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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凰鸣无间 > 第四十五章 烽火横琴(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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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上前,拉拉扯扯,将那疯叫着的女子推搡着,七手八脚抓了,朝门外揪去,口中厉声骂道,“泼妇,出去,快出去!”有人抓了头发,有人扯了衣衫,硬生生朝门口拖去。红香此番,哪里肯依,手脚并用,踢打挣扎着,不顾周身裙钗零落,扯了嗓子,向门内高喊道,“王子,王子冤枉哪!”

    江安此时,唤了下人,将那厅中白骨敛下,正在为那明媚少年扼腕叹息,忽然听得门口有人声声凄厉,叫声冤枉。他皱了皱眉头,念一声,“何人喊冤?”话音刚落,便起身唤了众人,向门外走去。那左世坤听见,亦是皱了皱眉头,甚至有几滴冷汗将要流出,想来是坐得新吾父母官,偶尔有些小贪小污,酿过不大不小几个冤案,草菅了几条人命,心中有鬼,八公山上,自然是草木皆兵。江安迈步出门,便见那几个小厮,扯住一披头散发的女子向外拖着,谩骂声,厮打声不绝于耳,不由得心头火起,厉声喝止。那几个小厮见了,顿时魂不附体,连连跪倒,“贱妇不知分寸,我等教训期间,喧哗扰王子清净,恕罪恕罪!”江安冷眼打量了那几个小厮,见一副小人谄媚嘴脸,不由得喉间一声冷哼。红香见了,仿佛看见救星一般,扑上去抓紧江安衣角,失声痛哭,摇晃着,凄厉道,“王子,夫人冤枉,夫人冤枉啊!”

    “夫人?”江安皱眉,不知所以,“哪个夫人,所为何事?”

    红香连连流泪,上前叩头道,“薛夫人崔锦娘!”

    “哦?”江安听得,心头一惊,随即扯过衣服,冷笑一声,“原来是她。”一语出后,身后晏青松大惊失色,一把拉过江安,劈手一掌,将红香击出几米,冷冷一声,“王子小心,可能还有同伙,莫要中了奸人算计!”江安抬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面前裙钗凌乱的女子。红香受了青松一掌,身体飞出,砸断了几棵小树,扑倒在地,口呕朱红。她挣扎着爬起身来,泪落如雨,碎落尘埃,叩头染血,声声凄厉,“夫人必不会如此,还望王子明察!”红香叩首,脑袋一下下磕在青石台阶上,淌出血来,染红长阶。江安皱眉,稍稍挥手,无奈道,“是不是冤枉,你且自去问一声,若是哪点冤枉了她,再来此地便是。”转头向着身后兵士,指着红香,命令一句,“都认清了,她,可随时探监,众人不得阻拦。”身后兵士见王子出声,垂首领命,“诺。”红香见状,忙重重在那青石地板上磕了几个响头,眼中带泪,口中连连称赞道,“王子英明,王子英明!”起身千恩万谢地追着方才抬锦娘出去的兵差而去。

    “王子英明?哈哈。”江安望着红香的背影,重复了她方才的那句话,有些自嘲,苦笑一声。英明?这世间,英明又有何用,可能捻灭这横琴烽火,容这生民流离?江安闭眼,摇摇头,心里念道,且休要说了,自身难保耳!

    “锦娘如何处置?”韩奕见那女子走远,皱起眉头,垂首轻问一句,却是目光坚定,“刺杀王子,死罪难逃!”

    江安略微沉吟,回头道,“我念着,这绝非她本意,定是有人暗中指使,我亦无事,先收监吧,且等此战结束再论。”韩奕听罢,似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抬眼却见晏青松手中羽扇轻摇,微微笑着,向他摇了摇头,韩奕方才闭嘴,将那几欲脱口而出的话语关了回去。江安眼观二人神色,心知是韩奕必定是要拿自己优柔寡断大做一番文章,被青松制止,心有不平。他微微一笑,转头叹一声,“今日众人心情欠佳,都且回去休息吧!”众人领命,欠身而退。

    红香得了江安的话,跌跌撞撞追着那些拖着锦娘的兵士,朝大牢而去。一路上心疼主人身体,不时掏出一些银钱塞了那两个兵士,连声喊着,军爷轻点,军爷轻点。看来,这两人的修养远比方才守门兵士要好得很多,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确是轻手轻脚了很多。不一会儿,便来到死牢门前。二人熟练地打开牢门,将锦娘丢了进去,转身便锁着了。红香有些着急,满头大汗地拉住那兵士,“我还没……”那兵士有些不耐烦,一把扯过自己的衣服,撇嘴冷冷道一声,“王子只说探监而已,姑娘莫要得寸进尺了!”红香楞了一下,忙拿出银钱,塞到他们手里,低头呜呜啜泣起来。那兵士见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开了牢门,佯作同情状,念叨着,“哥俩也是看你可怜,快去,快去吧!”红香垂首,千恩万谢。正欲俯身进去,却听门外传来一声雄浑的吼声,来人轻蔑一声,“新吾城果真毫无军纪么?小小狱卒,竟也拿人钱财么?”二人闻声望去,见是王子身边韩奕副将,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膝头一软,匍匐在地,连声求饶,“小人知错了,将军饶命,将军饶命!”韩奕冷哼一声,一把扯过二人,摸出方才收红香的银钱,丢还给她,转头向二人道,“且自去领三十大板吧!也好整一整新吾王法!”那二人闻言,直挺挺地愣在那里,失语之时,听得韩奕一声怒吼,“还不快去!”吓得哆嗦一个,磕了几个响头,瑟缩着去了。

    红香擦了泪痕,欠身行礼,“多谢将军,多谢将军!”韩奕打量了她一眼,喉间冷哼一声,“休要谢我,秉公办事而已,我可不是在帮你。”

    红香咧嘴一笑,欠身钻进那阴暗潮湿的地牢,只一进去,一股浓重的腐臭味扑鼻而来,使得她不由得掩住鼻子,几堆稻草凌乱着,上面还残留几抹鲜红血丝,悉悉索索几只老鼠吱吱着,将那血丝舔净。而锦娘便是倒在那堆稻草上,兀自昏迷着。红香扑过来,轻轻摇晃着她,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口中连连唤道,“夫人,夫人!”任由她如何呼唤,那老妇仿佛死去了般,始终不愿睁眼。韩奕上前,在她肩头点了两下,只听得她咳嗽两声,醒了过来。红香一时喜极而泣,抱住那老妇的头,激动着,“夫人,夫人你可醒来了!”不容她再说些什么,韩奕一把将她拉开,甩在一堆稻草上,大步上前提起地上老妇,厉声问一声,“崔锦娘,你的婢女拦路喊冤,你且说说,可是刺杀王子,王子可有冤枉你?”

    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局,锦娘此时却是分外平静,丑陋的面容爬上一丝诡异的笑容,她拨开韩奕的手,爬上前去,摸索着抚上红香,口中唤道,“红儿莫要悲伤,一切都是锦娘咎由自取。”红香闻言,慌乱起来,拼命摇着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老妇,她的身体颤抖着,满眼惊异,“夫人,你真的刺杀了王子?为什么……”她拼命地摇着头,眼泪夺眶而出,喃喃着,“怎会如此?”韩奕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眉头,一把拉过红香,将她丢出地牢,回头冷冷一声,“想来你想知道的已经清楚了,离开吧!”红香被他甩出,踉跄一步,转身疯狂地抓着牢门,扑将进来,央求着,“将军。”韩奕一把推开,也不回头,喉间冷冷发出一声命令,“来人,拉出去。”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感情。几个兵士听得命令,转出,扯了那疯狂的女子,不顾她歇斯底里的踢打,硬生生将她拖将出去。

    锦娘听着耳边的嘈杂声,面露凄然,垂头喃喃叹一句,“哎,红儿……”韩奕闻言,转过头来,冷笑一声,“那个疯女人所问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可也是我想知道的问题呢!”他上前一步揪住她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提起,厉声道,“你说!是何人指使?”锦娘冷笑一声,闭眼转过头去,不再言语。韩奕见状,一手卡上她的下巴,只一用力,便将她的下巴捏地脱臼,锦娘吃痛,忙用手捂了下巴,呜呜不能言语。韩奕将她摔在地上,俯视着那张丑陋的面孔,冷笑一声,“这样,你可寻不得死了。”他抬手,抬手将方才锦娘脸上结下的伤疤一寸寸撕开,顿时血流如注,染湿蓝衣。锦娘捂住鲜血淋漓的面孔,挣扎着,喉间发出沙哑的痛呼声,却说不出一句话。韩奕抬手撕裂那可怖的伤口,“受伤说不了话,地上比划也行。”目光忽的变得狰狞起来,将她拎起,厉声一句,“说,是何人指使?”

    崔锦娘被他抓着,修罗般的面容鲜血淋漓,却毫无半分惧色。那样凛然,夹杂着几丝轻蔑的神情,看的韩奕心头火起。一时大怒,一把抓住老妇的头发,将她拖出。锦娘被他拖着,踉踉跄跄,可怜她双目已盲多年,眼前一片黑暗,不知自己将被拖往何处。幽暗的地牢里,腐臭的死亡气息扑鼻而来,偶尔有几盏若有若无的火光开路,如同暗夜墓园燃起的悠悠磷火,使人毛骨悚然。走廊尽头的一间小屋,韩奕一脚踹开房门,开门瞬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散开,钻进锦娘周身的每一寸毛孔里。她一时忍不住肠胃翻滚,转头竟是一阵干呕。门中之人见了他,忙俯身跪倒,垂首道,“将军安好。”韩奕冷笑一声,指着身后状若疯癫的老妇,“不好。”一把扯过锦娘,摔于地上,“从她的口中撬不出消息,如何能安好?”门中一人叩头,眼珠子灵巧动了一动,周身散发着如同夜叉恶鬼一般的寒意,看一眼地上面目可怖的老妇,冷笑一声,“将军可放心了,在我们手里,还没有得不到的消息。”

    “哦?”韩奕转头,打量一眼室内光景,只见火光凄厉,几个浑身血肉模糊的人被钉在墙壁上,硕大的钉子从四肢以及喉间穿过,筋脉尽断,鲜血似乎流尽,却仍有一息尚存。那些不甘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痛苦不堪的神色。韩奕见状,抚掌笑道,“这我可是信了。”

    韩奕斜眼打量了一眼崔锦娘,轻声道,“你可比划出,何人指使。王子仁慈,你若说出,饶你不死。”

    锦娘苍凉一笑,抚胸咳嗽了几声,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转而闭眼摇摇头。韩奕大怒,冷哼一声,“你可真是硬气,敬酒不吃吃罚酒!”言毕一手拖了锦娘,一手抄起火膛中烧得火红的烙铁,步步紧逼,靠近她的耳边,狞笑一声,“栖柠人可真是仁慈,竟为你保留了最为珍贵的东西。不过,刺杀王子,这次你可没有那么好运了。”一语既出,拉出锦娘双手,火红的烙铁烙上,只听得一声凄厉惨叫,夹杂着皮肉裂开的“咝咝”声,充满这间暗黑的囚室。仿佛回到那一日,火红烙铁烙上昔日如水明眸……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怪异的香味,香得人,想要呕吐。韩奕提起她那烙为焦炭的双手,嗤笑一声,“哈哈,锦娘琵琶,风华无双,此番,你可是再也弹不出来了。”冷笑毕,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下,拿了烙铁,沿着那胳膊一分一分向上按去。锦娘瑟缩着身子,向后躲去,却被他死死按着,动不了分毫。狡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比划也行。”一声惨叫,如此刑囚,锦娘再也受不住,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韩奕冷冷地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老妇,实在是想不出究竟是什么,能让她如此义无反顾地刺杀王子,目光流转,良久长叹一声。旁边的小厮见了,上前谄媚问一句,“将军,可是要泼醒继续?”

    韩奕死死盯住地上那张伤痕累累的面容,火光之中,如此凄厉。他苦笑一声,料得她昔年在栖柠发生之事,摆摆手,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想来刑囚应是对她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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