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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女帝种田:扑倒摄政王 > 第 296 章 君王之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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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与凤翎究竟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一梦醒来,想尽种种前尘往事,荀朗却终究不曾想明白。

    原来打从他们远遁崖州,鸿昭还不曾横刀夺爱的时候,问题就已经存在了吗?

    这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有其规律,有规律的东西就可以被演算。比如人情这张网,虽然无形却也有据,荀朗小心翼翼算了二十八年,从来算无遗策,这一回难道会失算?

    他没有想明白,怀里的女娃却已经不耐烦了,她揉揉眼,扯住了他的青衫。

    “师父……她呢?”

    “谁?”

    “那个丫头。蝙蝠的女儿。”

    “蝙蝠?”

    荀朗微微蹙眉,疑惑不解。女娃忙解释:“他爹是只蝙蝠。我看到了……金色的。”

    荀朗听懂了,脸上闪过一丝异样。

    “她没事。很快就会见到的。”

    “可是……师父……那些妖怪……”

    女娃仍觉后怕,贴紧在荀朗怀里,小心观察周围。

    “不怕。”荀朗微微一笑,也学着尚宫的样子轻拍娃娃的背,“为师在,以后再不会有妖怪敢来寻死。”

    “姑姑……”

    娃娃扭头看见了站在门边的徐婉贞,然后将目光停到了霜娥身上。确切地说,是停到了霜娥手上,因为她手里正端着一个托盘,盘上两个瓷碟,一个搁了一碗热气氤氲的绛红汤药,另一个摆了几块精巧糕点。

    “你来了?”

    荀朗见到霜娥,面上露出不悦,侧身将女娃遮蔽起来,仿佛霜娥也是吃人的精怪。

    霜娥慌忙低头,小声回报:“已经误了时辰,裴大人忧心贵体,故而吩咐我来伺候……”

    荀朗看见她手里的药盏,厌烦地蹙了眉。

    刚要开口,却听怀里“咕噜”一声响,原来是小娃娃肚里闹了饥荒。

    娃娃伸出脑袋,直勾勾盯着糕点,垂涎欲滴。

    荀朗只得收起微愠:“想吃吗?是蜂糖味的。”

    娃娃点点头,咽了口水。

    “蜂糖好吃。”

    荀朗忍不住用指腹轻轻一扫那张小嘴,又柔又嫩,没有黏糖,却甜得迷人。

    “又是一张贪吃的嘴。”

    这触感甚是熟悉,竟勾起了荀朗心底的一点焦渴。抬眼撞上娃娃明亮澄澈的眼睛,他猛地缩回手,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这双眸子里映出的人,是谁?

    一脸伪善,满腹奸狡……

    荀朗不认识这个人。

    十年筚路蓝缕,这人一直都稳坐神坛的。三年位极人臣,他却怎么变成了妖魔?

    “师父?你怎么了?”

    娃娃有些诧异。

    “相国。”

    徐婉贞也隐隐感觉到了异样,她走近了,毕恭毕敬,满脸戒备地冲他行礼。

    “姑姑,”荀朗回神,起身离榻,忙对她还了一礼,脸上漾出谦卑恭敬,甚至还扯了一点腼腆的笑意,“姑姑多礼。我到愿意听您唤我朗哥儿。”

    妇人复又弯了弯腰,仍是低眉顺眼,毫无动容。

    荀朗终究有些讪讪。

    “夜间已吃了药,压了惊。请姑姑伺候穿戴洗漱吧。”

    他说罢,行至霜娥处取了药碗,仰头一口灌下,随即冷冷吩咐:“放下点心,随我出来。”

    ……

    明德山上,碧霞殿里,晨光照亮了赤凤藻井。藻井之下,新一天的祭祀已经结束。羲和大神默然注视着脚下的一切。众神官俱都散尽,独留下征事裴综与学徒阿泰在东侧暖阁里,静候主公示下。

    荀朗坐在榻上摸着白狐裘,沉吟半晌,方看向许泰:“怎么说?”

    “哑学徒”连忙开口:“御座未予置评,只是要末将把此物带来呈与主公。”

    “可还好吗?”

    “恩?”阿泰脑子慢,看见荀朗询问的眼光才反应过来,“哦。好像挺欢实的。出门的时候……还在吃香榧,剥了一桌。”

    荀朗听了,便不置可否,让奔波了一夜的许泰去休息。他自己仍是摸着膝上盖的狐裘发愣。待看见裴综,才想起那只被自己“降服”的“妖怪”:

    “对了。昨晚那位壮士……”

    “尽忠之后,首级入了廷尉府。”

    荀朗点点头:“也算干净。抚恤要厚。若没有他弄鬼,我这一出装神是做不成的。小东西也不能这样听话。”

    “已经照办。托言军中染疾,家小俱都得了重赏,足够吃用。”

    “同季明打过招呼了吧?昨夜聊得仓促,我竟忘了同他扯这档子事。”

    “正是由他的蚩尤兵送去的。他说照《越宫律》,刺王劫驾,毁伤王体者当受此刑。蛮子一旦会意,到也颇能虚张声势,想那娃娃只是……”

    “敬文,”荀朗沉声打断了老夫子的揶揄,“他说的不错。昨夜我也提点过他,言明了待他主公平安长大年满十六,便会赐封王位。也不会叫他白保一场。”

    裴综惊讶道:“封王?可他是个……”

    “男”字尚未出口,见到主公眼中不悦,他便改口道:“但不知王封何号?”

    “安王。”

    “安王?”

    “是啊。又一个安王。”

    荀朗低头喝茶,听见裴综无奈地摇头叹了一声。

    他微笑着放下了茶碗。

    “敬文因何叹气?”

    “只怕主公错了。”

    “********?”

    “那娃娃虽然听话,却是个男身。凡鸟怎堪涅槃?将来能成亲王也已是造化。实在变不成女身,做不得天……”

    裴综话未说完,惊讶地发现,主公不但不忧,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了。

    “凡鸟……凡鸟才好。秦骏达就是凡鸟,你看他现在……多吓人啊。”不容裴综接话,荀朗突然收起笑转变了话题,“他送来的,我的那位远道寻来的嫡出兄弟……查得如何了?年深日久,我又事忙,精力不济,想来那一回记错了……也是有的。”

    他边说,边笑盈盈看着裴综,眼中却有藏不住的杀意,直看得裴征事脊背冒了凉气。

    还是秦骏达识相,知道大冢宰最在意的是什么东西,总能恰到好处地讨巧卖乖。

    裴综又岂是不知趣的?

    他慌忙拱手,堆出了一脸笑容:“主公岂能认错。那刁民确系冒充,现已经染了恶疾,只怕不日便要死在大狱。等事情了结,首级送到时,还请主公……”

    “罢了。”荀朗重新取过茶碗,悠悠吹着浮茶,“我荀家一门早已族灭,只留下没有血缘的荀凌与我为伴。实在是……念之断肠。如今时局转圜,我又膝下单薄。诸公时常为此忧心,为家门兴旺之计,很该寻到些散失的昆仲来共享富贵安康的。只可惜重任在肩,我也没有功夫管这私情。只能劳烦诸公继续替我查访,切不要……漏了万一之得啊。”

    这话温情脉脉,感人肺腑。

    老狐狸裴敬文却被小主公这几句软和话吓得遍体生寒,只是连连劝慰,说他“春秋正盛,将来必然子嗣绵延。实在不必急于一时”。

    他卖力得满头急汗,演了一出“君庄臣恭”,只是想明明白白让主公知道,荀家就只有您老人家一个,其他的都死绝了,就是没死的,咱也能把他们弄干净咯。

    特别是嫡出的那些崽子,除了荀子平还算可惜,其他的能死在鸿烈手底下都是他们的造化,其实他们就是死了都抵偿不了少年时瞎了狗眼欺凌冢宰的罪虐。

    您老人家一时生不出也没关系,别着急,别上火,着急上火的容易迁怒。老哥儿几个可以慢慢等。儿子这玩意儿,说有也就有了不是吗?

    可这些话是不能明明白白放到台面上说的。

    借着殿外的雪景,裴综只能战战兢兢怀着十二万分的诚意望着主公:“臣等也与青阳侯一样,终生不能忘却这明德山的瑞雪茫茫的。”

    荀朗默了片刻,终于微微一笑:“说的是。我也忘不了。”

    裴综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祖宗,总算你还明白咱们仍在一条船上。

    凤凰好食血肉,身为百鸟之王,君临天下,却孤独寂寞。因为自古以来的规矩就是——一个窝里只能飞出一只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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