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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龙城煮酒论权策 西京砺剑欲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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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清风得到心尘领军归来的消息,已早早候在城门外,此时见其到来,连忙迎了上去。许是他久在军中,且为人刚直,竟只带了一名随从迎候。那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头戴面具,声音故作沙哑,不辩男女。心尘本是淡泊名利之人,根本不在意那些表面文章,安排副将领兵驻扎后,便随程清风二人赶往程府。

    此时程清风已实际统辖北境三州,没想到他竟然还住在以前的陋巷之中。柳巷虽离惠远祠不远,却不比隔街的双龙巷尽是豪门大宅,只有些破落小院,而程府就处在这荒败的柳巷之中。程府虽荒僻,但这一路风景却是甚好。古人有云:惠远祠前晋溪水,翠叶银花清见底,说的就是这柳巷前蜿蜒流过的晋溪。

    时值清明,斜风细雨轻轻挥洒在溪畔的垂柳上,恰如那出浴美人披散在背上的青丝,于是心尘又想到了李淼,那个外表柔媚、内心刚烈的女子,稍好的心情瞬间又低落下来,驻足凝望随风摆动的柳枝。程清风见心尘忽然停步,且面露哀伤,亦停步问道:“陛下何事伤感?”

    心尘重又举步,淡淡道:“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二人驻足间,那身着黑袍的神秘之人已行出数步,此时却忽然停下,心尘隐隐看到那黑袍下的身影竟有些颤抖,随口向程清风问道:“他是何人?”

    程清风亦望向那孑然背影,意味深长道:“一个伤心人!”心尘不再追问,继续向前走去。

    前行百步,只见晋溪边一僻陋小巷出现,程清风停下脚步,以臂斜指,道:“陛下请!”心尘随之入巷,又行数十米,终于见到那茅草搭就的院门。程清风上前推开院门,领心尘进入院内。

    院落虽小,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一角搭了藤架,挂着几个风干的葫芦外,再无他物。心尘留意了一下那几个葫芦,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大。程清风见心尘看着藤架上的葫芦出神,走到近前道:“陛下见笑了,闲来无事,做些小手艺,也能贴补一二。”心尘这才注意到程家大开的屋门内还堆着一些葫芦做的水瓢,原来藤上那几个是留的种子啊,转身拱手道:“程将军高洁,在下佩服!”

    程清风哈哈一笑,一边把心尘领进屋内,一边道:“寒舍清贫,陛下莫要嫌弃才好。”心尘亦笑笑,随之进了屋内。

    屋内并无他人,待众人坐定,程清风道:“陛下稍候,一路行来想必也饿了,我去准备准备,一会咱们小酌两杯可好?”那黑衣人兀自独坐,也不答话。心尘呵呵一笑,道:“程将军还有厨艺在身,看来我们有口福了。”

    不一会儿,两盘清新小炒、一碟花生米、外加一份果干已然上桌。程清风又搬来小泥炉,温上了一壶竹叶青酒。三人围坐,心尘正欲举箸,那黑衣人用沙哑的声音突然道:“陛下、将军,此前刚刚吃过,我去院中走走。”也不待二人搭话,便兀自起身出去,屋内只剩心尘和程清风二人。

    此时酒亦温好,程清风起身取来,先为心尘满上,抬手斜指道:“末将平生独好壶觞,这是珍藏二十年的竹叶青,请陛下品鉴!”

    心尘起身回礼,道:“有劳程将军,此处别无他人,叫我心尘就好。”

    程清风也不矫作,爽快道:“心尘公子,末将恬长几岁,就叫我老程吧。”

    二人相视一笑,重新落座,举杯共饮。闻之有竹叶般的淡淡清香,入口绵甜微苦,一股热流顺喉而下,直似连心肺都暖了一般。饮得此酒,顿觉心旷神怡,心尘忍不住直呼:“好酒!好酒!”程清风执壶重新满上,二人又一饮而尽。

    心尘本是初饮,酒过三巡,已是微醺,借着酒劲起身拍拍程清风的肩膀,突兀来了一句:“老程,多谢你收留她!”

    程清风故作不知,问道:“公子,此话何意?”

    心尘有些忧伤道:“一身黑袍,一只面具,怎能遮得住她的气息!我刚才在晋溪边试探于她,确认无疑!”

    程清风有些无奈道:“既然公子识得,为何不相认啊?”

    心尘黯然道:“老程,我看似是什么狗屁牧皇,但真实处境如何,您不会看不出吧。李广要杀她,在我身边必无活路!”

    程清风坚定道:“公子放心,有我老程在,必保她平安!”然后转而问道:“西京之事,公子如何打算?我北境虽兵力不及李广,但如今上下团结一心,未必不敌!”

    心尘起身,深深一拜,道:“老程,北境有你,当为万民之福!然兵事最为凶险,受苦者必是天下苍生,我东土久历战祸,不宜再起干戈!我欲只身回京,隐于朝堂!”

    程清风此言本是试探心尘,如若他真的直接答应对西京用兵,则说明他经不起权利的诱惑,以前所展现出的顾念苍生恐为伪装。没想到此时已有起兵夺权的条件,但他还是体念苍生疾苦,不欲用兵,乃真正心怀天下之人。于是,程清风豁然起立,深深互拜,道:“是我老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公子果真是淡泊名利、心怀苍生的仁君,今后必鼎力相助。但公子你想简单了,隐于朝堂,如何惠及苍生?”

    心尘虚心问道:“可有良策?”

    程清风扶起心尘,二人再次落座,又是共饮三杯,道:“权势无罪,罪在弄权之人。我知公子不欲权争,然无权则无势,无势则无为。公子虽心怀天下,却难惠及苍生。故公子应为苍生而用权?”

    心尘再问:“我本傀儡,如何用权?”

    程清风答道:“权之为用,干戈为下,上则牧心。何为权?以势压人,面服而心悖,是为干戈之权,久之必乱。不若以德服之,感而化之,当权者身先士卒、严律己身,久之众从,是为牧心。牧心之道,以己之心而感人之心,以心聚势,则众心臣服!”

    心尘追问:“此道甚高,如何行之?”

    程清风答道:“李广权势虽甚,却为干戈之权,以势压,以利聚,故可以利分之,分而势减,久则必溃。朝臣不必笼络,否则必为李广早察而掣肘。可废党徒,立纯臣,纯臣越多则权争越少,久之必上下一心,合而为民!”

    二人煮酒论策正酣,一骑绝尘而来,正是西京使者,道:“将军知北境已平,恭请陛下回京,以攘西域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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