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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止韩东升发现了这个端倪，关良义和刘桥也早早察觉到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邀请嘉宾缺席未到，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没人会站起来刻意点出来这个事儿，即便是关良义这个座谈会发起者，也只是心里微微不爽一下，对秦卫明的工作能力微微质疑一下，但绝不会在众目睽睽质问，让他下不来台。毕竟秦卫明是中层领导，不是基层工作人员，也要照顾他的工作情绪的。尤其是当着这么多外部嘉宾的面，也要考虑秦卫明的面子的。
但偏偏韩东升却毫不留情面地这么做了！
但他这么做，但凡是三棉厂的老人，像张大年、关良义、刘桥他们，都是知道有原因的。
因为这俩人一直都有矛盾！
按理说，一个是厂党委办公室主任，位列厂党委班子领导之一，一个是厂改革办的副主任，离进入厂党委班子至少还要奋斗十年，这俩人怎么会有交集和矛盾呢？
其实归根究底还是要追溯到向忠海身上，涉及到的还是引进人才和本土人才的历史矛盾。
当年向忠海从省轻纺设计学院把秦卫明引进到杭三棉时，秦卫明真可谓是荣宠一身，风光无限，仅仅五年不到，就完成了基层岗位各科室的轮转，成为杭三棉厂最为年轻的中层骨干，深受向忠海的器重。
当然，这种火箭一般的提拔速度，也引起了三棉厂内部本土人才的顾忌，其中又以韩东升等人为代表。
韩东升是土生土长的杭三棉人，比秦卫明年长了十岁，从基层车间一步步走上来，也是向忠海较为器重的中层干部。两年前，厂党委办公室的老主任马上就要到退休年纪，韩东升和秦卫明是厂里呼声最高的继任人选。
后来，两人的名字都列在了新一届厂党委办公室主任的人选名单上，都一齐放到了厂党委会上进行了讨论。他俩都是向忠海器重的中层干部，一个是向忠海亲手引进的外部人才，一个是向忠海亲手培养的本土人才，在厂党委会上得到的票数都是一样的，最后一票在向忠海手里。
最后向忠海把这决定他俩谁上的珍贵一票，投给了韩东升。最终的结果是韩东升出任厂党委办公室主任，增补为厂党委班子成员之一。虽然这个厂党委办公室主任是所有党组成员里最没有实权的，他只服务于向忠海这个厂党委书记，但是好歹是党组成员之一，在厂党委会上有着关键一票，足以跻身于厂领导之位。
而秦卫明则被安排到了后勤办当主任，虽说也是实权部门一把手，但离厂党委班子成员的位置，却还是相距甚远。
至于为何最后是韩东升击败了秦卫明，各种原因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老厂长在投票前一天晚上，去了向忠海的家里，为韩东升游说拉了这决定生死的一票。
有人说，是秦卫明提拔的太快，向忠海想借此压一压秦卫明的性子，磨一磨他的锐气，将他最后打磨成未来的接班人。
也有人说，是秦卫明太年轻了，比韩东升足足小了十岁。如果这个时候让秦卫明上，让韩东升下的话，势必会引起本地中层干部的集体反弹。向忠海此举，是从三棉厂大局出发。
还有人说，是韩东升深夜拜访向忠海，送了重礼，让向忠海投了他关键的一票。
反正各种传言都有。
但经此一役之后，秦卫明和韩东升二人也从本土和引进两派的矛盾，直接升级成个人矛盾。秦卫明时常在一些场合不给韩东升面子，毕竟韩东升不分管他。韩东升呢，也经常在厂党委会上借着某些由头，抨击改革办的一些举措，剑指秦卫明。
当然，韩东升竭力弹压秦卫明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知道秦卫明这种有能力，又得向忠海器重的人，早晚都会升上来。他既不是厂长也不是党委书记，根本没有能力去阻止未来秦卫明擢升并跻身进厂党委班子。但是，他可以趁秦卫明羽翼未丰之前尽量打压他，尽量延缓他升上来的速度和时间。
……
所以韩东升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下，当面询问秦卫明，让秦卫明陷入尴尬境地。
这一举动，了解内情的关良义和刘桥纷纷皱眉，都觉得韩东升太小家子气了！
关良义有点后悔请韩东升参加这个座谈会了。
他请刘桥和韩东升列席参加，也有自己的考虑，因为刘桥是坚定不移支持陆远方案的，而韩东升是从头到尾都在支持展鹏飞的。他俩各自代表了党委班子里两边人的意见。邀请他俩参加完座谈会，会让两边都有一个更直观的判断。
早知道韩东升会借着嘉宾缺席的事情，让秦卫明当众尴尬，就该换成邀请厂纪委书记于和平了。老于在党委会上，也坚定不移支持展鹏飞方案的。
好在秦卫明尴尬一瞬间过后，便从容应对道：“韩主任，缺席的是爱洁家政的池海虹池总，这会儿是上班高峰期，估摸着是堵在路上了。”
韩东升哦了一声，便坐回了原位。他借机打压一下秦卫明，目的达到就行，他没打算揪着不放，毕竟不能破坏座谈会嘛。如果因为这个，破坏了座谈会，跟关良义结下仇不说，也许还会被秦卫明告状到向书记那里去，关良义又在旁边煽把风点下火，那到时候吃亏的是自己 ，得利的可是秦卫明啊！
他不傻，懂得过犹不及，适可而止。
关良义见韩东升作罢，便站了起来对秦卫明说道：“秦副主任，既然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我们就先不等池总了，开始吧。”
“好的。”
秦卫明走上台区，让工作人员打开投影仪，打开事先准备好的PPT，向在场的与会嘉宾先是介绍了一下杭三棉厂的基本情况和光辉岁月，然后才渐渐进入正题，讲到了杭三棉厂为响应中央号召实行国企改革……科学发展……精简机构，裁减工人……四轮下岗……下岗职工安置就业……
秦卫明的口才很好，在一片鼓掌声中，结束了对杭三棉厂的介绍。
随后，秦卫明进入了今天座谈会的正式议题：“今天邀请各位来我们三棉厂参加座谈会，一来是向诸位表示对我们安置工作支持的最衷心感谢，二来也是为了今后更好地长期开展合作，想听听诸位对我们现阶段培训工作的意见。”
与会的五家家政公司代表，毕竟都是同城同行业的，彼此既存在着竞争，也存在着往来，所以大家其实都是认识的。像类似今天这种座谈会，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参加，比如同城的家政行业交流会，基本上每个月都有一次。
今天这个座谈会到底要座谈什么，他们很清楚，无非就是杭三棉厂以后还要输送更多的下岗职工到家政服务行业里来，今天请他们这些家政行业的负责人来三棉厂，点评一下他们现阶段的家政培训有没有问题。
对于杭三棉厂培训下岗职工，输送到家政服务行业里来，作为家政公司，他们
肯定是欢迎的。现在家政服务市场越来越大，但是家政服务人员的缺口也随之越来越大，现在有这么多下岗职工经过家政培训，涌入家政市场，对他们这些派单公司来说，当然是最好的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昨天接到秦卫明的邀请电话之后，都欣然应允来参加座谈会。
善缘，谁不想结？
“那我就先来发个言？”
美惠家政的李经理率自我介绍道：“各位领导，我是美惠家政的李铭泽，我觉得杭三棉厂能为下岗职工搞这个家政培训，帮助他们再就业，这绝对是一件有良心，有情怀的事情。我们美惠家政到目前为止，一共接收了13名来自三棉厂的下岗职工，说真的，业务素质和道德素质都过硬，没得说！”
“美惠家政的李……经理？”
关良义听完李铭泽的话，猛然想起，问道：“你就是之前给我们三棉厂写过感谢信的美惠家政嘛！哈哈哈，你们的感谢信，我们收到了，对我们厂的下岗安置工作很是鼓舞人心呐！”
“对，是我们写的感谢信，感谢三棉厂培训出这么好的家政人员，还输送到我们美惠家政来。”李铭泽由衷地感慨道。
旁边的韩东升和刘桥面露好奇，显然不知道感谢信是什么情况，关良义指了指敬陪末座的张大年，说让张组长介绍一下具体情况。
张大年很快就将感谢信背后王月华的故事讲了出来，韩东升和刘桥听罢也当众表扬了一番王月华的高尚品质，就连其他几家家政公司的代表都纷纷称好。
刘桥拿着手里资料，抬着头对韩东升说道：“韩主任，这嘉宾资料上介绍说，美惠家政就是陆远这组的合作公司。”
言下之意，你看我刘某人这么大力支持陆远的方案，是正确的吧？
“哦？是嘛？”
韩东升当然知道刘桥这话是什么意思，挑衅呗。
不过他脸上却是淡定从容，故意问向张大年道：“今天邀请的不会都是陆远组的合作嘉宾吧？”
昨天关良义邀请他参加的时候，明明就跟他讲过，两组合作单位各邀三家。他这是明知故问，转移尴尬啊。
“不不不，今天两组的合作单位都有邀请。”
张大年指了指安居家政的王大鹏，说道：“韩主任，这位是安居家政的王大鹏王总，他可是帮我们厂解决了很多下岗职工的就业问题！”
“对对对，我是安居家政的王大鹏，领导您好！”王大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着话的瞬间，他下意识地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准备走上去给韩东升分上一根烟。
不过刚想走出位置，动作就戛然而止，他想起来这是座谈会现场，不是在谈生意。
尴尬！
他这行为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不过也让会场气氛为之轻松起来。
关良义面带微笑地说道：“王总，分烟就免了，不如你也分享分享我们下岗职工在你公司就业故事，给我们现阶段的培训工作做些指导意见！”
“好的，好的！”
王大鹏干笑着坐回了原位，想起来昨晚展鹏飞给他打得那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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