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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阴阳易道 第三十九章 利在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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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变故,完全出乎陵千山的意料。

    他之所以潜入镖局,有觉得大事即将发生的缘故,有担心司南的一面,可同样他也是希望能助周瑾一臂之力。

    当陵千山听完周瑾的辩白后,他便明白,对方说的是真的,故事里的反派角色,就是镇远镖局。

    所以,陵千山希望周瑾能够成功。这并非仅仅是写给复仇的赞歌,同样也是肃正江湖的义举。当周瑾用计再次重创乔镇远,挥杖袭其头颅的刹那,旁边压阵戒备的陵千山心头一松,但紧接着,陵千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瑾挥下了手杖,却砸在乔镇远身前数寸之地,砸得尘土飞扬。而后,周瑾好似大仇得报一般,大笑着跪在地上,此时乔镇远蓦然出手,粗壮强悍的手臂无情地贯穿了周瑾的胸口。

    周瑾仰面倒下,手杖也丢之一旁。

    “周瑾!”陵千山踏起轻灵飞龙步伐,来到周瑾身旁。

    乱如枯草的散乱刘海下,周瑾双眼大睁,不甘地望着陵千山,他伸出手,抓住陵千山的衣袖,挣扎地对他说道:“好像让我搞砸了……抱歉……”

    这句抱歉,到底是对陵千山,还是对那位不知姓名的官家小姐所说的呢?

    答案已经无从知晓了。

    周瑾的头一歪,气息已然断绝。

    他死了,死不瞑目。

    或许正义终将会到来,但迟来的正义,却与周瑾没有半点关系。

    陵千山缓缓抹住周瑾的双眼,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周瑾会功败垂成。

    “难道刚才……”

    陵千山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少年剑客愕然地看向乔镇远。

    “只是粗劣地模仿,不值一提。”乔镇远森然一笑。

    “这便是禄存武者的境界?能够短暂地使用敌人的技巧?所以你用了那个坛主的幻术?”陵千山抽出长剑,凛然问道。

    乔镇远似笑非笑:“你需要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

    “是吗?”陵千山大步逼向乔镇远。

    然而,他刚踏出脚步,便被迫后撤负剑挡住飞来的几只红缨飞镖。佐佐木和他的忍者军团,终于溃败,纷纷往镇子外逃窜,几名老成的镖师彼此打着手势,果断地一分为二,一部分带领着精锐负责追击这些逃逸的忍者,而另一部分,则护着轻伤者、重伤者留下来,保护他们的总镖头。

    几道身影倏然来到乔镇远身旁,手持各式利器,先天元气盘旋,每一个都绝非善类。

    陵千山见势不妙,只能退至司南身旁。与此同时,前后左右的出路都被镖师们堵死了。

    “好了,老虎被打跑了,苍蝇也打死了,现在,轮到我们处理家事了。”乔镇远在其他镖师的搀扶下战了起来,他一边任由部下包扎伤口,一边对司南说道:“侄女,之前的求亲,我还没得到回复呢。”

    名为请求,实则逼迫。

    “厚颜无耻!”陵千山不禁握紧了长剑,冷冷言道。

    乔镇远眯住眼睛:“哦?我说陵家少爷,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的原因是什么?难道我会忌惮远在天边的岭家,,或是化成了灰的陵家?还不是看在你保护侄女,一路将她送到府上的情面上。我要是你,现在就应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自己要怎样才能脱身了。”

    “……即便你杀掉了周瑾,真相也不会消失。很快,大家都会知道镇远镖局光鲜亮丽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丑恶。到了那时,你还能像现在这样从容吗?”陵千山咬牙道。

    “为什么不能?”

    乔镇远很是诧异地反问道。

    “就算他们知道是我做的,又能如何?弱者只有哀嚎,只有被掠夺的宿命,从没有反抗的权利。”

    “更何况,自古皆是成王败寇,若我能够借此击溃洪龙会,一切都只不过是王冠上的瑕疵,还有谁能说什么!”

    他自然而然地说道,言语中端的是理直气壮,围绕在乔镇远身旁的镖师们也面色如常,显然他们早已习惯、认同总镖头这番言辞,之前的所有纪律、所有热血,本就是为此而激发的。

    他们中间,没有异己,只有同质化、被洗脑了的自欺欺人。

    “我倒是不明白,好好一个男子汉,竟然拘泥于儿女情长,结果落到这般地步,真是可悲。”

    乔镇远惋惜地望向周瑾的尸体,倒没有再轻视他,只是边说边摇头道,只激得陵千山握剑的手青筋崩起,剑锋颤抖不已。

    两世为少年,陵千山当然心知肚明,这世界远比想象中黑暗,但希望之所以诞生,就是因为还有那么些人,幻想光明的存在。

    是这些人才让世界变得可爱许多。

    陵千山与周瑾相交不过几个时辰,却颇有些意气相投的味道。少年知道周瑾早已沦为复仇之鬼,但他落入鬼道的契机,何尝不是内心深藏的善良所致?

    直至周瑾气绝身亡,那份善良也没有消失。

    “我听过一句话,说如果天空总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那就蜷伏于墙角……”陵千山长呼一口气,他缓缓地、凝重地说:“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也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的人们。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但不可扭曲如蛆虫。”

    陵千山断言道:“你自以为是霸道,但实则,你不过是个卑鄙的小人罢了,用强壮的身躯和残忍的暴力掩饰自己的恐惧和无能。”

    “哼,真是可悲。”乔镇远没理会眼前少年的胡言乱语,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好似大人在看待孩子信以为真的童话故事,坦然得没有丝毫恶意,“好了,现在不是你感慨的时候,赶快走开。我要和侄女好好聊聊呢。”

    “我拒绝!”

    陵千山竖起长剑,万法无有的奥义在剑锋上流淌。心底越是愤怒,少年的血越冷,比千年古冰还要冷上三分,这份冷静让陵家剑绽放出无比锐利的风貌。他朗声说道:

    “可悲的人是你——还有你们。我不会把司南交给你们的!”

    “咳咳,看来你下定决心要保护那位小娘子了?”

    “路遇不平,自当拔刀相助!”陵千山下意识答道,但他蓦地反应过来,刚才问话的声音来自后方。他惊愕地回过头,看向满脸笑眯眯的司南,还有一身白的病书生。

    那书生着实虚弱,脸色苍白中带有一丝血色红晕,身体稍稍佝偻着,搭配一身白袍,不是鬼魂胜似鬼魂。他对陵千山咧了咧嘴,刚要说些什么,便剧烈地咳嗽起来。陵千山看得清楚,书生从袍子里取出手绢,擦拭嘴巴的时候,绢面上明显透着猩红。

    就是这样的病书生,在场那么多双眼睛,居然没有一双见到他到底怎么出现在司南身旁的。

    “你终于来了。”司南笑着对病书生说道。

    “其实我本来不想来的,少年郎做得很不错……咳咳!”病书生又一阵咳嗽,他艰难地对她、对陵千山、对在场的所有人解释道:“但再怎么下去,事情就不好收场了,所以我必须露面。”

    “你算什么东西!”一名急脾气的镖师舞动流星锤,挟着无可匹敌的先天元气,流星般地丢向了病书生。

    病书生徐徐迎着流星锤伸出手,他的动作异常地慢,慢到大家能看到他是如何展开五指。偏偏这么迟缓的动作,却后发先至赶在流星锤砸在他身上的前一秒,将锤头中半空中“摘”了下来,好似摘花一般轻松惬意,他啪地丢掉流星锤,然后认真地回答了镖师的话:“我是人,当然不会是东西。”

    听到病书生自承不是东西,在场的人却都没有笑。这里没有不学无术之人,但凡能在这里立足的,都有自己的长处,平日里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高手,就算洪龙会的秋分坛主,最多也不过让他们些许动摇,大不了以命相搏,江湖厮混刀口舔血,技不如人一死了之完事。

    但这样的他们,却露出异常凝重的表情,其中乔镇远尤甚。

    这并非是暴力所致,而是境界差异过大所带来的压迫超过了他们的心理预期。

    乔镇远脸色奇差无比,就算是最佳状态下,自己也没有几分把握能这位书生与之交战,而现在,他已然用力过度,无力动武。即便如此,野心支撑着他没有退怯,乔镇远绝望地问道: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镇江南!”

    河北残虹断剑、东海阎王刀、青塘温侯戟、圣上霸王枪、还有……

    五绝之一的判官笔镇江南!

    “我在坐马车的时候听说过你。”陵千山的神情同样有异,也许是离得近的缘故,他几乎能感受到刚才扑面而来气势凶猛的流星锤,在病书生身前突兀戛然而止,这几乎完全违背了他所知晓的常识。而且,一快一慢所带来的视觉效果,让他的胸口烦闷至极,几欲呕吐。为了摆脱这份不适感,陵千山故意问道:

    “你的笔呢?”

    “因为来得比较急,所以没带来。”病书生轻咳着说道。

    “回答我的问题!你与柴家有过约定,一步不出江南城……”

    “我确实没出。”病书生微微一笑,他更正了乔镇远的说法,“不是江南城,是江南,这里也算是江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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