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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外滩十三号 > 第二十章 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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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中凉介不精通中文,读不懂《福尔摩斯》,但这一次的事件闹得大,有些英文的报刊也转载了“爱荷说”所写的这篇文章。而田中凉介英文不错。

    何况,海关之内,此事已沸沸扬扬,鲜少还有关员不知晓的。

    涉及此事之中的其一人员赵天青已经被捕,消息也早已在海关内传开,而其二叶微舟则多日不来海关。说她是身体不适告了假,田中凉介却不太相信。

    连着两天没有见到叶微舟,在前往海关的路上,田中凉介出声问了寺冈健次:“姐夫,为何叶小姐近日没有来海关?她也出事了么?”

    顿了顿,他补充:“我想要听实话。”

    寺冈健次叹了一口气:“你放心吧,叶小姐没有事。她只是被禁了足,不能出来而已。”

    田中凉介皱起了眉头:“真的?”

    “是真的,”寺冈健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凉介,不要再想这件事了。今天是你姐姐的生日,我已安排好了,晚上我们一起去餐厅内吃牛排。”

    田中凉介仍然有些心事,他垂下眼睛,低低地应了一声。

    “不过我得先去取要送你姐姐的礼物,下班后,你便先在海关楼下等我,我会过来接你。”寺冈健次道。

    “好。”

    到了江海关,上楼之前,田中凉介与一个瘦小的日本关员打了个照面。

    这个日本关员与他对视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连忙加紧脚步走了。田中凉介侧身让路,同时,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后头紧步跟上来的寺冈健次很快察觉到了,不由问他:“怎么了?凉介,你在看什么?”

    田中凉介心里仍然有些诧异。但听姐夫询问,他只很轻地摇了一下头,收回目光:“没有什么。”

    寺冈健次也并不追问,只道:“好好做事吧。”

    田中凉介应了一声。

    不知是否因为受到叶微舟的影响,待得下了班,田中凉介又在办公桌前多坐了一会儿。等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收拾好了东西,动身下楼。

    然而,他前脚才踏出办公处,还未看清眼前境况,忽地被一个黑色布袋死死地蒙住了头。布袋很结实,蒙住之后一片漆黑,无法摸清楚方位。

    田中凉介还没有来得及惊呼,便被一把推倒在地面上,接踵而至的是一顿愤恨的拳脚。拳脚落在腹部、落在背上,田中凉介死死地咬着嘴唇,没有喊叫。

    由于被蒙住了脑袋,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甚至都不晓得拳脚都是从哪里来的。疼痛之余,田中凉介心想,他挣扎的模样必定狼狈不堪。

    被猛地一脚踹在正脸,田中凉介感觉鼻腔一热,有一些液体缓缓流淌了出来。

    他忽然想起,早上来海关时在楼梯之间遇见的那个瘦小的日本关员。

    当时,他无比清晰地看到了,在那关员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淤青。关员的左眼红肿,眼角又泛着一层青灰色,看上去应该是新伤叠着旧伤。

    田中凉介蜷缩起身体,努力地护住了自己的脑袋。

    终于,拳脚纷纷停歇了下来。田中凉介依旧保持着一个蜷缩的姿态,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费了很长的时间才恢复了力气,能够慢慢地坐起身。在地上呆坐了片刻,田中凉介举起手,艰难地取下了头上的黑色布袋,将它丢在一边,又扶着旁边的桌椅站起身来。

    忍痛下到海关门口,寺冈健次的车子已经在等待着他。

    寺冈健次正在读报,听到有人开车上门,并未抬头,只问:“怎么这样晚?”

    田中凉介轻轻靠上椅背,没有力气回答他的问题。

    寺冈健次奇怪地转头看他,忽然见到了他的模样,一时震惊:“凉介!”

    田中凉介穿着的黑灰色长衫上沾了各种灰尘,他的脸色惨白,干涸了一半的鼻血晕染了整张下半脸。

    “这……这……”

    良久,寺冈健次都没能说得出完整的话语。

    “开车吧,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田中凉介倒也并不介怀,甚至还找了一个很没有水准的借口搪塞。

    说完以后,他别开脸,望向了窗外。等车子缓慢地开动,他才又抬起手,用袖子擦了一下鼻血。鼻血太多,并没有擦干净,他却也暂时无力去管顾了。

    ——

    另外一边,被关在叶家不过三天,叶微舟便有些撑不住了。由于被祖父明言禁了足,赵天青那边是什么情况,她一概不知,叶效宗甚至连电话都不许她打,彻底切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

    唯独第二天的傍晚,叶微舟接到了一个电话。

    一抓起听筒,她便急急忙忙地说了一声“你好”,而那端不知为何沉寂了一会儿,才响起回应:“是我,钟岸。”

    听说是他,叶微舟一时没了兴致,闷闷地应了一声“哦”。

    她漫不经心地问:“钟先生找谁?”

    叶效宗踱步过来,出了声:“若是钟岸,那找的便是我。”

    叶微舟也不等那端钟岸回答了,很快把听筒递给了叶效宗,意兴阑珊地转身走了。她没有什么心情听钟岸与叶效宗通话。

    不得不说的是,禁足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她躺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不论什么书她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海关的事。

    禁足第三天,围在桌前吃午饭时,叶微舟捏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饭粒,兴致不高,时不时还会抬眼看向对面。

    坐在她对面的叶效宗慢慢吃着饭,并不主动与她攀谈。

    眼看着叶效宗就快要吃完了,叶微舟尝试着开口喊了一声:“祖父……”

    她刻意压低了音调,以此略微示弱。叶效宗却头也不抬。

    叶微舟抿了一下嘴唇,放下了筷子:“祖父,总是将我锁在家里,到底不是办法,我没有事做也不行,是不是?”

    说完后,客堂间沉入了寂静之中。

    叶效宗一直耐心地吃完了最后一口饭,这才肯放下碗筷,看向自己的孙女:“倒也不是什么也不让你做,事实上,我早已都想好了。”

    “想好了么?”

    叶效宗点了点头。

    “那我是不是可以出门去了?”叶微舟的语调明显透出了欣喜。

    叶效宗神情凝重地看着她:“微舟,我打算开始准备给你相亲,让你早些出嫁。至于这些所谓的海关,所谓的检举上报,也可早一些远离你的身边。”

    叶微舟狠狠地一怔,半晌没能说得出话来。

    冬青嫂走上前来,为叶效宗奉了一杯香茶。叶效宗接过茶杯,端在手心:“你已经十九岁,也是时候该考虑这些了。当年你祖母便是在十九岁时嫁给了我。”

    他的语调不容置喙:“对于你的婚嫁大事,我心中早已经有了适合的人选。”

    叶微舟好容易从震惊之中回了神,等再说话时,她的嗓音已有些沙哑:“可是我……我不想嫁人……”

    “我与你的父亲商议过,他也同意将你出嫁,”叶效宗皱着眉头,“如今天下纷乱,上海与海关都不太平,若是你不肯收心,这一次的事必定还会再次发生。这一次你没有事,下一次便保不准被关进监狱中的就是你了。”

    下人们上来收拾碗筷,轻微的瓷器碰撞声断断续续地将叶微舟的思绪拉回来一些。

    她红了眼睛,质问:“当初祖父你教给父亲的分明是要他精忠报国,无畏生死,为何到了我身上,却是不同了?”

    方才她的心情不好,饭菜只随意吃了两口。下人收拾到一半,发现了,便开口问了一句:“小小姐,这个饭……”

    叶微舟的情绪不稳定,闻言只闭了闭眼睛。

    懂得察言观色的冬青嫂忙走上前来,将他给推开了:“快些端走,不必问了。”

    使唤走了下人,冬青嫂又问叶效宗:“老爷,这茶滋味可还好?”

    叶效宗“嗯”了一声。

    冬青嫂又悄悄地看了一眼叶微舟,见她低着头,满脸的震惊与委屈。她又向叶效宗道:“这个茶叶便是前些时候钟先生送过来的。”

    听到这个,叶效宗微笑了一下:“钟家这个儿子,向来很会做事。”

    冬青嫂也一起笑:“说的是。上回钟先生开车送了小小姐回来,我们准备去迎接,钟先生却不许我们吵闹,说小小姐睡着了。”

    叶微舟能够听到他们的谈话,她也觉得,冬青嫂是故意叫她听这些的。她倒也没什么反应。冬青嫂说的她都有印象。她低着头,胡乱地想,原来那天晚上她在钟岸的车里睡着了不是梦。

    而冬青嫂继续往下说:“后来天色实在是太晚了,钟先生大约也觉得一直睡在车内不好,他便自行抱着小小姐回了房中。”

    这回,叶微舟听得一怔,忙抬眼看了过去:“……什么?”

    此事对于她的震撼比起叶效宗说要将她嫁出去更大。

    冬青嫂的心里像是明镜一般,并不隐瞒,只笑道:“小小姐你当时还在睡觉,自然不知晓。钟先生也说让我们不必告诉你。”

    “他……”

    倒也说不上是无礼。只是不自觉地,叶微舟的脑海中仿佛可以浮现出钟岸将她抱起来的画面。

    而这令叶微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她看向叶效宗:“祖父,你当时并未阻止他么?”

    叶效宗反问:“阻止?阻止他做什么?”

    叶微舟忽然有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而叶效宗放下手中的杯盏,将叶微舟最不愿意听到的话慢慢地说了出来:“当日抱你回房,事实上,我也默许。毕竟,我便是打算将你嫁给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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