在还没来。如果乐意,现在到梅林先生那儿取信去。”

    年轻人指指办公室里的那位年老力衰的职员。

    “好的。”保罗。

    “墙面上有个钉子可以给你挂帽子。这些是登记簿。帕普沃思先生待会就到。”

    接着这个瘦瘦的青年人迈着大步子匆匆的走了。

    一两分钟后,保罗来到玻璃办公室门口。屋里戴着吸烟帽的老职员透过眼镜片上端瞅着他。

    “早上好啊,”他,态度和蔼而庄严,“托马斯,你是不是来取螺簧部的信?”

    被别人错叫喊托马斯的保罗,感觉特别别扭。可他还是拿着信函回到那个黑咕隆咚的螺簧部所在地,就是柜台围成一个类似于角的地方或者,就是大货架刚好到头的地方,更确切的就是角落有三扇门的地方。他坐在高凳子看信——那些信上的字迹不太难辩认。信上是这样写的:

    “请速寄一双无脚的丝质螺纹长统女袜,也就是我去年向贵厂订购的那种;袜子长度为大腿到膝盖,等等。”或是“张伯伦上校想照原样继续订购没有伸缩性丝质的吊绷带一副。”

    这些信件,有用法文写的,还有用挪威文写的,这可把这孩子难住了。他焦急地坐在凳子上等“头儿”到来。

    八点四十分左右,其他人都已在工作了,帕普沃思先生才到来,嘴里嚼着含有哥罗酊的口香糖。他是个瘦个子,脸色蜡黄,红鼻子,动作快,冒冒失失,衣着时髦,但又显得很古板。他可能只有三十六岁,显得很“阔”,穿得很时髦,也显得很精明能干,在热情中又给人那么一点可鄙的感觉。

    “你就是我新来的伙计?”他问道。

    保罗马上站起来是。

    “信都拿来了吗?”

    “已经拿来了。”

    “抄好了吗?”

    “啊?还没有。”

    “唔,那就快点儿干吧。工作服换了吗?”

    “没有。”

    “记住你得带件旧外衣来,放在这儿。”帕普沃思性用一边牙咬着口香糖的同时嘴里出了这最后几个字。接着便消失在大货架后面的暗处,等再出来时已脱掉上衣,已经卷起有条纹的时髦衬衫袖口了,露出那毛乎乎的细胳膊。然后穿上工作服。他随手拽过一只凳子,拉到孩子的凳子旁边,然后坐下。

    “你也坐下吧。”他。

    保罗坐下。

    帕普沃思先生靠他很近。只见他拿过信函,又打开一本从架子上抽出的登记簿,接着拿起了笔:

    “快看这儿。把信中的内容都抄在这儿。”他抽了抽鼻子,快速地嚼口香糖,紧盯着其中一封信,然后静静地、聚精会神地登记上,速度迅速,用的是漂亮的花体字。他横扫保罗一眼。

    “都瞧见了吧?”

    “嗯。”

    “能行吗?”

    “嗯。”

    “那好,就瞧你的了。”

    他迅速的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当保罗拿起笔准备誊抄时,帕普沃思先生却不见了。保罗写得既慢又吃力并且还写得不好,但是看起来他倒挺喜欢誉抄信函的。他在抄第四封信正觉忙得高兴之际,帕普沃思先生又出现了。

    “唉,干得怎么样了?抄完了吧?”

    他站在孩子身后,嚼着口香糖,一股哥罗酊味迎面扑来。

    “好家伙,宝贝,你可写得真棒啊!”他带讥讽地惊呼道,“没关系,抄了多少?三封!如果是我,眨个眼就能抄完了。快点,孩子,这编上号。瞧!快干!”

    保罗埋头苦干,帕普沃思先生也忙着干其它活。孩子耳边忽然响起刺耳的哨声,吓了他一跳。帕普沃思先生走过来,拔下一管口的管塞就问:

    “有什么事?。”

    保罗听见管口传来细微的声音,大概是女人的声音。他好不惊奇,紧紧看着,这种传声筒以前哪见过啊?

    “那么,”帕普沃思先生不耐烦地向传声筒里,“那你们不会先把没干完的活干完啊。”

    又听见那女人的微弱的声音,声音很悦耳却含着怨声怨气。

    “我可没时间站在这儿听你唠叼。”帕普沃思先生完就把筒塞给塞上了。

    “来,孩子,”他恳求似地对孩子,“现在波莉一个劲儿地催订单。你难道不能打起精神快点干吗?没多少啦!”

    他拿过簿子自己抄起来,保罗坐在原地感到特别委屈。老实他抄得又快又好。抄完后,他抓过一把黄色的长纸条,宽约三英寸,给女工填当的订单。

    “看我是怎么做的?”他对保罗着便迅速地干起来。保罗看着那些画有离奇的各种腿、大腿和脚踝的微图,上面作了记号并编上号码,他的上司在那些黄纸条上写上简短的注释。帕普沃思先生完成后一纵而起。

    “快跟我来。”他,黄纸条在他手里舞动着。他飞奔过一道门,下楼,走进点着煤气灯的底层。他们走过阴冷潮湿的仓库;经过一间冷清的长房间,房间里有一块长平板搁在搁登上;走进一个略但很舒服的房间。有个个女人在房间里,坐着穿件红哔叽罩衫,黑头发盘在头顶,像只傲慢的短腿鸡。

    “给你拿着吧!”帕普沃思。

    “我觉得你应该‘我可来了’才对!”波莉大声嚷嚷,“女工们在这都等了快半个钟头了。你看看,浪费了多少时间呀!”

    “你只要把活干完就行,话别太多,”帕普沃思先生回击道,“你们早就该干完了啊。”

    “你很清楚,我们早在星期六就干完了!”波莉嚷道,向他发火的时候,满眼都是怒色。

    “啧——啧——啧——啧!”他嘲弄道,“哟!这是你们新来的伙计吧。可别把他带坏了,好像上回那个就是你们带坏的。”

    “上回那个是我们带坏的!”波莉把他们话又重复了一遍,“对,我们把人带坏的,真是的!家伙学坏,那是因为他跟你呆久了。”

    “现在是上班的时候,不是聊的时候。”帕普沃思先生严酷而冷静地。

    “要干活,这时候早就该干活的。”波莉完,头一扬,离开了。

    那房间里,窗户下的条凳上摆着两台圆筒形螺簧机。越过里边的门,另一间长些的房里还摆放着六台机器。几个女工系着白色围裙,十分漂亮,站在一起话。

    “你们除了聊就不会干其它的事情了?”帕普沃思先生道。

    “都在等你哦!”一个俊俏的女工笑着。

    “得啦得啦,干活,干活吧!”他,“喂,孩子,你下次应该知道怎么来这了吧?”

    保罗跟着他的上司跑上楼。帕普沃思把核对账单和开发票的工作交给了他。他站在桌前,吃力地用他那可恶的字体写着。不一会,乔丹先生从那玻璃办公室里走出来,站在孩子身后,使孩子很不自在。一只肥溜溜的红手指突然指到孩子填的表格上。

    “j·a·贝茨先生,尊大人!”他耳边响起了怪罪的声音。

    保罗看他用他那可恶的字写的“j·a·贝茨先生,尊大人”,不知出了什么问题。

    “你用‘先生’就不用‘尊大人’嘛?”

    孩子悔不该在用尊称时过于大方,不知所措,战战兢兢将“先生”涂掉。然而乔丹先生一把就将发票抢了过去。

    “重填!你能把这样的发票寄给一位尊贵的绅士吗?”他一气之下把那张蓝色发票撕碎了。

    重新再来,保罗的耳根都红了。乔丹先生仍一旁看着。

    “我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教的。要写就应该写好些。你见过他写的字吗?”他问帕普沃思先生。

    “见过,写得很好,不是吗?”帕普沃思先生若无其事地回答。

    乔丹先生嘀咕嘀咕,倒也和蔼。保罗心中有几分明白,他的老板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确实,这位个儿厂主,英语虽然得并不流利,对他手下的人却是足够有绅士派头的,从不过问事。不过他知道自己外表不像个老板或者业主,所以他必须摆出老板的样子,确立他的地位。

    “我们来瞧瞧,你的名字叫什么?”帕普沃思先生问保罗。

    “保罗·莫雷尔。”

    “叫保罗·莫雷尔,嗯?很好,你保罗·莫雷现在必须把那些事情都干完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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