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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足球小说《在路上》 > 第四章(47)(中)3月6日更新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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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四十七)(中)

    二姐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号啕哭泣,他根本就听不清楚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也根本就不敢追问姐姐究竟遭遇什么事,只知道那肯定是一桩非常可怕的事情一一不然二姐的情绪绝对不会失控到如此地步。他在惊恐和张惶中不知所措,连个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幸好大姐及时地赶到了。姐妹之间总有许多办法可以沟通。大姐一边劝慰她,一边慢慢地引导她。支离破碎的事件残片也许是个很复杂的感情故事,但是这个故事的结局却让三个人面面相觑不寒而栗。可怕的事实他们每个人都变得目瞪口呆一一何盈盈在高夏的家里割腕自杀,正在医院抢救……

    三个人不敢耽搁,马上就在码头的售票处买到当天深夜飞往广州的机票。

    就在他们前往机场的路上,他们最害怕听到的消息就降临了:抢救无效……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完全处在噩梦一般的状态里。他们既要抚慰精神几近崩溃的高夏,还要面对从省城赶来的何盈盈的父母;还有从重庆过来的何英。至于这桩惨事的另外一个当事人尹广岩,谁也没有去和他说话,任凭他一个人就象失了魂一样孤零零地呆着一一因为情感和血缘的原因,高家人已经认定整件事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同时他们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一一要不是他移情别恋,盈盈怎么可能走上这条极端的道路?!

    但何家人并不这样看。凭空降下的横祸让他们无法接受,何英的母亲一边为女儿的遭遇而哭得两眼红肿,一边破口大骂曾经被她当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的高夏,同时没放过在场任何一个姓高的人。

    家人的不幸让何英失去了理智,他就象一头暴怒的狮子,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随时准备跳起来吃人。要不是高劲松动作快,要不是高劲松比他劲大,也许他手里挥舞的垃圾筒早就砸在了尹广岩的头上。他的怒火也撒向躺在病床上浑浑噩噩的高夏,当高劲松阻拦他时,他的拳脚就全部落在自己的朋友身上……

    高劲松没还手,他不能也不敢还手。他甚至都没有躲避。他眼里饱含着泪水,任凭何英的拳头落自己的头上脸上身上。他心里的悲痛并不比何英少一一走了的盈盈也是他的姐姐。他悲痛地回想起盈盈姐是如何待他的。小时候他和何英在外面闯下祸事不敢回家,两个人躲在老城墙的破土洞里饿得俩眼发直,是盈盈姐拿着手电筒寻到他俩,塞给他们一人一个夹咸菜的烧饼,看着他们吃完再把他们领回去,还在家长面前替他们说好话;在地区和省足球队时,要是家里有什么好吃食,盈盈姐总会让何英喊上他一道回家去吃;后来他大了,懂了事,去何家的次数也渐渐稀疏了,又是盈盈姐教何英把好吃喝捎带到队上再悄悄交给他;即使是去北京读书,每到寒暑假时盈盈姐回家,给家里人从北京捎带回礼物时,怎么也不会把他忘下……

    他悲痛地想,要是何英的拳头能让盈盈姐活过来的话,哪怕自己让他打死哩!

    但是他绝不能让何英的拳脚落在二姐的身上!

    高夏同样是他姐,更是他的亲姐,无论她在这桩事里扮演怎样不光彩的角色,他都会替她扛着。这和对错没有关系;这是他的责任一一他不能任由自己的亲人被外人欺负!

    他还带着沉重的悲伤和痛苦,努力地劝慰何英的母亲,希望她节哀。何英母亲立刻啐了他一脸。他也没有去擦脸上的唾沫,而是继续劝说: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坐下来商量怎么处理。

    经过他和大姐高春还有姐夫陈钢的百般努力,三天后何家母子的情绪总算平静了一些。是啊,无论他们怎么做,也不可能扭转女儿和姐姐已经永远离开他们的事实……

    后事的处理只能由陈钢这个相对而言的外人来说。而且陈钢也经历过这种事,比较有经验。他提出,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让走了的人入土为安;当然只能先在本地火化,然后再把骨灰带回去……

    何家母子默认了陈钢的提议。但是他们同意了不等于何家人同意了,何英的父亲不点头,所有的话都等于白说。

    所有人都在等着何英父亲的最后决断。

    三天里何英的父亲几乎没说过一句话。这个和善的男人还无法从失去女儿的悲痛中挣扎出来。从接到消息的那一时刻开始,他就几乎吃喝过任何东西,痛苦和绝望把这位性格和善的男人折磨得不成人样。自从他被儿子和高劲松搀出殓房,他就再没开过一句腔。谁都不敢去搅扰他。当屋子里乱成一团的时候,他在椅子里沉默地坐着,不吭声,也不说话,就象一具行尸走肉般,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直到陈钢用最谦卑的态度、最缓和的口气和最委婉的说辞来征求他的意见时,他才把呆滞的目光转移到陈钢身上,然后挨个仔细地打量着高家人,一个挨着一个地望过去,从头到脚地望过去。然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苍白扭曲的脸庞上浮现出两团妖异的红晕,翻着眼睛,斜咧着嘴,一道清亮的口涎从嘴角滑下来……

    他中风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让两家人忙乱作一团。

    接连发生的事件让高劲松在广州整整停留了十四天。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两周时间自己是如何度过的。同时需要他来面对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每当他看见愁苦困顿得人都走形的伯母时,每当他看见躺在病床上需要医疗器械才能维持生命的伯父,每当他看见两眼通红的何英,他都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沉重的负罪感,产生一种想要逃避的想法。面对这个被愁云笼罩的家庭,他第一次深切地感到,语言,这种人与人交流的重要工具,它是多么的苍白和空乏呀!

    他只能用自己的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他不是医生,无法为伯父的治疗康复出力。他能做的就是通宵陪伴护理。

    可是这个家庭拒绝他的任何帮助。女儿过世了,父亲病倒了,悲痛欲绝的母亲再也无法支撑家的时候,从来都象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般任性胡闹的何英就站出来了。他毫不客气地拒绝了高劲松的建议。他白天和母亲一起守在父亲身边,用宽心话来劝慰母亲,晚上他就在病床边的小床上陪伴着父亲;他同时冷静地处理姐姐的后事。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何英就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即使是在政府部门复杂的人事关系中摸爬滚打过一些年头的陈钢,也不得不为这个年轻人在处理大事情上的老道手段而对他刮目相看。

    高劲松只能跑去和医院说,对何英父亲的病,一定要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和最好的医疗手段,他出得起钱。但是人家冷冷地告诉他,这些事病人的儿子早就和他们说过了;至于产生的医疗费用,病人家属自然会和他分说清楚。

    在医生冷冰冰的眼神下,他窘迫地无地自容。

    他还要面对自己的亲人。

    二姐的情绪依然很不稳定。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她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原本俏丽丰润的脸庞再也没有了光泽,温柔多情的眼睛再也没有了神采,她就象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在即将盛开之时却遭遇到暴风骤雨,于是凋零就成为她无法避免的命运。她时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谁和她说话她都不会搭理;即使别人坐在她面前,正正地对着她的目光,可她的目光却绝不会在眼前的人身上停留,就象她面前空空荡荡一般,依旧呆板地望着某一个地方。有时她又哭着闹着要去找盈盈,因为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做的一个梦,她会把盈盈找出来,她就能证明这的的确确就是一个梦,只要盈盈回来了,她的噩梦就结束了。这个时候大姐一个人根本就压服不住,他和姐夫两个人随时都得有一个人守在家里。

    他还有自己的烦恼。

    俱乐部已经接连几次通知他,让他赶紧把这边的事情了结回武汉。可这种情况下他根本脱不开身!

    他怎么走?!

    他怎么能提出“走”这个字?!

    但是俱乐部的嗓门更高!

    必须回来!这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要是不回来,你就自己掂量掂量事情的后果!

    他当然不可能现在就回武汉。俱乐部的声音再大,也不可能派人来把他绑回去。而且他根本就不在乎雅枫的最后通牒。雅枫不敢在这个时候拿他怎么样!他们还生怕激怒他,最终他不愿意在夏季转会的话,程德兴手里的转会资金就会有很大的缺口,球队的成绩也很难和各方面交代,所以他不怕一一雅枫不敢认真把他怎么样!当然他可能会在转会前背个处分,但是处分在新东家眼里屁事不顶。最坏的可能也就是他不能转会而已。他们会把他降入二队,然后扣罚他的工资,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对雅枫也没有好处。他的工资低比赛上场时间少,明年转会时价钱自然就便宜,他可以用转会费的价差在新东家那里为自己争取更好的待遇,那样他下半年的收益也能得到部分弥补。这样一想,他就更不在乎雅枫的威胁了。

    至于陕西天河和四川宏盛这两家心仪他的俱乐部,在听说他的遭际之后,倒是都通情达理地表示理解。他们说,他尽可以在广州处理自己的事情,不用担心俱乐部之间的谈判,只要他在转会生意谈判达成之后回武汉签字,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他们处理。

    当然他所遭遇的也不全是痛苦和烦恼,最起码他还是做了一件让自己满意的事情。

    他成功地说服了陈明灿,让明灿在张迟转会新时代的事情上点了头。

    他也没把这事拿去张迟那里表功。因为他最初和明灿联系本就不是为了张迟。各种各样的烦心事堆积到一起,他的情绪也到了即将爆发的边缘,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心头就会窜起一股无名火,看见什么都想砸得稀巴烂,或者干脆就上街随便寻个人搅上一架。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敏感地觉察到了。为了排解心头的痛苦,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他只好在每天晚上从医院回来之后,在电话里和朋友聊天。这段时间里和他通电话最多的就是关铭山和陈明灿,时常电话一接上就是个把小时。东南西北天上地下,什么都聊。聊高兴的事情,也聊痛苦的事情;有时也说些三不靠五的话。开始还是他打过去,后来竟然是俩人给他打过来,有时铭山和明灿还合用一部电话,按下电话机的免提键,三个人就一气地胡侃。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提到张迟的事情的,明灿又怎么突然就答应了。事实上,他连自己到底提没提张迟的事,都不大记得清楚了。事情太多了……

    到广州两周后,四川宏盛通知他,立刻回武汉,转会的事情谈妥了!

    即使没有这个电话,他也要回武汉了。何英父亲的病情早就稳定了,盈盈姐的后事也算是暂告个段落,二姐的情绪虽然没有好转,却也没有恶化。所有的事情都算是告一段落,他得赶紧回武汉。去医院和何英一家辞行之前,他提出希望能多给何家一笔钱,名义上是抚慰两位长辈,但是他心里清楚,这是为了让自己和他的家人心安一一不管怎么说,哪怕搬出那些口号,哪怕……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这件事上,他们亏欠人家……

    但是这想法遭到陈钢的坚决反对,理由是没有这种说法。何盈盈是自杀,走到哪里评理都说不上民事赔偿;而且高家对何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实际上,高家负担何英父亲的医疗费用都是多余一一陈钢的原话中把这个事情定性为“发扬人道主意精神”一一其实完全可以不负担。

    满脸严肃的陈钢倒没注意到一个细节,要不是他妻子紧紧拽着高劲松的手臂,他的妻弟马上就能让他有机会去尝尝“发扬人道主义精神”。

    高劲松拿出很大一笔钱交给大姐。何英肯定不会收自己的钱,两位长辈也不会接自己的钱。但是要是大姐去办这事的话,以大姐的脾性和为人,她或许能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

    然后他就心急火燎地回到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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