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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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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邑城西有一座山,因为山中时常有很多喜鹊栖息,所以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鹊山。

    今天秋高气爽,正是到山上游玩的好时候,一大早,巳时过了没多久,山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蹄声,一队身穿皂衣的骑士正沿着山路飞奔。

    “一大早的,这么急着将我拖来这里做什么?”今天辰时还没到,费镰就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将自己硬生生拖来这里,眼前是座尼姑庵,高大林有些意外,但他知道身旁这家伙可没什么郊游的雅兴,以这家伙的为人,多半没憋着什么好屁,要不是还没见到女儿,高大林在城里就会翻脸,现在翻脸是不会,但心里面也是老大不痛快。

    “统领莫急,咱们来都来了,何不进去看看?”费镰的脸上挂着笑,下了马,殷勤的跑过来搀扶高大林。

    高大林骑在马上没动,瞧着眼前这张笑脸,心里面没来由的生出一阵寒意,这家伙笑的越欢,做起事来便越是残忍,今天他心情这样好,笑得这样开心,这座尼姑庵里到底藏着什么?

    瞧着高大林坐在马上一动没动冷冷的瞧着自己,费镰也没有动,就这样保持笑容,躬着身子,看这样子,像是高大林如果不下马,他就打算一直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

    费镰虽然出身匪盗,但是他这人也有个优点,就是有着狗一样的忠诚,谁能给他肉吃,他就会对谁忠诚,就像今天,他牢牢的记着武大人的话,今天的慈孝庵会有很多人死在这里,这样的事让他想想就觉得兴奋。

    瞧着费镰的模样,高大林知道今天无论发生什么,自己是躲不过去了,摸了摸背后的刀,高大林的腰杆挺直了几分,他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城卫军,本就是护卫这座城市,为了女儿和那些兄弟,自己已经忍耐这帮豺狼太久,几乎已经忘了身上还流淌着热血,管它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自己的血还是热的,刀也还利,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豺狼再祸害百姓。

    “女儿啊、兄弟们,”高大林抬头望了望远方,那里是楚邑的方向,只是高大林知道今天自己怕是要回不去了,他在心里面默默与自己的女儿和兄弟们告别,“过了今日,咱们恐怕要在地下相见了,希望你们也能勇敢一些,走的时候,也能堂堂正正,切莫折弯了你们的脊梁。”

    瞧着高大林神色平静的缓缓下马,费镰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冷,多年的匪盗生涯,费镰对危险有着狼一样的警觉。今天的高大林看上去和往日也没什么不同,但在这一刻,费镰知道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上司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就像一柄久藏鞘中的尖刀,已经露出了属于它的狰狞。

    虽然在楚邑住了许多年,这座慈孝庵高大林还是第一次来,古木参天,禅鈡唱晚,原本庄严肃穆的佛门净土现在却完全变了样子。

    山门前站了十几条大汉,深秋的早晨,天已经凉了,这些大汉却只穿着单衣,敞露着胸膛,露出黑漆漆的毛发。长时间在旷野中奔波令这些汉子的肌肤变得黝黑,一个个背着大刀,远远的瞧见高大林一行,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

    离着山门还远,高大林已经能感觉到杀气,这样的杀气可不是费镰手下那些匪类能够拥有的,高大林久经沙场,知道山门前的这些汉子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是真正的军人。

    一个首领模样的汉子伸出手拦下了众人,也不说话,只是瞧着。

    费镰点头哈腰的上前,从怀里摸出块牌子递了过去。汉子瞧了瞧牌子,又看了看费镰和高大林,眼睛里闪过一丝鄙夷,将手挥了挥,十几条大汉向两侧散开,空出一条路来。

    开了山门,里面迎出来一个汉子,见到费镰,连忙弯着腰上前。

    “哥,今天那些书呆子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你瞧瞧,这满院子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鱼大人正在那发火,您可小心着点儿。”高大林认得这个汉子,费镰最忠实的走狗,叫费力,只要是干些不要脸的勾当时,这家伙从来不怕费力。

    跟着费力一路穿过院子的时候,高大林刻意看了看四周,四周的院墙上,大殿的门上、柱子上到处都贴满了纸张。

    “炎黄地,多豪杰,以一敌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雪,看我天龙男儿血。”

    “男儿仗剑行千里,千里一路斩胡虏。”

    “且纵快马过青山,又挽雕弓扫苍济。”

    一张张白纸上写满了大字,笔力或虬劲、或飞扬,却无一例外的透着股子杀气,无数的纸张被风一吹,哗啦啦作响,就好像无数的战旗飘扬,瞧得高大林的胸膛一阵滚烫。

    “这里只不过是个尼姑庵,怎么会出现这些大字?难不成书院那些学生竟然被关在了这里?难怪这段日子自己在城里多方打探,却始终找不到曾老夫子和学生们的下落。如果真的是这样,今天自己豁出命去,也不能让这帮匪类再去折辱他们。”高大林紧了紧衣衫,扶了扶身后的长刀,在这一刻,他已经将自己的性命抛到了脑后。

    进了一座偏殿,里面站着一个满面扎须的汉子,正在那里拍着桌子咆哮。

    “鱼大人—”费力没敢进屋,挨着门边站着,小心翼翼的招呼。

    汉子听到声音,这才停止了咆哮,转头望了过来,“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滚进来说话?早就和武大人说过,指望你们这些软蛋,哪里能办的好差事?你瞧瞧,今天我要是不来,那些书生还指不定将这里折腾成什么样子。”

    “鱼大人息怒,”费镰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的费力,抬腿走了进去。不得不说这家伙虽然阴狠,却有几分老大的模样,没有发抖,语气也还算平静,“那些书生读书读的蠢了,大人又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若是气坏了身子,岂不是不值当?您放心,今天不但我来了,统领大人更是亲自到了,您且歇歇,待会儿瞧着我们的手段,保管让那些书生变得服服帖帖。”

    这家伙真是无耻啊,那个姓鱼的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呼延武手下的一名百骑长,论品阶,又哪里能比得上自己和费镰?可是瞧瞧这家伙的模样?虽然腰杆挺得笔直,说出来的话却像极了一个奴才。高大林轻蔑的瞥了一眼费镰,冰冷的目光扫过汉子,“鱼大人可能忘了这是在哪里?大人远来是客,这里的事情还不劳大人费心。”

    费镰没想到高大林竟然会说话,这段日子自己这个便宜上司整日里都是无声无息的,只在需要他出头露面的时候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今天这是怎么了?说出来的话像是带着股子火药味儿?

    “早听说过你,城卫军的高校尉,”汉子似乎没料到高大林会说出这样的话,怔了怔,有些意外的没发火,只是静静的盯着高大林看,停了一会儿,这才开口,“你说的没错,我们远道而来,这些日子高将军忙里忙外的,作为主人招待的可算是殷勤周到,今天我就给将军个面子,看看将军如何处置此事。”

    这些话就像一柄柄尖刀在高大林的心尖上剜,却偏偏让高大林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是啊,这段日子要不是自己出面,这楚邑城中只怕早就乱了套吧?想想自己这几天说出的话,做过的事,高大林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那是以前,从今天开始不会了,不管这些豺狼今天打得什么主意,自己都会护着这些书生,绝不会让他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有什么闪失。

    广场上一排排已经站满了身穿青衫的儒生,站在头里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看得出今天老者和儒生们今天都刻意收拾过,青衫上还染着斑斑的血迹,脸上也带着伤痕,但是他们的发髻都梳的一丝不苟,一个个站在那里脸色平静,既没有愤怒的咆哮,也没有大声的咒骂,似乎对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全不在意。

    “曾老夫子,”高大林一把将跃跃欲试的费力扯到了一边,自己拿了一把木椅走上前去,他看得出来这段日子这个在楚邑人人敬重的老者恐怕也吃了不少苦头,才喊了一声,高大林的喉咙就堵住了,只是将木椅轻轻放在老者的身旁,恭恭敬敬的扶着老者坐下。

    “高将军,没想到你也来了?”老者即便在这个时候,举止也没见丝毫慌张,他没有拒绝高大林,只是认真的整理衣衫,拢了拢鬓发,缓缓坐了下来,“你是替他们来兴师问罪的?”

    “无妨,”老者没等高大林回答,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咱们这些读书的,读了一辈子孔孟之道,可惜直到今天老夫才明白,和这些财狼是谈不了什么礼义廉耻的,将军的为人,老朽怎会不知?不用问一定是那些虎豹豺狼用我们的性命要挟将军。”

    高大林见老着不但没有一句责备,反而将罪责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心中更痛,扶着老者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老者似乎感受到了高大林的变化,伸出手在高大林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快了,过了今日,将军便不会再受到挟制,回去后一定要替老夫告诉洪大人和赖先生,对这些豺狼一定不能屈服,他们不会因为我们的屈服便有丝毫的怜悯,屈服只会令他们变得更加凶残,对待豺狼,我们只有拿起刀枪反抗,虽然会死,但总算死得其所,也好过在这里受尽屈辱。

    “夫子,”高大林听出了老者话语中的决死之意,刚要开口劝说,老者却已经豁然起身,指着高大林的鼻子大声喝骂,“高大林,可笑全县的父老乡亲瞎了眼,竟然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你的手上,自打这些豺狼到来,你的那些城卫军都干了什么?杀了一个敌人?保护了一个百姓?今天竟然还帮着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来劝降老夫,告诉你,老夫就算是死,也不会像你一样,好好的人不做,甘心去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高大林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怎会不知老者的用意,他这是怕连累自己,他这会儿骂的越凶,自己就越安全。只是自己终究不是狗,自己也是个流淌着热血的大好男儿,这些书生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是楚邑的未来,自己今天说什么也要护得他们周全,也算是对得起楚邑的乡亲父老。

    高大林转过身,缓缓解下背后的长刀,就这样提着刀,站在了老者和儒生的身前,高大的身影就像一尊来自九天的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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