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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崇祯皇帝 > 让爵位权臣求退路 刺仇敌青衿藏铁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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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李永贞两腮红肿,嘴角鲜血直流,崇祯喝道:“朕最恨那些卖主求生的奴才,分明是自家动了心思,却推在他人身上。睁开狗眼看看,这也是寄存的?”说着从袖中扯出一张纸片扔到地上,李永贞一看,正是自己刚送出手的银票,他望望王永祚、王文政。王永祚横了他一眼,禀道:“万岁爷,这是早朝前李永贞偷偷塞与奴婢的五万两银票,只说教奴婢多加看顾。万岁爷常谕诫奴婢们要知道忠君爱国,清廉自持,恪守本分,奴婢不敢贪心违了圣训。”

    崇祯点头,向魏忠贤道:“历代兴衰朕也知道不少,若想江山万代,办法不是沒有,只是做起來难。当年岳鹏举曾说: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惜死。如今看來,哪里不要用钱?哪个官又不爱财?做官是花钱來的,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州、县官员进京朝觐,一次要用三四千两银子,那些御史、给事称为开市,这些钱都给了谁?朕当年出宫别居时,体念国家艰辛,向皇兄面请将惠王府略加修葺,节约用度,不意竟有这般贪婪无耻的奴才,从中贪墨,中饱私囊,无半点人臣样,可恶,可恨!”

    魏忠贤心下更恨李永贞竟甘心去做看风使舵的小人,若不严惩,岂不动摇军心,乱了咱家的阵营?左手将腰里的玉带攥了,旋即松开,跪下请罪道:“万岁爷,是老奴识人不明,误用匪类,当年老奴曾一力荐他督修三大殿和信王府,不想他辜负圣恩,胆大妄为。老奴有失察之罪,请万岁爷一并责罚。”

    崇祯劝慰道:“你是先朝重臣,怎可与这般的狗奴才并论?当时有多少大事要倚重于你,哪里顾及得这许多?都是这狗奴才欺上瞒下,暗中做些手脚,与你何干?照我大明律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必牵连过多。”

    李永贞见魏忠贤左手攥了玉带,知他动了杀机,暗自惊恐。魏忠贤却含笑道:“太祖高皇帝钦定的律条,入人十贯者绞,李永贞不知仰体圣恩,贪墨数万两,若是绞了,也不足以警世上群小,老奴以为当凌迟处死。”

    李永贞魂飞天外,他知道先朝正德年间,身为“八虎”之首的大太监刘瑾因谋反罪凌迟三日,每刀所割如大指甲片,剐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最后尚奄奄一息,沒有断气,被刽子手持巨斧当胸一剁,胸骨碎裂,飞出数丈。他一下子瘫倒在地,两眼怨毒地望着魏忠贤,叫道:“万岁爷,奴婢贪墨不假,但哪里敢全部自留,多数都献给了魏忠贤和王体乾。”

    魏忠贤惶恐道:“万岁爷,这奴才临死还要扳污好人,切不可信他。”

    崇祯命道:“将口掩了拖出去!查抄他在城里的宅子并通州的老宅,所有财物充用辽饷。朕登极不足百日,就免去他的死罪,遣去守卫显陵,即刻出京。”

    “谢万岁爷!”李永贞爬出了乾清宫,他觉得离京城越远越好。

    魏忠贤出了皇宫,上了青缦大轿,想到宣武门外的老宅看看,走了半路,又打消了念头,转折向西回钓鱼台别墅。魏忠贤在轿中心绪烦乱,沒精打采地闭目养神,王朝用紧紧在后面跟着。大轿出了西直门,前面便是一片疏密相间的林子,杨柳榆槐,杂树丛生,大轿进入林中直道,将到林子中央,突然路边树梢一声暴喝:“奸贼,还我父命來!”随后一棵高大的杨树上飞下一团黑影,带着风声直向大轿轿顶砸落,随在大轿四周的锦衣卫大惊,纷纷抢出,将轿夫肩上的轿杆奋力一推,只听一声脆响,那黑影将青缦的轿顶砸破,穿轿而出,落在地上,沒入一半。众人定睛细看,赫然是一柄玄色带链的尖形铁椎,抬头向树上望去,只见密密的枝叶间青衣一闪,众锦衣卫齐拔绣春刀,呼啦将那棵杨树团团围住。那树上的青衣人一击不中,已有几分慌了,攀着树枝便往旁边的树上跳下,不料杨树枝条脆硬易折,不堪重负,啪地从中断了,那人惊呼一声,直坠下來。好在草丛茂密,摔得似不沉重,正要挣扎站立,不及起身,数把绣春刀已冷森森地架在了脖子上。魏忠贤在轿中朦胧欲睡,听得响动,正要喝令落轿,突觉一股大力涌來,连轿带人直飞出去,重重跌落在一丈开外,摔得轿板散乱,轿杆断裂。魏忠贤心知遇了刺客,顾不得身上疼痛,爬出大轿,众人怕刺客人多,忙过來团团围了,将他护在中间。

    良久,再不见动静,魏忠贤这才略整了衣帽,王朝用忙过來将他身上的浮尘拍净了,骂道:“将那大胆的狂徒押上來,看看他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天子脚下行刺九千岁!”众锦衣卫将一个瘦弱的青衣书生推搡过來,魏忠贤见他二十岁左右的模样,身材中等,一领半旧的玉色道袍粘满草籽草屑,头上的软巾歪斜塌瘪,撇着一条腿,想必是跌得重了,哪里是什么刺客,极像个下第落拓的秀才。魏忠贤欺他文弱,喝道:“你这小贼受了谁的指使?同党在哪里?”

    那青年书生恍若未闻,抬头看看偏西的日头,又看看绿草茵茵的地面,神情冷峻,一言不发。王朝用上前劈面一掌骂道:“小兔崽子,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九千岁问你话呢!也不知道回一声。”

    青年书生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啐道:“你这不知廉耻的贱奴才,做了阉猪的走狗,便胡乱咬人了。”依稀是江浙一带的官话,却也夹杂着只言片语的京白。

    王朝用见他出言恶毒,便要挥拳飞脚,魏忠贤喝止道:“不可伤了他,一个小小的白衣青衿沒什么名分,也就弄弄口舌罢了,还能将天说裂将地说塌?扯破了喉咙又能如何?”略略端详青年书生片刻,见他面目清秀,眉宇间隐隐有股英气,大睁的双目几欲喷出火來,样子显出几分凶恶,愠声道:“你这乳臭方干的小子若是有种,就说出背后的人來!”

    青年书生冷哼一声:“什么背后背前的?苍天后土教我來杀你这禽兽!天下凡是想生吃你这阉猪肉喝你这阉猪血的仁人志士都是爷爷的弟兄同党。”

    魏忠贤气得几乎笑出声來,不屑道:“哼!你这狂妄的小辈,凭你一柄铁椎就想奈何咱家?真是不自量力!”

    青年书生高声道:“当年张子房为天下除暴秦,悉出家财,募力士持百二十斤铁椎击嬴政于博浪沙,误中副车。今日苍天无眼,只将你的轿顶砸了,也是人生憾事,但爷爷足可与古人一起流芳百世,只是便宜了你这老贼!”

    “咱家与你何仇?”

    “不共戴天。”

    “咱家沒有见过你,如何不共戴天?”

    青年书生厉声道:“你这阉猪杀人无数,哪里会个个记在心上?你如今要问,爷爷偏偏不说,要杀要剐,随你动手,多问也是无益!”

    魏忠贤压住怒火,左手一挥道:“搜他的身,咱家不信查不出这娃娃的底细!”锦衣卫上前将那书生浑身上下摸了一遍,从衣内贴胸的地方搜出几张皱巴巴的白纸,王朝用取过來看,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还有几处用朱笔涂抹批改过了,首行端正地写着“太极图讲义”五个大字,次一行写着“余姚某某某某”数字,最后四字大概是为汗渍浸透,字迹涣漫,无法识认,忙回道:“九千岁,这厮想必是浙江余姚人,却不知道他的姓氏。”

    魏忠贤烦躁地摆手道:“那就先将他押到诏狱,交给许显纯审问,必要将他的身份查实。”锦衣卫答应着便要过來捆绑,一阵急急的马蹄声自林中传來,一匹火红的龙驹飞也似地窜出,马上一个黑衣大汉,用黑巾遮了脸颊,只留了两只眼睛,手中拿着一条长长的皮鞭,众人都以为书生來了援手,急忙将魏忠贤护了。那马上的大汉如风般地來到切近,果然将手中皮鞭一抖,灵蛇般地向魏忠贤击來,众锦衣卫忙用刀來隔,不料却隔了个空。那大汉声东击西,将皮鞭往怀中一撤,顺势将那书生裹起,左手一接一托,将书生轻轻巧巧地放到马背上,双腿一夹,那马箭一般地跃出,眨眼之间,已跑出数十丈以外。几个动作兔起鹰翻,一气呵成,电光火石一般,众锦衣卫待要追赶,已是不及,眼睁睁看着二人穿过树林,绝尘而去。魏忠贤跺脚道:“命田尔耕多派些人手,必要抓住这两个贼人。”

    极乐寺墙倒垣颓,一派衰败的景象。正殿里神像的金漆彩绘多有脱落,班驳晦暗,难以想见往日的繁华兴盛。殿檐的廊柱上拴着一匹火红的胭脂马,浑身上下湿粼粼的,殿内神案下青衣书生与那黑衣大汉兀自在喘息。书生上前谢了汉的救命之恩,那大汉并不推辞,泰然受了,问道:“你是哪里來的?怎么敢独自一人行刺魏贼?”

    青衣书生心存疑虑,便想透过黑巾看清他的相貌,略一犹豫,大汉催道:“直说何妨?”

    “小弟以为兄长必是当世的豪杰,怎的不敢以真面目见示?”青衣书生反问道。

    大汉一笑道:“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不会瞒你。”

    青衣书生不再勉强,说道:“小弟乃是绍兴府余姚县通德乡黄竹浦人氏,……”那大汉不待他说完,打断道:“老弟可知道贵庄的一个大忠臣?”

    “敢问乡贤名讳。”

    “姓黄,上尊下素,表字真长。”

    青衣书生听了,泪如雨下,呜咽难言,大汉急问道:“黄御史可是出了什么事?”

    “家父已被魏老贼害死了。”

    “你是黄大人的公子?”

    “小弟黄宗羲,家门遭此不幸,又不能手刃仇人,实在有辱先父英名,惭愧无地。”

    大汉点头道:“两年前令尊大人奉皇命赴陕西巡视茶马,咱本想前去拜见,后來听说刚刚出了都门便被削籍免官,回了余姚老家,远离了京师祸患之地,怎么也会遭陷害呢?”

    “兄长难道沒听说过七君子案?”

    大汉摇头道:“咱在的那个地方极为偏远,人迹罕至,哪里会知道什么消息。”

    “兄长是如何识得家父?”

    “咱与令尊大人并未谋过面,但令尊仗义执言,对我家主人有救护之恩。他是如何被魏贼害死的?”

    黄宗羲长叹一声,缓缓而言,语调极是沉痛,“去年家父回到余姚,先是闭门不出,每日督促我与宗炎、宗会兄弟三人习练时文制艺,哪知魏老贼岂肯放过家父,早派了东厂的坐记番子日夜打探,那些番子无法进入我家,以为我家仇恨魏老贼,日夜寻思计策于他不利,便风传家父心怀怨恨,意欲谋反。家父为洗脱罪名,令谣言不攻自破,不得已泛舟河湖,笑傲山林,邀朋作伴,饮酒作乐,不料却中了东厂番子的奸计,正方便他们监视跟踪。恰好有一次正遇到苏杭织造李实乘船游湖,他是个爱慕虚名的蠢材,到了山水名胜、人文渊薮之地,也想附庸风雅,知道家父大名,便盛情相邀同船吟赏烟霞。家父至诚,情知他官居二品,又沒有什么大的劣迹,不好推脱,也就奉约赴会。一连几次,不料便有了传言。”黄宗羲说到此处,才觉到右脚隐隐作痛,忙直伸了,用手不住揉捏,歉声说:“兄长面前,小弟失礼了。”

    大汉低头将他右腿抓起,见脚弯处高高隆起,淤红肿胀,说道:“想必是刚才从树上跌的,有些离位脱节,不妨事。”他出言并无嘲讽之意,但黄宗羲想起落到树下的狼狈,犹觉面上一阵红热。此时,大汉已去了他的鞋子,左手将他的腿腕托起攥牢,右手捏住脚掌,一揉一推,只听咯吱一声,黄宗羲登时痛入骨髓一般,浑身冒出汗來。大汉却笑吟吟地说:“好了,起來走上几遭,夜里再用热水烫烫,不几日便消了肿。”

    黄宗羲起身略一伸展,已然不再疼痛,感激地笑笑,大汉问道:“什么传言?”

    “说來气煞人,也笑煞人。东厂的番子四处散布说家父与李实密谋,想效仿正德朝杨一清除掉大太监刘瑾的故事,利用李实为当年的内应张永。此事虽属捕风捉影,但传到了宫里,浙江巡抚毛一鹭、工部主事曹钦程为攀附魏老贼,也密报诬陷,魏老贼装模作样地派了几个太监到苏杭打探,到了乡绅沈演家里,那狗贼本是与魏老贼沆瀣一气的大学士沈(水旁加?)之弟,竟一口作实了。魏老贼便借刀杀人,命那几个太监住在苏杭织造府衙,日日催问李实,李实百般辩解,却不济事,无奈备下厚礼,派得力人员來京央求李永贞、崔呈秀说情。那李永贞好歹收了礼物,却责骂道:‘回去告知李实,送多少礼物也是无用,若是肯替魏上公去了那块心病,不但不用送礼受罪,怕是还会有许多的赏赐,回京高升呢!’那送礼人忙问什么心病,崔呈秀哈哈大笑:‘你是真痴,还是在这儿装傻扮呆,黄尊素得罪了魏上公多次,如今回了原籍,魏上公想借李实的手出了这口气。’送礼人向他问计,那崔狗贼说:‘不需李实为难,只教他呈上一个盖有苏杭织造朱红大印的空白奏本即可,余下的事有我等代劳便了,哪能教他白破费了这许多的银子。’哪知李实将空白奏本快马送到京城,李永贞、崔呈秀却一下填上了七人的名字,欲将屡次忤逆他的东林党人一网打尽。”黄宗羲说到悲愤之处,双眸之中满是怨恨。大汉气得一掌拍在神案之上,那神案年久失修,“哗啦”一声,从中间塌裂,扬起许多灰尘,他大喝道:“这班狗贼竟如此歹毒,真比蛇蝎还狠!却又诬陷了哪几个?”

    事隔一载有余,黄宗羲再次提起,仍不免心有余悸,面色越发阴郁,恨恨地说:“湖广巡抚周宗建,左佥都御史、苏松十府巡按周起元,故吏部文选员外郎周顺昌,故翰林院检讨缪昌期,监察御史李应升,故左都御史高攀龙六人。与家严并遭陷害。可怜这七个一腔忠贞、铁骨铮铮的国家栋梁被缇骑押羁木笼,囚服小帽,钮镣枷锁,千里赴京。周巡按被诬贪墨库银十万两,其实家产不过百金,逼得亲朋好友四处筹钱,当地百姓自发捐献,一些轿夫捐出刚刚得來的十几文苦力钱,还有一个老妇人竟将头上的银簪子也捐了。高御史心存死志,义不受辱,不等缇骑缉拿,早间拜了杨龟山祠,夜里整好衣冠,向北叩头,谢了皇恩,投池而死。李御史从容赴京,一路吟唱,題诗言志。周吏部被缇骑勒索,无奈他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只有几间旧屋,哪里有银子贿赂这班酷吏?惨遭锦衣卫千户文之炳、张应龙毒打,当地豪杰颜佩韦与好友马杰、估衣贩子杨念如、牙侩沈扬、轿夫周文元为救周吏部,执香漫游全城,一时从者万余,痛哭失声,如奔雷泻川,激成民变。周巡抚遭诬贪赃一万三千五百两,吴江士民万人号泣送行,京师地震;入狱时,王恭厂火药库自行爆炸;审讯时,雷电交加,冰雹大如小儿的拳头。最可笑那些缇骑缉拿家严,却被苏州士民痛击一顿,竟将驾帖都丢了,无法开读。当时有人劝说家严隐姓埋名,亡命天涯,家严却说:‘抱头鼠窜,岂免一死?昂首伸眉,落得骨头香耳!’一身囚服,慨然投案。小弟送家严登程北上,陪到常州,挥泪而别。自此人神殊途,便成永诀。家严到京入了诏狱,被诬受贿银二千八百两,五日一追比,备受酷刑,六月初一,惨死狱中,年方四十三岁。缪检讨双镣加腕,十指尽断;周吏部被许显纯那狗贼用铜锤将满口的牙齿打落,鲜血淋漓;周巡抚浑身钉满铁钉,沸水浇淋,皮肉翻卷糜烂……”黄宗羲说到此处,再难忍耐胸中的悲愤,放声恸哭。大汉更是似将口中的钢牙咬碎,大骂魏忠贤不止。

    良久,黄宗羲犹是呜咽难止,带着哭腔道:“家严遇害凶讯传到余姚,我黄氏一门举家恸哭,母亲姚氏悲痛欲绝,晕而复苏,祖父则为小弟大书“尔忘勾践杀尔父乎”八字于墙壁上,好教小弟进进出出都可看到,激励小弟为父报仇雪恨。小弟仰慕古人张子房重金募力士狙击无道,无奈家境贫困,幸赖家乡父老及家严同年故旧慷慨解囊,才得以纳还赃银,哪里还有什么钱财可用?只是父仇不共戴天,身为人子,岂能不报?小弟便偷偷离了绍兴,潜入京师,在树林中伏击魏老贼,可惜小弟一介书生,不习技击之术,并未伤到魏老贼,实在汗颜。”

    大汉哈哈大笑道:“沒将魏贼打死,也将他吓得半死了。可惜哥哥未及出手。”他一把将面上的黑巾扯下,露出满脸的虬髯,样子极是刚猛威武,话语也平易和蔼了许多。

    黄宗羲见他年纪四十岁上下,与父亲年纪相仿佛,方才却连呼了半日的大哥,暗叫惭愧。大汉见他扭捏,已知其意,朗声笑道:“忠臣孝子自古人人景仰,哥哥与你道个兄弟,情交忘年,可曾高攀了黄老弟?”黄宗羲更觉尴尬,连道不敢。大汉知他一味读书,囿于所学,人情世故不甚练达,便不再取笑。黄宗羲想及他方才搭救之时,身手矫健,武功不弱,问道:“哥哥是从哪里來?也要刺杀魏老贼么?”

    大汉回道:“我自塞外來,进京多日了。魏贼在京里的几处宅子我都打探了一遍,只有钓鱼台一处在城外,较为僻静,容易下手,也在林中等候,不料被兄弟抢了先。”

    黄宗羲面色赧然道:“若是哥哥出手,那魏老贼怕是早已毙命了。”

    “魏贼身边护卫甚多,一击不中,难有二次出手的机会。哥哥也沒有十分的把握。”

    黄宗羲看着大汉手上的黑巾道:“兄长不以真面目示人,想是有什么苦衷?怎么与那魏老贼结下的仇怨?”

    大汉一声浩叹:“说來话就长了。老弟可曾听说过辽东熊经略?”

    “哪个熊经略?可是有胆知兵的辽东经略使熊廷弼大将军?”

    大汉肃声说:“正是他老人家。”神情极为恭敬。

    黄宗羲道:“当年家严在京任监察御史时,小弟曾见家严诵读他的《按辽疏稿》和《辽中书牍》,极为叹赏,对小弟称赞说以文臣知兵者,熊公允为第一。”

    “令尊此言可谓知人。熊公自万历三十六年巡按辽东。在辽数年,勇于任事,不事姑息,修亭障,广积粮,造战车,治火器,招集流亡,整肃军令,修葺城池,使建酋努尔哈赤三年不敢进犯。天启五年,却遭仇人冯铨陷害,魏贼依徐大化之计,借此以兴大狱,诛杀异己,将东林党人杨涟、左光斗、魏大忠、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六人与熊公牵连一处。熊公罢黜任上,问了斩刑,割下头颅,传檄九边,哥哥见了顿觉胆寒心裂。可怜他半生心血都付与了辽东,却落得如此下场。”大汉潸然泪下,情不自禁,便用衣袖将眼泪一抹,哭泣道:“熊公死后,军心浮动,不出半年,辽阳便被后金攻破,辽东附近五十寨及河东大小七十余城,无不望风投降,如今关外只剩下宁远一座孤城,若不是辽东巡抚袁崇焕力战死守,整个辽东怕是尽属他人了。”

    黄宗羲听得入神,不由问道:“那熊公是哥哥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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