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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直春日疾病繁殖期，一些人早在登船前就得了流感，这时候很多人都生病了。徐万忠就病的不轻，发高烧，人已经昏迷不醒。
没用的东西！徐万豪在心里嘀咕着。
船员携带的药品有限，虽然在大副的劝说下，很不情愿地分了一点点出来，但根本不够用。徐坤倒是个心善之人，并没有独吞药物，而是让所有生病的人分享，徐万忠虽然吃了点退烧药，但是药量根本不够。
老糊涂！都什么时候了还还假慈善！把药分给众人，结果可能是让原本可能获救的人最后也陪着那些原本就在等死的人一起冤死。幸好我这幅身体够真气！
万忠啊万忠，你如果真的死了，那害死你的人就是咱们老爹！
徐万豪一个人霸占了一个角落，让其他人呢都离他原点。说是自己得了比流感还要命的传染病。
货轮终于驶出了公海，船上已经死了三人。
徐坤和几个长辈将这三人的尸体扔进了大海。徐万豪站在甲板上，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感**彩，就像一个麻木的人偶站在那里。
原本他是想笑的，只是努力控制着表情。
“给你！”张浩荣走了过来，递了一包东西给徐万豪。用牛皮纸包住，巴掌大小。
“什么东西？”徐万豪一脸狐疑。
“给你弟弟的退烧药。”
在海上这两天的日子，张浩荣和徐万豪已经相互熟悉起来，两人经常一起聊聊天。或许是年纪相仿的缘故。
“管用吗？”
“我们出一趟海至少十天半个月，得病了全都靠它，很灵的！”
徐万豪接过了药包，用手摸了摸，打开一看，不是中草药，而是西药药丸。他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不用费心去煎熬，倒是省事多了。
“你这么年轻就当了水手，水性一定很好吧？”徐万豪的语气变得稍稍友好些。
“都是我师父教的。”
“你师父是不是那个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的男人？”
徐万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张浩荣并没有生气。
“我师父小时候一只腿受了伤，后来走路就这样了，但他水性好，而且驾船的技术一流，很多次我们遇上风暴和冰山，都因为他准确作出判断大家才躲过一劫。”
“哦，那还真是厉害！”徐万豪接着说，“对了，你们这艘船上装的什么东西，仓库里堆得不算多，但是感觉特别重！”
货仓里堆着很多用油布包裹起来的木箱，箱子很大，而且用钉子订的死死的，徐万豪没法打开，因此很好奇。
“你怎么判断出那些货重？”
“我没见过这么大的船，但并代表我没见过船，原理都一样，船身沉了那么多，不可能是我们几百个人就给踩成这样的吧？而且船走的十分缓慢！”
“没错，船已经超重了！”张浩荣接着说，“原本师父不同意载上你们的，只是船长说了算，他也没法子。”
“为钱？”徐万豪说话时模样很狡诈。
“你说船长吧，当然了，这年头谁不是为了钱！”张浩荣也一脸老成的表情。
“川戏里经常唱——人为那个财死，鸟为那个食亡啰1徐万豪又唱了两句，“这也没什么不对1
“我没听过川戏，不过这句话从小就听过，确实没什么不对，谁愿意跟前作对呀，我师父其实也想多挣点钱，只是他有他的原则。”
张浩荣看来并不理解他师父的原则。
这时候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本来就面黄肌瘦，此刻行色匆匆更像只老鼠，“快，去会议室！”
“出什么事了？”张浩荣有些懵懂的样子。
“别问了，赶紧去，你师父叫的，船长也去！”这只“老鼠”不忘冲着徐万豪呵斥一声，“那个谁，赶紧回船舱去！”
妈的！这船上的人都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杂种，等老子以后发达了要你们好看！徐万豪心里这么想。
他表面却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还始终保持着笑容。一种可怕的笑容。他这时候根本不知道船上的人紧急开会，是因为张浩荣的师傅通过气候和海水的反应判断出可能会有异样发生。
张浩荣的师傅是个瘸子，却是个经验丰富的航海人，这次货轮上载的货全是非法偷运的钢铁，加上用来掩饰的发霉的蔬菜水果，原本就已超重。现在船上还载着三百来号偷渡客，算是严重超重。
徐万豪很好奇，于是悄悄尾随张浩荣去了会议室。他躲在门口偷听。蹲下身子，头上刚好是一扇半开的窗户。
“听瘸哥说可能会遇上风暴！”
“老瘸子的话我向来相信，那他有什么建议？”说话的声音很浑厚。徐万豪猜应该是那个五十来岁的船长，先前听他说过话。
“他说扔掉一些货物，然后加速往回走，找个避风港！”
“不行，扔掉货怎么行，到时候钱收不到不说，还要赔偿，我们拿什么来赔？家里面老婆儿子还等着用钱！”
声音变得嘈杂，多数人都反对扔掉货物。
“实在不行，把那些北客给扔海里！”
说话的这个声音很粗鲁，徐万豪一听就想起来了，正是登船当晚呵斥他的那个满脸络腮胡的厨师。
“你开什么玩笑！就算想这样做，我们十几号能对付那么多人？”
“那些北客都是些虫子，把他们骗到甲板上，拿大渔网网起来，拴在矛上……”
“住口！你们在胡说些什么！”船长的声音有些火冒三丈。
“比起那些废铁来，那些北客确实更不值钱！”
“扯淡，那是杀人！你们想想后果！”
“……”
“开玩笑嘛！随便说说！”
徐万豪在门外攥紧了拳头。这个年头，这个时候，人们为了生存什么事做不出来，不管是不是开玩笑，这些人都不可饶恕。
恨得咬牙切齿。原因倒不是在乎族人的生死，而是他自己的命运掌握在了别人手中，这种滋味让他感到十分难受。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一个一瘸一拐走了过来，刚好发现了蹲在窗下的徐万豪。他撒腿就往货仓里跑。
“老瘸子”的话并不大声，没有惊动开会的那些人。他看着徐万豪的背影，摇了摇头。进入会议室也没提起这一幕。
徐万豪回到货舱以后，整个人心神不宁。他只字未提刚才偷听到的一切。连自己的父亲徐坤也没有说半个字。
——万一真的遇上风暴怎么办？我又不会游泳。
他躺在船舱内用纸板铺成的“床”上，辗转反侧，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回想起船员们说的话，心里有些惶恐。
那个该死的“厨子”，最好被风暴给卷走。
徐万豪夜里睡不着，跑出船舱后走到了甲板上，夜里的海风很大，吹得他脸上的肉都在晃动，浑身也直哆嗦着。他身上穿着一间薄棉外套，不足以对抗夜里的寒风。尽管这时候船已经处在亚热带附近。
这艘货轮为了躲避风暴偏离了既定航线，但是由于严重超载超载，行进速度很慢，距离最近的避风港还很远。船员们个个都在心里祈祷。
徐万豪悄悄跑去了楼上的船舱。这时候船身明显比白天更为颠簸了，上楼时尤其能感受到。
船上的船员和水手全都没有睡觉，他们集中在船头的驾驶舱以及甲板上，每个人好像都做好了“战斗准备”，身上都穿着黄色的水上救生衣。
徐万豪没有见到张浩荣，正打算回头的时候，张浩荣却出现在他的身后。
“你半夜不睡觉怎么跑这儿来了？”张浩荣面无表情，身上也穿着救生衣。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风暴快来了？”徐万豪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哪有什么风暴，我告诉你吧，我师父只告诉了我一个人，是海啸！”张浩荣说这话的时候，感觉浑身都在发抖。
“海啸？”徐万豪样子有些不以为然，显然他当时还不明白这个名词背后的“大动作”，以及里面藏着的巨大杀伤力。
“知道地震吧，海啸就是海里的地震！”
“……”
徐万豪了解地震的威力，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大海，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身处在地狱世界中。
这时候海浪一阵高过一阵，船身颠簸的十分厉害。
船头上拿着望远镜的船员嘴里高喊着，“来了，来了……”
徐万豪看了看船头远处，只见到一年四季都是圆的大月亮离海平面很静，海水泛着冰冷的月光，虽然像一个睡着的巨人有节奏地呼吸，看上去还是挺安详。
但是船身的起伏明显一波高过一波，让人感觉到脚下这个沉睡的巨人随时都有可能醒来，就好像一个顶天立地的海神突然站起身来，挥一挥手就能将这艘渺小的海船轻易掀翻，而后踏入脚下将它踩碎，就像人类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乌云渐渐地吞噬月亮，从最下方的边缘开始，亚热带一年四季都是圆圆的月亮渐渐变成了弯刀。乌云像是从海水里爬出来的，并且朝着船头的方向移动过来。
“是巨浪，巨浪来了！”张浩荣站在原地，语气显得那样的仓惶和无助。
船长下令再次调转了船头，这时候船身已经像头出笼的野牛，毫无规则地又蹦又跳，船上的斗牛士们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平衡了。
巨浪并不是从一个方向而来，而是像一个u字形的矩形磁铁，从三面而来要将这艘货轮吸入肚腹中。
船长下令把马力加到了最大，船员们各个神经紧绷，看样子每个人都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徐万豪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连件救生衣都没有，万一落入海里该怎么办，这时候他才发现身边的张浩荣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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