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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女帝种田:扑倒摄政王 > 第 270 章 姑获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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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厚脸皮,一心要做姑获鸟,抓来天下诸侯的子嗣,压在自己的王座底下垫脚。

    这已经不是这个婆娘第一次撒泼了。

    清晏堂里,荀鸿做主,老臣陪看,一封诏书正在拟写。

    超然台中,引来天子这场大怒的熊孩子凤骅却已酣然入梦。

    母子连心是人的天性。“娘娘”不在,徐尚宫虽然慈爱,却也代替不了凤翎。凤翎离宫近三年,正是凤骅最需要母亲照顾的三年。她没能伴在他身旁。每回他想念娘亲时,都只好像此刻这样,撅着小屁股趴在“娘娘”的枕头上,闻着留在上头的味道,寻找一点慰藉。

    凤翎是第一次见到儿子这副模样,顿时丢了天子身份,忘了假装醉态,眼圈也泛了红。

    鸿煦自然知道她的心思,立刻屏退宫人,自己也到外间吃茶等候,独留下她在内室为儿“侍寝”。

    凤翎轻手轻脚爬上牡丹榻,合衣躺在凤骅边上。

    儿子睡得很香,因受了风寒和惊吓,小鼻子有些塞住了,呼吸沉重,轻轻打鼾。猛一看倒像只小猪。

    笨猪主公生了个笨猪少主,果然子类其母……

    凤翎见了又是心酸又是好笑,俯下身吻上他湿哒哒带着虚汗的小脑袋,闻见他头发间散出的温热气息,立刻入了迷。

    这是天底下最好闻的味道,她深深吸着,仿佛要把这味道吸进脏腑里,带回云梦乡里。

    她在这乱糟糟的世道活了二十多年,实在没有遇见过什么能让她真正留恋。她甚至曾经想过在百年之后,应该这样装饰自己的坟碑——

    碑正中什么帝号都不要,只竖刻“痴梦仙姑脱骨处”七个大字,左右刻上“扯淡”二字,碑首横刻一批——“再不来了”。

    不知道那时候,替她操办后事的人会不会同意这样做?

    那个操办的人多半会是荀朗吧。

    想到这里,凤翎忍不住咬了咬唇。

    孩子在睡梦里也闻到了娘亲的味道,触到了她温暖的身体。他本能地朝凤翎的怀里钻了钻。

    “娘。”

    凤骅喃喃梦呓,小手攥住了天子的衣襟。

    她心一痛,眼泪便如断线珍珠。可她不想打湿凤骅的衣衫,忙侧过脸,搂住儿子,在他耳边轻轻道:“娘亲在,莫怕。娘亲在的。”

    东夷十六州,黎民千千万,每张嘴都喊着“吾皇万岁”,这些人在喊的时候并不在乎她是否长生,有一些甚至时刻都希望她能立刻死掉。

    只有这个奶娃娃,才是真正需要她的人。

    她是一头笨象,站在虎狼中间,防备它们从她肥硕的身体上撕下肉片大快朵颐。

    自从穿上皇袍,她总是一边小心猜度着他们下一次进攻会是何时,一边用象牙笨拙地拼斗。

    凤翎不怕他们,因为这些人钻不进她心里。既然不上心,也就无所谓怕不怕。

    凤翎不怕,可是凤翎觉得没劲。

    人活一世,不过百年,为什么她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拼斗上?

    此刻,怀抱着凤骅,她却明白了。她拼斗,是因为这世上,还有值得她为之拼斗的人。

    钻在她怀里的这个小东西爱着她,想着她,需要她。不管她是不是脾气古怪,衰老难看,她就是他的“天下无双”。

    天下无双……

    这话谁曾同她说过的?

    凤翎咬着唇,酸痛的心忽又暖了一些。

    那张英气勃勃又带了三分戏谑的脸重新浮现在她脑海。

    还好有这个混球替她守着宝贝。

    虽然这一次,他守得很糟糕,糟糕到她恨不能狠狠踹他几脚。可她知道,这也不能全怨他,一切祸事本是由她而起。

    如果凤骅不是她的儿子,如果他像云梦乡里那些熊孩子一样,只是投身在一个民妇的肚子里,虽然会有布衣贫寒的辛苦,却不一定会像如今这样担惊受怕,孤苦寂寞。

    凤骅的母亲是供奉众世家的娼‖妓。“娼‖妓”的子女注定不能有温暖的童年,因为有千百双眼睛在虎视眈眈地窥伺着他们。

    帝王家从来没有舐犊之情。

    自从惠帝年间出了皇女与后宫私通的丑事,宫规变得更加严密。未成年的帝姬全部在外朝的甘露殿里接受教养,黄昏以前可以由尚宫领着,进入内廷与母亲相聚,夜禁一开,即离开内廷,不得擅入。她们成年以后,若不能成为望舒姬,作为帝国储君正式入主东宫,就将被封亲王,搬去自己的封地。

    对皇女的管束尚且如此严密,像凤骅这样的男性皇族,因为有使外戚家族篡位,彻底改朝换代的可能,所以更加不被接纳。女帝是所有世家的,不能被一家独霸,即使是鸿家也只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能在御座上刻一个“鸿”字。

    为了平衡各家势力,天台宫主位只能属于女性帝王。所以,不管哪家送来的后宫内臣,即使是当朝帝君,若让女帝受孕,生下了皇子,那么这个男娃必然不能算入宗室之内,更不能跟着母亲姓“凤”。他们满月之后就要被送回其父族本家,终其一生再也不许进入内廷,要见母亲就只能像其他外臣一样在宣政门外叩拜。

    这,就是天台宫里抚养皇嗣的规矩。

    可是,凤翎是个昏君,更是个愚蠢的母亲,她舍不得与儿子分离。

    规矩既然是人定的,当然也可以由人来打破。

    从来不讲规矩的景初天子又一次打破了祖制。

    她不但生下了五百年来第一个姓“凤”的皇子,还借口凤骅是神裔,不可拘于俗礼,在百日宴上破例给了儿子一个“云中君”的头衔,甚至为他特制了王袍仪仗一应礼器。

    景朝地方上的君侯多以封地郡县命名,如青阳侯秦逸。在京的功臣则多用称颂德操的字眼命名,如忠武侯荀朗。

    这“云中君”三字不同于外臣封号,和“羲和”、“东皇”、“望舒”一样,俱是源自上古神话,用了这样的名号,就明确了凤骅的君主身份,把他从臣子的队伍里划拨出来。

    这是前无古人的尊荣,虽是侯爵,却比王位更体面,堪比鸿昭所受的九锡之礼。

    天子的意思很明白——凤骅虽不是真凤,却是她独一无二的至宝。他就如云中仙鹤,即使超然物外,也照样可以统领天下百鸟。百鸟若是要朝凤,则不可怠慢仙鹤。

    凤翎像所有愚蠢的母亲一样,不顾一起地护起了犊子。

    天子这样护犊子,臣子们是很想反对的,但一时还真找不到办法。因为她老人家一听臣子忠言谏阻,就翻脸耍起了无赖——“这样有违祖制,那么怎样才合祖制?难道卿家要朕把云中君扔回丰河?”

    小泼妇的刁蛮样让老头子们头上冒了汗。

    天子的歪理很难辩驳。法理不外乎人情。今上独宠帝君,散尽后宫,可她老人家又不大会生养,统共就生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凤骅的生父是丰河龙神,确实是没有父族可以回归。

    泼妇耍刁还不打紧,权奸挤兑才更要命——朝堂上可还有荀鸿二位“太岁爷爷”呢。

    起初,老头子们并不明白,文宗死后,鸿昭为何放着一家独大的局面不要,偏偏迎立外蕃,引进荀党这支势力。

    后来,凤藻和亲,后宫散尽,他们才发现,鸿昭之所以要弄来一个痴呆不讲理的崖州天子,正是为了搞掉正牌储君凤藻和她背后的河东世家。

    这些世家都是辅佐过历代靖王的功臣,掌控了天下工商命脉,占据了朝中半数官职。即使是鸿烈这样强悍的人也要对他们礼让三分。

    真宗当年想要迁都,借口也是为了摆脱他们的势力范围。所以开头时,鸿烈还是十分支持的。直到后来,天子铲除靖王的计划败露,这二人才翻了脸,迁都也就做了罢。

    盘踞朝堂数十年的士族,就像朽烂的僵尸,大肆吸取着王朝的精气。

    他们打心眼里瞧不上庶子出生的鸿昭,更恨他均富惠民的政」策触及了自己的利益。可是鸿昭比他的父亲更凶更坏,一边紧紧握住兵权,在战乱不断的文宗朝死死压住了河东各家,一边装巧卖乖,弄了些后宫前朝没有实权却有油水的肥缺喂着他们,然后……隔三差五寻个由头连锅端走。

    士族们终于明白——鸿昭不是善茬。这个鸿家家主不肯做自己的傀儡,那么就一定要把他除掉。

    可是权柄握在人家手里,宝剑悬在自己头上,让人惴惴不安。

    怎么办?

    河东世家渐渐成了储君党,纷纷向凤藻示好,不是因为他们看中凤藻,而是图谋在她登基之后,勾结成网,架空鸿昭。到时候,再让天子凤藻迎娶柔弱无用的嫡公子鸿煦为帝君,那样就能继续由鸿家出头,自己得利,把天下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了。

    鸿昭看清了他们的图谋,不惜引虎驱狼,请来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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