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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津鼓足勇气找到了地质队东家院，要找二办学习班领导理论，说他们冤枉了好人，叫他们立即放人。不想竟被告知：这里没有什么学习班，也没有什么邮电局的竺玲被关在这里，纯属一派胡言。卫津哪里知道：二办学习班为了对外界保密，已经将帮扶、审查对象又秘密地转移到了地质队西家院。
卫津一鼓作气又去找东海县当时的最高领导军管会主任、县委书记、武装部长刘重兵。武装部的门卫当然不让卫津进，卫津说有急事一定要面见刘部长本人，她就是刘部长家的亲戚。门卫打电话到部长办公室说刘部长家的亲戚——一个小姑娘有急事要见他，刘部长说：“你们让她进来吧。”
在部长办公室刘重兵望着卫津上下打量一番，不由得了楞，问卫津：“你是我家什么亲戚，找我有什么事？我怎么不认识你。”
“不是你家亲戚，有急事就不能见你这个父母官吗？”卫津气乎乎地说。
“一个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冲？这么说你是我家冒牌的亲戚了。说说看，找我有什么急事？”刘重兵笑着说。
“你是二办学习班的总负责人，邮电局凭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冤枉好人，把竺玲关起来；我要真是你家的亲戚，你会不管吗？我请你叫他们马上放人。”卫津说话象连珠炮，一口气捅了出来。
“一个小姑娘对我下命令，口气倒不小！我问你：竺玲在学习班学习，你怎么能确定他是冤枉的？再说你是竺玲什么人，我怎么能确定你说的都是真话？”刘重兵反问卫津。
“我是竺玲的同学，他做的事，我都做了；他要是坏人，我也是坏人；你们把我也抓起来和他关到一块好啦！”卫津一口气不加思索地说。
“要关就关一块？要是把你抓起来，我偏把你们俩分开关。竺玲到底是一个男的还是个女的？”刘重兵被逗乐了。
“你管他是男的还是个女的？反正他是好人。”卫津的脸都红了。
“进学习班也不一定全都是坏人，主要是把问题搞搞清楚。比如说你是谁？你父母及各方面情况，我怎么会清楚？”
“我叫卫津，在邮电局工作。我父亲卫步明在省邮电管理局……”
“怎么，你是卫步明的女儿？”
“这还能有假，你可以打电话到省邮电管理局去证实啊！”
“我是要证实一下。”刘重兵果真拨要了省邮电管理局军管会的电话，“长途台：我要接省邮电管理局军管会，我是东海县武装部刘重兵，请省邮电管理局的卫步明同志接一下电话。”
“好的，请稍候。”
电话稍停一下就接通了：“我是省邮电管理局的卫步明，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老长，我是东海县武装部的刘重兵，就是那个小山东啊！”
“小山东，是你啊！听说你进步了，现在是东海县的武装部长了。找我有什么事？”
“老长，你是不是有个女儿，在东海县邮电局工作？”
“是啊，她叫卫津，是不是出了什么乱子，给你添了麻烦？”
“不是。她现在我的办公室反映问题，可能是我们的工作出了偏差。你是不是要和卫津通话？”
“不必啦，你传我的话：叫她相信党，相信组织。再见！”
刘重兵放下电话，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对卫津说：“我和你父亲的通话，你都听到了。要相信党，相信组织；我们会着手纠正一切工作中的偏差的。”
卫津激动地望着刘重兵说：“刘叔叔，我相信你，相信党和组织；请你原谅我一开始的出言不逊。”
……
竺玲从学习班被直接送到了东海县人民医院干部病房康复，卫津第一个在病房里见到了他。卫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竺玲吗？乱蓬蓬的头象是两个多月都没有理了，胡子拉遢地，人瘦得脱了形，全身浮肿，脸面黄灰色，又憔悴又苍老，人象是在云里雾里，不知是清醒，还是在睡梦中。卫津站在竺玲*前，泪流满面，她抓住竺玲的手，动情地说：“玲子，我是卫津！你到底怎么啦，说话呀？”
竺玲神情木讷，几乎没有反应，他精神萎靡，彻底失眠，每天都要靠安眠药，才能睡两三个小时。半天他才象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我不是反革命；相信我，津津，我没参加五一六！”
“玲子，我相信你！”卫津答应着，泪水一下子又从她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东海县邮电局专门委派卫津作为一项工作到医院来照顾竺玲，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和康复，竺玲才算逐步恢复了元气和活力，但是竺玲沉默寡言，象变了一个人。
……
挖五一六的运动还在东海县邮电局继续，连食堂飡厅的墙上都贴着醒目的标语：“宁可瘦掉十斤肉，也不放过一个五一六！五一六分子不投降，就叫他灭亡！”偏偏就是在这种政治氛围中，被认为是五一六分子或者说五一六嫌疑的竺玲开始了“翻案”活动。
竺玲康复出院后，卫津出人意料之外地重新回到县邮电局载波室工作，竺玲被临时安排在县局邮政分室负责到火车站接送邮件。竺玲受不了县邮电局人对他的异样的目光和白眼，有些人似乎有意无意在避开他和他划清界限，他自惭形愧很知趣，只和少数几个可以吐露心迹的人谈起学习班打人、搞逼供信的事。竺玲哪里会想到：几句实话竟在邮电局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天，东海县邮电局召开了有县军管会领导参加的全局深挖五一六的动员大会，军管会主任、县委书记、武装部长刘重兵先在会上作了当前形势的报告。最后刘重兵说：“形势喜人，又逼人。深挖、细找工作正在我县全面展开，运动步入了一个健康展的轨道。”
接着二办学习班具体负责人，县武装部参谋沈易范说：“阶级敌人是不甘心自己的失败的。听说你们局有个帮扶对象出了学习班就翻案，他要跳，就给他脚下加一个弹簧，让他跳得更高些，叫他充分表演，跳得高摔得重，把他摔死！……”
楚留德言了，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揭竺玲，表示和他划清界限：“竺玲出学习班就和我讲学习班打人、搞逼供信，我根本不相信，这纯粹是对**思想学习班的造谣、诽谤！虽然我和他是同学，但是我要站稳阶级立场，和坏人坏事划清界限。”
会场骚动起来，不少人用吃惊的目光看看楚留德，又看看竺玲，面面相觑，心情复杂、不知说什么才好。竺玲的心里象刀绞一样，他没有想到伤害自己最深的人竟然是自己一直精心呵护的同学和小兄弟。言一个接着一个，有念念**语录，讲讲大道理的，表明一下自己对运动的态度的；也有起来批判竺玲“顽固不化的”；突然间卫津站了起来，她有话要说，似乎有爆炸性新闻，整个会场的人都把目光都投向了她。
卫津从容不迫地说：“**教导我们：‘对于人民的缺点是需要批评的，……但必须是真正站在人民的立场上，用保护人民、教育人民的满腔热情来说话。如果把同志当作敌人来对待，就是使自己站到敌人的立场上去了。’我为某个负责人讲话感到脸红，他的话背离了**教导和党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和实事求是的宗旨，讲了令亲者痛，仇者快的话。我为我某个同学讲话感到羞耻，为了替自己撇清，而信口雌黄、恶语中伤别人；我相信竺玲讲的是真话，竺玲不是一个说谎的人；学习班有偏差，为什么就不能纠正呢？”
卫津不知从哪里来的这么大勇气，象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完全不顾及后果，包括竺玲在内很多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刘重兵讲话了：“小卫同志能讲出自己看法和意见，提醒我们要牢记**教导和党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和实事求是的宗旨，这没有什么错。群众运动总会出现一些偏差，有一些不尽人意事情生，我们正在纠偏，使运动步入了一个健康展的轨道，但是运动的大方向是对的。”
刘重兵的讲话更出乎大家意料之外，完全没有指责卫津的意思，邮电局的人万思不得其解，坠入了五里雾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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