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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玄黄天际 > 不归山上不归人 第六章 九死一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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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嫩,真香。从雅疆贪婪的表情上,能看出这样的赞叹。它大概已经在憧憬,那又嫩又脆的口感,在大嘴里咀嚼时,齿颊生香的感觉。

    雅疆的牙齿开始咬合,齿尖上挂着的粘液,已经触到任平生的脸庞,极其恶心。更加恶心的,是哪从喉管里阵阵涌出的腥臭口气。

    送到嘴边的美餐,可真比某团外卖贴心多了。绝望之中的任平生,觉得这应该是自己,对这一个和上一个世界,最后的抱怨了吧。

    他下意识地后仰,倒地,扬手;只是生命终点之前,那种无谓的挣扎。因为那张血盘大口,始终跟随,甚至它的咬合之势,都没有丝毫延缓。

    但雅疆的两排长牙,却突然停顿了。

    因为它感觉到了两颗坚硬而糙糙的东西,打中了自己的后腭,直落喉管;麻麻痒痒的,冷不丁的就有一股浊气上冲,想吐。

    人喝醉的时候,用手指头去抠搜喉咙,就能让自己呕吐。所以两颗圆咕隆咚的硬东西,在雅疆的喉管里一阵跌撞,它也想吐。

    “哇”的一下,一股带着巨大腥臊气味的浓稠浆状物,从雅疆的大嘴里喷涌而出。但就是这一滞之间,躺在地上的任平生,已经反手往头后一撑,整个身体滑地前移,恰好到了雅疆那两根柱子搬的前腿之间。

    生死一线,常年精于击杀的猎人,要的就是这一线之机。击中雅疆后腭的那两颗硬东西,正是任平生垂死之时,下意识扬手掷出的两颗卵石。

    平常狩猎,任平生擅用卵石。一颗卵石经他奋力掷出,能打碎三十步之外,一匹山狼的颅骨。

    所以,但凡入山,他都会背上一个包袱,包袱中装的,除了必须的山野露宿用具,剩下就是日常在思安河中精心挑选的卵石。

    他明知掷出那两颗小小的卵石,不可能伤得了眼前这尊神兽,只不过是垂死之际,条件反射的动作而已。没想到,雅疆没有受伤,却呕吐了。

    但神兽就是神兽,呕吐之中,便发现眼前已失去到口美食的踪影。它反映极快,抬起那柱子搬的右腿,就往平躺身下的任平生踏去。

    那黝黑的蹄子悬在胸腹之上,如同一块顽石,带着破风之势,猛击下来。

    这一下要是让它踩着,胸口非洞穿不可。

    千钧一发之间,少年就地一滚,只觉左臂一阵钻心的剧痛。他知道自己的臂膀上,至少被踩掉了一大片的皮肉,血肉模糊。

    但任平生顾不了这许多,身体往后一缩,右腿同时前弓,没等站起,已经手脚蹬地,如离弦之箭,往一侧狂奔而去。

    刚呕吐完的雅疆,庞大的身躯未及转动,却扬起了数尺长的尾巴,如同长鞭,长了眼睛似的朝任平生拦腰扫来。

    这一扫之势,迅若霹雳,正好封了去路。任平生避无可避,情急之中,再次后仰倒地,而那一招练了三年的“天怒”拔剑式,竟也不由自主地使了出来。

    铁剑出鞘,斜格于平躺的身前。虽无锋刃,对付一条血肉之躯生出的尾巴,总该没问题吧!

    “当”的一声巨响,如金铁相击,震得耳膜生疼;任平生已经知道自己错了。铁剑被长尾扫得脱手飞出,直飞到雅疆身前,插入坚硬的地面之中,直没至柄!

    好在有铁剑这一挡,那如同铁鞭的尾巴,没扫中少年单薄的身体。他连滚带爬,继续往一边树林里逃去。

    进入密林就好了,雅疆身躯庞大,在灌木丛中,肯定受阻。任平生一面拼命地狂奔,一面打着如意算盘。

    恰逢一阵狂风,从头顶扫过,风力之强,竟扫得他奔跑中的身形,晃了几晃,脚步不由得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力稳住身形。

    他不敢稍停,继续拔步狂奔。火把已经丢在十余丈外的地上,到这里火光已经十分微弱,啥都看不清。但任平生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突然胸腹之间一阵剧痛,如被大石砸中,体内五脏六腑,好像都已经被震得乱做一团。没缓过气来,任平生已经发现,自己突然双脚离地,整个身体凌空往后飞去。

    前方一个黑黢黢的巨大身形,只两排白白的牙齿,极其瘆人地露在黑暗之中,似在怪笑。

    妈啊,它怎么就到了前面!原来正是那雅疆,从半空飞过,瞬间就到了少年的身前;见他兀自没头没脑地冲过来,有意戏弄,用自己突出如顽瘤般的额头,把任平生撞了回去。

    任平生心下明白,这是猫抓老鼠都喜欢玩的游戏,老鼠越是玩儿命的想逃,猫儿就越是高兴,绝舍不得马上就杀了吃掉,非玩到它自己断气不可。

    想到那平时十分有趣的猫鼠游戏,任平生心下悲苦不已——惨绝人寰啊。

    这东西居然会飞,我任平生,还有什么活路!

    跌落地上的少年,仰头望天,哀叹不已。硌到地上零星的石块,草刺,背上应该已经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了。可任平生没觉得痛,皮肉之伤,远没有心中绝望那般刻骨地痛。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浑身上下摸索一番,各种零碎,暂时都还在。

    他挣扎着坐起,喘了好几口气,慢慢缓过劲来;转头四顾,发现那缠着污纱网的铁剑剑柄,就在身边的地面露着。

    任平生伸手抓住剑柄,奋力一拔,扯得受伤的臂膀和脊背一阵剧痛;剑柄却纹丝不动,想来地表之下,是坚硬的砂石土层,把阔大的剑身咬得极紧。

    阵阵热气,直扑少年的侧脸,灌进右边耳朵,痒痒的极其难受。他知道雅疆已在身边,正低着头嗅自己的侧脸。

    可那又能怎样?自己就是猫爪下的老鼠,但既然跑不掉,老子偏不陪你玩了。人毕竟要比老鼠聪明些。

    他脸别向左侧,看着生平第一把剑的剑柄……出世就弄塌了石桥,那么大的动静,果然是不祥的东西,刚到手,自己就要死了。

    好多年来,少年已经没尝过眼泪的滋味,但这次,泪水却止不住地从脸颊流下,直挂嘴角,渗入口中,苦苦的,涩涩的。

    脸侧的那阵阵热气,突然加剧,却不再是冲着脸来,而是扑向右臂。

    紧接着一声嗷叫,震的任平生右耳呜呜鸣响。

    “不好!”他下意识地往左侧翻身而起,急奔几步,饶是如此,右臂上一阵剧痛,显然又被扯下一大片皮肉。

    现在双臂具伤,没感觉雅疆追随而至,任平生回过头来,却见那可恶的家伙,牙齿染着鲜血,正嚼得津津有味。自己臂膀上下来的一大片皮肉,却似乎刚好够他塞牙缝的。

    巨兽龇着利牙,冲着任平生吼吼几声,一脸嘲弄之色。

    回想起刚才的凶险,少年顿时明白了雅疆的用意。万分恐惧之中,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它不会一击杀了自己,现在想不陪它玩都不行了。

    它会把自己的臂膀一段一段的咬掉,嚼碎,吞下;然后是两腿,然后是身上一块块的皮肉,千刀凌迟,慢慢折磨,直至断气!

    想着一个没手没腿的滚地冬瓜,鲜血淋漓地翻滚在那张细嚼慢咽的血盘大口之下,那幅景象,便是心怀死志的人,也绝对无法淡定!

    恐惧之中,任平生双眼冒火,“好吧,你自找的。”便在他刚积蓄起几分拼命的狠劲之时,却发现雅疆动了!

    大嘴一张,长牙破风,那巨兽的身形,竟拖着一道残影,如箭搬向少年立身之处,平平射来。好迅捷的脚步!

    任平生不假思索,往侧面急闪;顺势就是一挥左手,两颗卵石,激射而出,直取雅疆双眼。

    数十步之外,他能用飞石击中鸟雀的头,更何况那一对铜铃般的大眼。

    原来先前打入口中的,是这样的两颗石头。雅疆目光一直,一副恍然大悟的眼神,却不闪不避,只略一低头,额上那一大块富有弹力的肉瘤,竟瞬间将飞石弹回,往任平生胸腹射到,破风之声,比掷去之时更急!

    玩头球呢!任平生不敢怠慢,身体往后一仰,就就地翻了一个筋斗,堪堪避过飞石,却已经狼狈不已。就这么一滞,恐怕是再避不开那巨兽冲来之势了。

    不幸之中,却在后翻时发现身后一片婆娑树影,竟是一棵主干极粗的大树。

    任平生不假思索,翻身未及立定,已经就势往侧后一闪,便闪到了大树之后。

    少年暗叫侥幸,正要依仗大树的一阻之机,往前方树林急奔;却听到背后“嘭”的一声巨响,背后靠着的树干突然一震,震得自己立足不稳,踉跄几步。

    不好!任平生心中一凛,往侧旁急滑两步。只听得“轧轧轧”几声,大树轰然倒下。若不是自己闪得快,此时已经被压扁在树干之下。

    好个四不像的畜生,竟一下将大树撞倒了。

    任平生已见怪不怪,趁着那滑步之势,往树林急奔而出。

    又是一阵疾风,从左侧身边扫过。任平生踉跄之中,看也不看,一扭身就往右侧转向,继续狂奔。

    接着,仍是一阵疾风,扫过头顶……

    “你大爷的,给一口痛快的行不!”再次转身之际,任平生破口大骂道。他已经无意求生,只求速死。骂声未了,却发现一团火焰,从左前方疾喷而至。

    任平生连忙止步,身体却随着巨大的惯性,往前倾倒,眼见就要撞上那一团连续喷射的火焰。他连忙蹲身伏地一滚,一阵焦糊的气息钻入鼻孔,也不知被烧掉了多少毛发;肩背之后也是一烫,烫的本就受伤的皮肉一阵剧疼,紧接着晚风侵体,沁凉不已。

    显然,衣服也烧了一大片!

    力大无穷,飞天喷火,你还有什么神通,没显摆出来!

    喷完火的雅疆,嗷嗷狂叫几下,声震山谷,回音阵阵;十分得意。

    它看见不远处,被烧得衣衫褴褛,毛发焦枯的少年,正蹲在地上,蜷缩着的身体如筛糠般颤抖着。双手双脚,全缩在蜷曲的背影之中,显然已经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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