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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江山烟雨录 >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书生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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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镰瞧着高大林缓缓坐倒,眼见是不成了,心里面又喜又怕,喜得是没了高大林,自己这个副的总可以转正了吧,怕的是今早出来时武大人可没说要高大林的命,回头见到了武大人要怎么解释才好?

    费镰在那边七上八下的,费力却没管这许多,迈开步子一路小跑着来到高大林的身旁,伸出手探了探鼻息,忽然一惊,向后退了两步。

    费镰伸着脖子瞧着,他也想知道答案,高大林到底死了没死。瞧着费力伸出手去探高大林的鼻息,费镰的一颗心已经悬了起来,死死的盯着费力。

    偏巧不巧,这家伙探了鼻息,一句话也没有竟然向后退去,瞪大了双眼,瞧得费镰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哥—,”费力大喊了一声,望着费镰摇了摇头。这下可是将费镰气得不轻,真她妈是个废物,瞧瞧人死了没有,这样简单的事情也办不成,心里面恨不得将费力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忽然想起他的祖宗也是自己的祖宗,恨恨的向地上啐了一口,费镰大步赶了过去。

    瞧见高大林中箭,曾夫子惊得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会儿见到费镰向着高大林奔来,老夫子不顾自己年迈,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劲儿,噌的一下站在了高大林的身前。伸出双臂,圆睁着已经不再明亮的双眼,死死瞪着迎面而来的费镰,雪白的须发在风雪中四散飞扬。

    那些青衫儒生见老师一把年纪,仍旧不顾自己安危冲了上去,一个个哪里肯退后?呼啦啦,潮水一般涌了上去,将高大林围了个严严实实。

    瞧着这一帮书呆子,不知怎么的,费镰的心里有些发寒,正在奔跑的脚步忽然就顿在了那里。

    “哥,怎么办?”费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费镰的身旁,声音听上去有些发抖。

    “瞧你那没出息的熊样,”费镰低低骂了一句,“高大林死了没有?”

    “我—,我—”费力费力的咽了口唾沫,“刚刚姓高的好像看了我一眼。”

    “我问你他到底死了没有?”费镰的肺快要炸了,瞧这家伙的怂样,不过是被高大林看了一眼,就他妈吓成这样,这句话费镰几乎是吼出来的。

    “好像死了,”费镰长长吐了口气。

    “也好像没死。”砰—,费力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费镰收回了腿,他觉得自己老早就应该将这家伙踢到一边去。

    瞥了眼那位山戎的百骑长,这家伙竟然坐了下来,瞧也没瞧这边一眼,看来他也是指望不上了,这些蛮子,明明就是来杀人的,这会儿又弄出一副英雄相惜的模样,费镰在心里又骂了句娘。

    掸了掸身上的雪,费镰阴着脸走了过去,他知道今天这事儿有些棘手,这帮书呆子虽然还有用处,但武大人也没说不许伤了他们不是?

    擒贼擒王,这个道理土匪出身的费镰比任何人都懂,他的目标是曾老夫子,只要将他摆平,剩下的这些没了主心骨,自然树倒猢狲散。

    “你想干什么?”一个年轻的书生挡在老夫子身前,伸出手指着费镰大声呵斥。

    轻轻掂了掂手里的尖刀,费镰没有说话,只是冷笑,脚下没停,一步步向着书生逼近。

    年轻的书生毕竟年轻,往日里都是在书院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要说杀人,就算只鸡也未曾杀过,今天能有勇气站在这里,全仗着胸中的一口气。这会儿瞧着费镰一步步迫近,虽然胸膛还挺得老高,但是双腿还是止不住发抖。

    “怕了?”费镰就喜欢看着别人恐惧,敌人越恐惧,他就越勇敢,刚刚他也是强撑着场面,这会儿却已经放松了许多,说到底还是一群书生啊,在课堂上高谈阔论可以,真要是到了分生死的时候,这帮书呆子怕是早就吓破了胆。

    一步一步,近了,更近了,出乎费镰的意料,年轻的书生明明已经抖得不行,刚开始还只是腿在抖,现在整个人已经都在那抖个不停,但是这家伙竟然没有后退,还是咬着牙站在那里,其它的书生,包括后面的曾夫子,没有一个有一丁点儿站出来的意思,就这么由着他在那里恐惧发抖。

    “嘿—,”费镰觉得意外,也有些气,这是在和自己叫板啊,这要是不拿出点儿本事,今天不但那个姓鱼的在瞧自己热闹,就是这帮书呆子也甭想收拾的服帖。

    抬起刀子,在书生的手臂上轻轻划了一刀,一缕鲜血顺着手臂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啊—,”书生杀猪一样的大叫,脸都白了,整个人抖得更加厉害。

    “这就怕了?”费镰阴冷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他有些兴奋了。刀锋一转,重重的插进了书生的大腿。

    “啊—,”刀子一拔出来,大股大股的鲜血直往外飙,书生已经叫的歇斯底里。

    “现在退后还来得及。”费镰没有继续,他的目的不是伤人,更不是杀人,他只想击溃他们的信心,只要这些书生没了心里那股气,今天便只能听任自己摆布。

    费镰等了一会儿,书生没有后退,又等了一会儿,书生还是没后退,只是捂着伤口在那里不住的流泪。

    费镰想不通啊,明明怕得要死,明明是个孬种,怎么不肯退后呢?难道他以为自己不敢杀他?也是,当今的天子很爱惜这帮读书人,特意颁布了法令,就算这些读书人犯了法,只要有功名在身,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谁也不能要他们的命。

    真是书呆子啊,费镰气得想笑,这帮穷酸也不想想,现在的楚邑还是天龙的天下吗?

    噗—,尖刀深深插入了腹中,费镰几乎是与书生脸对着脸,他想要好好欣赏一下人在临死前那种发自心底的恐惧、懊悔、乞求和无助。

    但是费镰失望了,刚刚只不过伤了皮肉,书生就哭的稀里哗啦,这会儿真要命了,这家伙的眼泪忽然就不流了,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费镰握刀的手,像是生怕他跑了,双眼一眨不眨直视着费镰,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他在笑,笑什么?费镰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发冷,血液都快凝固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笑容,不但没有恐惧,反而有那么一丝释然,一丝骄傲,好像书生在这生死之间忽然明白了什么道理,那是平时在书上怎么读也读不明白的道理。

    费镰用力的往回拽,但是书生握的太紧,一抬头,许多青衫长袍都已经围了上来,费镰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没想到自己会被一帮子书呆子逼得这样狼狈。

    心里一慌,什么武艺啊,修为的,全都忘到了脑后,只想着赶紧将刀拔出来至少还能防身。

    不知道是谁向着费镰啐了一口,这下可好,你一口我一口,费镰的脸上、身上像是洗了澡。

    啊—,费镰马上就要疯了,伸出双手拼命的遮挡。

    “哥—”耳畔传来熟悉的呼唤,关键的时候还是做兄弟的,那个姓鱼的不管,费力却不能不管,眼瞅着哥哥竟然被那班穷酸给围了,虽然心里面也怕,费力还是带着几十名手下冲了出去。

    好不容易洗干净了脸上的口水,费镰接过费力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这才转向曾老夫子。

    费镰现在已经没剩下多少耐心,曾老夫子在楚邑几乎没有人不尊敬,也没有人不认识。如果换成了旁人,就算不明白尊师重道的道理,也总要想想退路。但是费镰是什么人?他是土匪啊,要什么尊师重道?要什么退路?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温和,这才让着帮穷酸觉得自己可欺,既然是恶人,就得有个恶人的样子。

    挥了挥手,“请夫子高坐!”费镰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得嘞!”费力打小跟着费镰,能学什么好?面对高大林虽然胆小的像个老鼠,但是在这帮书生面前,费力只会比他的哥哥更加残忍,更加不是东西。

    听到费镰说话,费力带着几个爪牙就扑了上去。

    书生们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怎会不知道这哥俩是什么货色,眼看着这帮狗贼才对自己的同窗好友下了那样的毒手,现在竟然又要打曾老夫子的主意,哪里肯干,一个个围上前来,想要挡住费力。

    只是书生毕竟书生,拿笔还行,要说与这些凶神恶煞的壮汉真刀真枪的比划,又哪里会是对手?

    风越刮越烈,雪越下越大,广场的正中竖起了一个架子,下面燃烧着烈火,曾老夫子连人带椅被高高的吊在了架子上。

    这样的风雪天气,按理说烤火应该是个令人舒服惬意的事,但那得分在什么地方不是?

    现在曾老夫子高坐在悬在半空的木椅上,下面燃烧着烈火,如果时间长了,木椅变得滚烫无比,人又哪里坐得住?但是坐不住又怎样?木椅离着地面少说也有七八尺高,以曾老夫子的年纪,这要是跌下来,不死也得残了。

    “诸位—”费镰望着那些相互搀扶,勉强站立的书生,脸上的笑容又变得温和了起来,“武大人对诸位一直很是敬重,对老夫子更是仰慕得紧,这段日子城里混乱,武大人担心诸位的安全,这才费了心思,将诸位安排在了这里。哪想到诸位不但不念武大人的好,反而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语。听我一句劝,现在去将那些废纸撕了,再去诚心乞求鱼大人的谅解,今天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说是这么说,但费镰不明白武大人为什么非要让这些书生出去抛头露面,听说今天那个姓鱼的还带了许多官凭,只要这些书生点头,明天他们就会风风光光的出现在县里的各个衙门口,变成高高在上的人上人。

    火势越烧越猛,飞舞的火舌跳跃着,已经快要舔到曾老夫子的双脚。书生们躁动起来,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孔子的仁,孟子的义虽然已经深深刻在了心里,但是真到了面对生死的时候,仁和义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坚持的?

    费镰已经瞧出来这些书生中有不少人开始犹豫了,转头冲着身后挥了挥手,两个壮汉又去抱了捆柴填进了火堆,只是一瞬间,木椅的四脚已经包裹在火焰之中。

    “快了,”以费镰的经验,这些书生坚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屈服了,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

    “狗贼!”一个年轻书生刚刚走出人群,高坐在木椅上的曾老夫子忽然大喝一声,“不要以为手里握着屠刀就能令天下人屈服,孩子们,书上怎么说的?难道你们都忘了?倘若今天你们屈服了,往后的余生都会活在愧疚与悔恨之中,今天正是咱们舍生取义的时候。”

    曾老夫子双目圆睁,白发飞扬,费镰心知不好,他并不想要了这位老夫子的命,有他在,这些书生是有主心骨,但要是没了他,这些书生也就没了顾忌,何况武大人可没说要这个老家伙的命啊。

    拔起腿,费镰冲了出去。

    “老师—,”青衫儒生们一个个目眦欲裂。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那个白发飞扬的老者已经站起了身子,像一道夺目的流星,坠落向烈焰熊熊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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