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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冰天雪地又逢霜 寒风刺骨正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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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云见得万克一时答应半句话来,心里非常欢喜,正准备亲自回娘家一趟,给继珀捎个信,让其准备一下,选个好日子,来井泉崖一次,多少盼个希望。谁知家里一时有事,脱不开身。只得带一个口信往六行里而去,等到有时间起身,再亲去一趟。眼见得几个月过去,继珀还是没来李家坪,瑞云心急,此事再也不能耽搁下来,便要亲自下六行里不可。如若有这个缘份,万克队长一眼相看得上,定教继珀欢喜一场。

    眼见得十月来临,这天阴沉沉的,下着小雨,风斜刺里吹着。借着风势,小雨点打在脸上像针刺般,冰冷冰冷的难受。雨小了,可风一个劲的吹着,使人抬不起头,低着腰,往前走着路儿,双手裹着腰,风势稍缓,微微抬起头来。风顺着衣领缝往里吹,全身上下不觉得打个颤。正入纳闷中,天上飘起雪花,满天飞舞,漫山遍野一片白茫茫的景象,风夹着雪花,随天随地乱摔一气。树干枝头冰冻了,大山里要冰封住了,雪封住了,风封住了。闭不出户,坐在火炉边,还是冷,把当家的衣服拿了出来,这是十月里最冷的冬天,偏偏早上起来冷得不行,才知道雪地上,屋房边结了一层厚厚的霜,真是雪上加霜,茸毛般,晶莹剔透。连粗气都不敢出,裹在肚里的暖和气。风一个劲的割着,如刀如针割在脸上,麻木了。

    坐在灶房边,生着火,火苗呼啦啦响着。维卓回想着往事,年青时出过的地方,三山五岳。和知心朋友的交往谈心,甚是投机,笑也是欢,哭也是欢。危难之际的艰幸,成功之际的得意。维卓时而脸上露出笑意,时而紧绷着脸,这事一恍几十年过去了,人生如梦,举酒欲饮,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头了。当年是何等风趣,举止间是何等雅气,谈笑间是何等妙趣横生,可如今安在哉。真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只是闲聊时增加一点笑料而已,又有何羡呼?维卓想了很久,人的一生又何争何求呢?弹指挥手间,一切皆烟消云散了,又有何恋恋不忘。一根筋的死死栓在那里,何苦呢?维卓终于解脱了,心情开阔起来,脸上也小有的开心,全身都轻松起来。不怨天来,不怨地。不怨自已,不怨谁。开开心心过完这一生,又何尝不可。只是一时寻找一些趣味事来,与流水逝去,倾刻间留在记忆的深处罢了。

    再说维卓与老伴刘氏虽经商略有成效,但后值世乱,横遭遇兵患之灾,又逢小人当道。一切赚来皆是缘,倾囊付去已成空。庆幸育有二儿三女,才是他们的终生财富,是他们生命的延述,是他们血脉相连的继承,是他们衣钵相承的子氏。有了子女老来有所依托,就算家财一切成空,但家有子女一生是福啊。

    说着当初之际,大女儿颛云生得好生漂亮,杏眼柳叶眉毛,皮肤白皙,细腰挺背,直鼻小嘴,高大有力。颛云不但针线活了得,而且农业活也在行,进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好主家理手。道德品质深受家教之风,惯来很好。当时初嫁时,当真是人见人爱的好姑娘,直到十八岁那年嫁与李家坪克俭为妻。嫁后相夫教子,十分贤惠,上当孝敬父母,下当照顾子女,对父母非常耐心,对子女非常细心,空闲时帮助克俭处理农活,生活过得相当融洽。克俭是个算命先生,农闲时四处看相,相术真准,言之必中,深必折服。命运里的天支地干,六十花甲之数,排四柱八字,配搭相合阴阳理数,算之必灵,官者为之视相官运亨通,官至几品几衔,如仕途官相上品,官家一弃几两碎钱,日后加官进爵,如言所赐,定当数倍拱手相送,决不虚言。而商家为之算神卜卦,欲测此生财路,手相纹叶脉布,必知一生所撑财源之多寡,如果算得明年生意好做,财源滚滚而来,商家必不小气,送礼送钱不在话下;迷途君子求算,为其指点前程之道,何时走运,何时进运都一一指点,帮助迷途君子指出一条明路,求财得财,求福得福。于是李克俭凭借算命之技,坐在家中一时聚集四方之财,虽不及官府之荣耀,但有官府之偏门径路,来访者络绎不绝。不如商家之财势,却有商家之体面,看相算命时,长衫马褂着装。当然有头有脸,众邻里乡亲面前相当气派,抬得起头,挺得起腰,过日子说不定还要靠他接济 。因此说话相当有份量,办红白喜事,真是十处艰难九处在场,离不开克俭背影。长期来,乡亲们对他礼让三分,有事请他喝杯酒,无事坐在一起聊聊天,谈笑风生之话,时常有之。逗得乡邻们笑得前伏后仰,此话当真。为乡邻们添点笑料不在话下,一生靠嘴吃饭,闲得下来吗。乡亲们又敬又爱,说不出的感受,道不完情谊。

    说维卓大儿子继昆读书高中,眼见得毕业,来年分配官府,意在市政府衙之内当差,书底蕴含古书典藉,又兼数理之道。正是世道紧缺人才,又因能说会道之才,仪表堂堂,维卓唯之骄傲,族内首指一屈的人物,其前途不可限量。

    是维卓心里梦里的开心宝,时常梦中醒来,嘴带微笑,说不出的欢喜与骄傲,再苦再累,想起大儿子来,一切都微不足道。继昆身高一米七五个儿,好生英俊,常常对父亲说时势转变,深知社会变化的必由之路,维卓看在眼,记在心里,虽有不同观点与主张,但话出大儿子之口,不服也不行啊。那份爱,那份情,表里如一,掩饰不住得往外翻腾。说不定老来靠他捧养,留点德,记点情,老来享受点清福,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笑了。继昆继承了维卓的优点,口甜面嘻,说得来。做事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而胆量类似刘氏正娥,有胆量,做得了主,放得开心。读起书来,一心一意,只要看到他,准是在看书,因此学业有成,也不在话下。

    二女儿相嫁定鸡岭张家学育,姑爹大师傅的得意徒弟,又相亲保媒,促成婚姻之事,因医道手段之高,深得亲传之理手。而受职政府内医院供职。受奉国家粮响。小儿子继珀深得维卓之貌,又兼得刘氏之长,相融相合,旨在天意使然之器,虽得完美,而必经有一缺,物极必反之理。常年相随维卓左右间,日夜受其教悔、熏陶培植,旨在接班领航纸业。小女儿爱娟十来岁模样,挑皮倒蛋,是一个不守常规之少女。

    乡村山岭欲称呼之“三生”,何胃“三生”,一者曰:教书先生;二者曰:“医生”;三者曰:“算命先生”。维卓家中三者有其二,正当家势好转之时,却天道降祸于此。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来。想翻身难,灾难横生,悲不欲生,想了此一生,然墙倒梁垂,非一木可持。维卓心中梦中的事都化为乌有了,可悲,可叹。老天爷不佑我维卓啊!天啦!教我维卓怎么苟活于这个世上啊!

    你看大儿子聪慧好学,正当学业有成,明年就当职官府,号权令职之时。正假期休闲在家,却染上疾病,抱病在床。因地主阶级之身份而无钱医治,耗费了治病的最佳良机,结果抱恙而终。老来丧子,悲痛万分,难舍难分此中情结。悲痛万分也补不回来继昆的命来。维卓本想一死了之,可命不因此而终啊。更可悲的是祸不单行啊。

    不料秋来冬至之际,算命如神的大女胥因病命丧九泉之路,明年初春,大女儿一命而去,剩得一家人孤苦零丁,无依无靠的儿女们,给维卓晚年雪上加霜,精神崩溃,一病即倒。势在离开人世不远了。顾家舍已的维卓前半生有些家当,与刘氏省俭,没思半点腥食,老来口馋,却无食裹腹。借着开春之际,于山间荒效之外寻些野菜。夏秋之季,田野之中,蛙类、泥鳅、小鱼、小虾。品尝间,素不知世间有如此美味。严寒之中,寄宿于泥墙之下,寒风冷烈,冰雪纷飞。卷缩于床角之上,盼着长夜难眠,煮水而喝,身上发热,倒床平躺,容缓舒适半刻,也是老天莫大恩赐。肌寒交迫之中,一连串的事来,维卓病情连连加重,已无力盼得来年春天田野之上的美味了。每迈一步,力喘粗气,行动艰难,只得扶墙而行。躺在椅子上,享受着从云层里透漏的缕缕阳光晒在地上丝丝温暖。在世的日子已是不多,意在来世相会,阴间奈何桥相见了。

    小儿子继珀幸好在旁边好生照料维卓,只要出工回来准会在床头问寒问暖,维卓略有宽心之意。只是时常告诫继珀好生对待妻子婷玉,现在这家道中落,时不与我,衣不遮体,食不裹腹,受着阶级的气。你是一家之主,得好好的宽心妻子,维卓艰难的翻起身来,对继珀说着:“你啊脾气直梗,容不得半粒沙子,得改啊。年纪也不少了,经历的事也不少了,磨练得差不多了吧!我死后你就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了,靠你支撑下去了。”

    话说得这小儿子继珀娶的是井泉崖万克的大女儿,唤名叫婷玉,长得有几分资色,更有一手做事的功夫,深得万克深传,因从小与万克做事习惯了,农事活儿样样精通。嫁与继珀时家道虽然中落了。只因万克是个理手,看到继珀一表人才,且眼睛有神彩,有些天性异常之姿,又因老实做事。万克在井泉崖相看时,继珀从队里请了假,忙着从家里赶到,当初之际,继珀并不知道万克便是当年路过的那位中年大汉,只知大姐瑞云一路交待,说话要有分寸,举止要有礼貌,必不可乱了家分礼俗。继珀也清楚此次相亲的重要性,一辈子的荣辱系于一身,总是战战兢兢。到时,继珀在大姐的陪同下,进入了井泉崖万克家里,当初天下小雨,万克一家正在家里织着草鞋,继珀只是跟着大姐瑞云背后,一声不响。一见面时,继珀略从相识,却不知从何想起,只是觉得眼熟,而万克一见面就认识了当年的毛头小子的模样,一眼望去见得继珀目光如烛,闪烁中隐藏一股杀气。虽然有些害羞,但比几年前要成稳得多了。万克看了欢喜,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便与继珀数谈几个小时,初时继珀不敢言语,说话吞吞吐吐的模样,后来见得万克那张和谒的脸上显示着长者之气,继珀一时轻松下来,交谈一时,便觉得万克似长辈一样有关怀之心,于是也放心大胆的与万克对答如流。起初万克轻言细语相问道:“小伙子今年多大了。”继珀一听只是哆嗦一下,不曾料想,第一次见面便问了这个问题,继珀便匆匆回答道:“今年年方二十一岁,属虎年所生的。”万克听罢,便笑哈哈的说道:“虽然属虎,但仍七月所生,一生命运只能在家里呆着,如若得是十月所出,便可自由于社会之中行走,不必于家中勤恳一辈子,但是也是不错了,日后生得一男半女,定当有些出息,比及父辈要强出许多就行。”继珀听得,一时不知万克说些什么,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便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恩伯还懂得生辰八字,懂得如此变通礼数,实是难得。只是继珀不曾理解其中奥妙之数,实在惭愧。”万克见得继珀后生小辈如此歉虚有礼,打从心底喜欢上了,比起当年之时所见要懂得礼数多了,于是说道:“小伙子,生产队务工可评多少工分,一年到头可知累否?”继珀听得万克如此问话,心里头有些诧异,便回答道:“生产队里评得一天八分工,常年一年到头的种做,实在是有些累,但也习已为常了。”这时多亏大姐瑞云在一旁提醒,说此前这位大叔便是生产队的大队长时,继珀有些不信,未曾见到这里的大队长如此平易近人,开通有理得多了,便一提起井泉崖的事来,继珀也知道一些,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富足之地。继珀当时好生羡慕,如若能在此生产队做事,该是一生的荣耀。万克见得继珀一时沉默不语,便也猜出其心中所思,便笑哈哈的说道:“如若有空,也可到我们生产队里劳做一天,尝尝其中的滋味如何。”继珀听得万克如此说来,便也非常高兴的说道:“真愿如此,也是毕生所愿,能在队长的带领下做事,真是三生有幸,实在是求之不得。”万克听得年青后生如此评论自已,真是心底无限欢喜。后来继珀在大姐瑞云陪同下,来往过井泉崖多次,也彼此与万克知心知底。这么多提亲者都没有答应,偏偏这门亲事就算定了下来。也是有原因的。万克也没做多少嫁装给女儿婷玉,只对自家女儿婷玉说,家庭靠自已双手做起来的,长久些,心痛些。

    婷玉嫁后,维卓已经是地主阶级了,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还要受气,有时与继珀争吵几句,觉得没法过了。一个人偷偷跑到山上大声的哭出来,才算心平气和下来。几回回婷玉也想一走了之,但万克家教甚好,说:“好女不嫁二夫。现在大家生活都不好过,不只是你一家,好好回去吧。”就这样使婷玉坚定了信心。从此后,一心跟着继珀过日子。任凭什么风吹雨打也没有打动过婷玉的心。你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将来政策好了,有你们好过的一天。现在只是命运里头一个字不好走。婷玉时时记住,在受气的时候总是回想父亲的话来,心里有个相思之处。

    记得刚嫁给继珀时,婷玉一日三餐都不能吃饱。哪里有万克所带领的井泉崖那么富足。一时间不习惯,长年累月得饿肚皮。心慌气喘,弄得人没有精神。有时实在没法趁着嫁妹妹之机,在队里请了假,去一趟井泉崖家里,吃上一天饱食。临行之际,继珀总是牢牢叮嘱:“出门在外,衣角穿得干净,坐有坐相,吃有吃相,不要乱了家风礼俗,败周家门风,失了体面。”婷玉见了继珀说去此等话来。口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大大的不悦。回话说:“回一趟娘家,要你说三道四,你有本事就多出几分工,害得我忍饥挨饿。出门之际说出如此话来,真让人扫兴。这些事情难道我就不懂了,用得着你来教。”继珀本来火爆脾气,好心好意教导她,她意欲不听,还回起嘴来。心里发起火来,此时却见得婷玉朝继珀露出微笑的笑脸。继珀一时压在心底的火气,也渐渐消了下去。见得如此,想发怒都发不起来了。只是回头微微一笑,说了声:“好哩,快去快回,免得耽搁了出工。”婷玉见得继珀又在重复这些话来,实在没法。只是说:“这些事情无须交待,自然知晓,你只管好你自已就行,不用为我操心。”继珀听了一脸不悦,只说:“咱们夫妻一场,也得有人替你操这份心啊!”婷玉听得,心头涌了上来一丝丝情意,顿时化做一阵心跳,看了一眼继珀,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继珀送走妻子婷玉,心里总是惦记着婷玉什么时候回家。这时队里出工,大伙一同扛着锄头去山里修渠。继珀总是杂杂实实的做工,在挑剔的人眼里,继珀做事无谈手。只是力气稍微小一点,没有其他力汉那么大的力气。一到山里,继珀总忙上忙下,没有偷懒耍滑的意思。虽然顶着地主阶级的帽子,但是在人群中还是相处融洽。只有少数个别人存心拿地主阶级的帽子来打压继珀,继珀也没放在心上。自从父亲维卓当了地主,继珀也曾想过当时当地主时的家势。虽然在贫困人眼里有些财力,但是维卓家财不及大地主的十分之一,也从来没有仗势欺侮过人。家教如此,继珀也深受父亲影响,一年到头在纸厂忙活着。自从当了地主,继珀当时心里非常难受,辛辛苦苦经营的家就这样给毁了。当时心里实有不甘,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继珀也逐渐淡忘了当初的荣耀。新中国的成立是必由之路,怪只怪当初没有看清时势,错只错跟错了时代步伐。当继珀反醒过来时,社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继珀没有一句怨言,生生世世的跟着社会前进步伐继续努力。

    这时正当维卓在病重之际,儿媳婷玉喝完喜酒回来,还没忘记给公爹带来一些好吃的菜肴。公爹见了一时喜从心来,此时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总还记得要跟婷玉说上二句。老来总是重三倒四,重复的说着几句话来,好让婷玉安心在周家呆下去,别离开周家,周家需要婷玉这样的媳妇啊!这可是维卓最后一根救命草啊!婷玉对公爹的话总是记在心里,公爹对婷玉说的话总是那么有说服力,婷玉爱听。从来没有说过婷玉半个“不”字,只说继珀脾气直肠直肚,没有一点细言细语贴心话来。生来是这个脾气,改不了啦,婷玉你得多担待点。婷玉也确实做事无谈手,多年来在万克身边,做起事来利索,屋里屋外总是干干净净,生产队出工也没落在人家后头,队长带工,也总是跟在大伙中,不相上下。

    每晚的斗争还得继续,维卓走不动了,由老伴刘氏顶替,继珀也得去开会,教育教育品德,改造改造思想,这个时候大斗争已经过去了,严重的体罚虽然已经没有了,但是队长们口头上仍然不放松,生怕地主阶级的思想再度卷土重来。

    婷玉此次从井泉崖回来,心情特别高兴。万克见得女儿婷玉,满口堆笑。好酒好菜招待,见得还是小时候带在身边的模样,对婷玉问寒问暖。婷玉望着父亲,脸上多了几道道皱纹,不觉得流下辛酸的眼泪。有心怪罪父亲当初把她嫁给继珀而烦恼的事情一时也忘记得一干二净。婷玉吃饱喝足,正要转身回家,万克过来帮着婷玉提了一大包肉和没有吃完的杂食。当然母亲也在一旁劝说吃不完的多带一些回家吃,以免过夜变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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